《命運狂想曲-Rhapsody In 綠間&高尾-》
第8番 在那看得見心機的地方(黃瀨篇)
在高尾的手機聯絡人清單裡,自從升上秀德高校一段期間後,多了好幾筆「五顏六色」的聯絡人號碼。那正是奇蹟世代:綠間、黑子、黃瀨、青峰、紫原、赤司等人,還附加了桃井。
在IH上敗給誠凜、接著去吃大阪燒時,高尾跟海常的笠松並坐,與笠松交換電話號碼後,憑藉這個機會也順帶跟黃瀨交換。有了黃瀨的電話號碼後一切好談,高尾運用他的強大溝通能力,事後跟黃瀨要來剩下的黑子、青峰、紫原、赤司、桃井。綠間的號碼當然是一開始就有,還幫這等人建了「綠間與他愉快的同中夥伴們」這種奇怪名字的群組。
號碼是得來了,但高尾其實根本不會去主動去碰那些號碼聯絡,問那為什麼需要這些號碼的話,大概只是因為──綠間也有保存著這些號碼。這種無聊的理由罷了。所以當自己的手機鈴聲響起、螢幕顯示黃瀨時,高尾只有驚訝著為何幾乎沒聯絡過的黃瀨竟然會主動打電話過來。
「高尾,明天星期六一整天都有空嗎?」兩人簡單地打過招呼後,黃瀨一劈頭就詢問高尾這句。
「明天……要去學校做自主練習啦……怎麼了?有什麼好事情要找我嗎?」
高尾跟黃瀨平常沒有交集,頂多透過綠間才有可能知道對方的事情,黃瀨也只是稱呼他為高尾而不是小高尾。這樣的黃瀨會主動打電話過來邀約的話一定有什麼特殊原因,高尾就是如此想著,期待對方的回應。
「要來拍攝棚看小綠間當一整天的雜誌模特兒嗎?」
「看小真一整天啊……好啊……看什麼……啥!?黃瀨你剛剛說什麼,雜誌模特兒!?」
高尾以為自己剛剛聽錯,把手機整個貼住耳朵,只差沒塞進去。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小綠間明天會擔任雜誌模特兒來棚拍啦!不過是跟我一起就是了。」
「等等……黃瀨,這情報太過龐大了我還無法消化,光這樣聽起來就很有趣了啊!!可以麻煩你把詳情說來聽聽嗎?」
難怪,綠間前幾天跟學長們說這週六的自主練習有事情不會去,問他是什麼事也不想說,結果原來是這麼有趣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會有興趣,讓我慢慢說明事情的經過吧……。」
事情是這樣的,黃瀨從有長期工作合作關係的攝影師那裡接了一個郵購雜誌的模特兒委託,規模不大,只是要拍接下來秋冬交接的季節服飾。而服裝的主題是男子大學生具有書卷氣與日常生活感的穿著,因此訴求是希望有兩位男子模特兒一起來拍出大學生的整體服裝形象,並且是分類在身高較高、服飾size較大的這一組,一位是染金髮散發流行氣息的男子、另一位則是有著文學書卷氣的眼鏡男子。
雖然黃瀨還是高一生,但以他的體格跟模特兒風範,絕對能輕而易舉地將業者所要求的氣氛演繹出來,而另一位搭檔的模特兒就是正在就讀大學的男模,所以也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然而問題卻出來了,另一位大學生男模似乎是家裡突然發生事情,已用私人理由推掉所有大小工作,這一個郵購雜誌的小case自然也不可能出席拍攝。正當負責主催的攝影師非常頭痛要如何臨時找到身高要在185公分以上的學生男模來支援時,黃瀨便好意地向攝影師提出意見了,他正好有一個如意人選,那個人正是綠間真太郎。
黃瀨是打籃球的,身邊超過180公分的男性友人隨便抓都一堆,找綠間的原因是,綠間正好符合「有著文學書卷氣息的眼鏡男子」這項要求。符合資格的人其實好找,難的是業餘風險,像綠間這種平常五官就毫無表情擺著撲克臉、互動動作也生硬的人,難以預測拍出來效果如何,但是現在已經是急到屁股快著火的狀況,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到最後最困擾黃瀨的其實是要如何邀約綠間出來棚拍。先不論綠間有沒有空,不喜歡出風頭拍照的人,絕對不可能答應這種邀約,論他跟綠間的交情嘛……也沒有多好,幾乎每次都是他自己主動找綠間攀談。如果有什麼有力的誘惑能說服綠間來幫忙就好了。普通男生的狀況,只要說會幫他介紹漂亮可愛的女生朋友認識,一定二話不說就馬上答應,然而怪人綠間的話不用想也知道他對認識女生沒什麼興趣。所以接下來黃瀨馬上就想到綠間每天最愛攜帶的幸運物;收集幸運物需要大量的金錢支援,雖然這個棚拍只是小件,報酬不多,但兩人份加起來的話還是有到上萬元的收入,把自己的那份也給他就好了,這樣應該可以打動他。
黃瀨抱著不太確定能否成功的心情聯絡上綠間後,向綠間完整地說明完事情原委,再說到報酬的部份,結果綠間竟然不再多問,馬上就答應。
唔啊……雖然知道好好地向小綠間說,小綠間一定會聽進去,但真是壓根沒想到會這麼爽快就答應……他現在應該很缺錢吧,不然就是有其他原因,到時候再向他探究吧。
事情的發生經過就是這樣的。
黃瀨在電話裡向高尾長話短說交代完畢,結果換來高尾一堆笑聲,讓黃瀨搞不清楚高尾是在嘲笑哪個點。
「噗哈哈哈,那個平常呆得像木頭人的綠間真太郎居然要跟模特兒黃瀨涼太一起拍服裝照啊!畫面一定很滑稽,怎麼想都覺得太有趣了啊,哈哈哈哈哈……。」
「……所以呢,高尾要來看嗎?」
「那是當然,是說,黃瀨你怎麼會想要邀我一起去呢?小真知道嗎?」
「小綠間不知道啦,我覺得要對他保密比較好。想邀你是因為你是現在最了解小綠間的人嘛,我怕小綠間會有什麼突發狀況,到時候就靠你來解決了。」
「喂喂……等一下……現在的狀況就是想把我拿來當擋箭牌喔?」
高尾的回應語氣透露出不悅,但聽到與綠間同個中學的黃瀨說了自己是現在最了解綠間的人,其實內心有點愉快。
「別這麼說嘛……老實說,你很想看對吧?小綠間穿上品牌服飾的帥氣迷人英姿啊~~」
雖然沒見過幾次面,但是善於心計跟讀人臉色的黃瀨其實隱約看得出來,高尾對於綠間抱持的感情非同小可,而中學時期就不與同學或隊友太過親近的綠間好像跟高尾相性很高的樣子。
「被你知道了啊,其實是很想看沒錯,那個啦,想嘲笑小真的成分比較大啦!」
「好好、到時候會幫你在隱密處安排好特別座,讓你好好觀賞~」
「先謝啦~我們家的王牌大人就先拜託了!」
「彼此彼此,到時你們家的王牌大人有什麼閃失也麻煩照顧了!」
兩人在最後約好明天的時間與地點後,電話對談便到此結束。而現在的高尾在煩惱著,該如何扯一個理由向學長們蹺掉明天的練習。比起事後有被學長們罵到臭頭的可能,只要能夠看到明天的綠間,一切都不算什麼了,一臉惡魔樣邊笑邊說要輾了你的宮地學長跟站在鎂光燈前閃亮亮的綠間比起來,不用想當然先選擇後者啦,哈哈哈。
※
在東京市區內,黃瀨帶著高尾來到某一個有攝影棚、錄音室、舞蹈室等多元娛樂用的混合大樓,雖然是假日,也有不少專門學校的學生利用大樓裡的設施進行練習或製作課題,而當黃瀨走過這些人群時,總是能夠吸引不少目光。
黃瀨習以為常地、帶著走進自家廚房的熟悉感,不理會周遭的交頭接耳,只是繼續顧著與高尾聊天。他們從車站會合後,一路上邊聊邊走過來,從今天的郵購雜誌拍攝內容、一直聊到彼此最近在社團裡的日常生活,最後重點集中在談綠間這個人,講到開心處兩人還互相大笑,熟絡的程度;完全不像見面還不到三次的樣子。
高尾還從黃瀨那裡得知綠間在帝光中學時期的學園祭跟夏日祭典的事情。雖然自己也問過綠間,不過經由第三者黃瀨再陳述一次的話總是變得更加豐富又有趣多了。黃瀨也對綠間進入秀德後在社團裡的活動非常好奇,甚至覺得有著鷹眼特殊技能的控球後衛高尾配上綠間的三分球得分,兩種強勁的力量合起後對於日後WC賽的威脅力非常大,想要了解一下他們目前已經練到哪種程度。高尾倒是不漏出任何口風,只是單純地聊著綠間在社團裡發生的趣事跟收集幸運物的慘事。
「看來小綠間進入秀德後還滿順利的嘛,多虧有了你啊。」
「沒有啦,為了跟綠間好好相處,我一開始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尤其是為了幸運物搞到雞飛狗跳人事不寧的時候……哈哈……。」
黃瀨看高尾一臉苦笑,也跟著陪笑回應。
「哈哈,我能理解啦,不過說到幸運物的話,總覺得小綠間好像對幸運物更加執著了呢……。」
「啊?怎麼說?」
「原本不太與人有交集的小綠間,為了幸運物甚至把週遭的人都牽扯進來了,這不太常見呢。連這次的邀約,我本來也不期待他會答應的。」
「一開始聽你講我也不太敢相信……不過往幸運物方向想的話,大概能夠猜到啦。」
「小綠間大概是急需一筆錢準備想要的幸運物吧。」
「沒錯沒錯。」
「真想知道是什麼幸運物,讓小綠間馬上就答應下海啊!」
「哈哈,該不會是古董店裡收藏的什麼古代遺產還是木乃伊之類的吧!」
「那只有這一場的報酬一定不夠的啦,小綠間還得接更多場喔!」
「放心,綠間是那種只要為了幸運物,沒有什麼事辦不到的男人,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同感同感!」
高尾與黃瀨最後的話題完全圍繞在綠間與他那愉快的幸運物,聊得非常投機。不知不覺中兩人便走進攝影棚內、那個由黃瀨安排給高尾的特別座。那是位在攝影棚外角落處的一個隱密位置,棚內打的燈光照不及,在攝影機前跟燈光下的模特兒也看不到這裡,位置前方也沒有攝影機械與桌椅擋住,視線良好。
「就是這裡了,給你的特別座,旁邊的書架放了幾本寫真集雜誌,無聊的話可以隨便拿幾本起來看看。」
「真是感謝啦!」
高尾往那普通的附靠背黑椅坐下,順便把放在前方的小圓桌往自己的方向靠齊,調整位置。接著才將目光往前方正在做燈光測試的攝影棚瞧過去。的確視線非常地清楚,加上鷹眼技能,攝影場地裡的動靜,沒有什麼是看不到的。
「如何?還不錯嗎?雖然說拿演唱會場地來比喻的話這位置其實有點遠到像站票位啦……。」
「不、何止不錯!這視野好到簡直可媲美搖滾區級的享受啊!」
「對吧對吧!我就知道這裡你會喜歡!」
「嘛……位置問題其實不大啦……重點是綠間,他現在在整裝對吧,黃瀨你也該過去了吧?」
「啊,說的也是……小綠間他……」
此時的黃瀨其實還穿著自己的便裝,綠間則是老早便提前到達場地進行服裝尺寸的試穿。黃瀨的經驗充足,試裝不會花太多時間,反倒是綠間,經高尾這樣一提,才讓黃瀨擔心起綠間的狀況不知進展得如何。才這樣想的同時,黃瀨的手機便應聲響起,是負責服裝的工作小姐打過來的電話,除了通知試裝之外,綠間本人好像出了一點問題,要黃瀨趕快過去。
高尾光看黃瀨接聽電話的表情就能大概知道一二,說了一句:「趕快去吧~有什麼大問題再來找我就好。」
「好,等會休息有機會的話再見了。」黃瀨回完高尾,往反方向小跑步離去。
盯著黃瀨背影的高尾,直到那金黃色的亮麗髮色與衣服上外搭衣擺的流蘇都離開視線時,才意識到自己今天只穿著休閒式的T恤跟長褲,跟平常便服裝也多層次穿搭的黃瀨一對比起來實在有夠普通。
高尾隨意從旁邊的書架上抽起一本寫真集,封面是目前當紅的寫真明星堀北麻衣,主題是泳裝寫真,內頁充滿各式可愛的泳裝與性感的姿勢,豐滿姣好的身材一覽無遺。不知道現在的綠間如何了?會穿怎樣的服裝?他的幸運物還會隨身攜帶嗎?會不會出什麼狀況?能不能順利結束呢?
高尾隨手翻翻手上的書,無心地將那些一頁比一頁還清涼的照片映入在目,腦袋裡卻只一心一意地想著綠間的事情。
※
黃瀨來到更衣室外,馬上看到今日的另一個主角──綠間,正在跟負責服裝的工作小姐爭論著。
「這是我今日的幸運物,請絕對不能拿掉。」
「你的理由我能了解,但是不按照規定來搭配的話,我們會很困擾的……。」
「所以我說了把它藏在衣服裡面就好了啊。」
「不行,拍照時還是會被看出來……。」
「嗨!我來囉!大家早~」黃瀨直接一句問候的話語打斷綠間與工作人員那毫無結果的對談。
「時間不早了,你真是來得太晚了啊,黃瀨。」
「小綠間抱歉啦,是說你怎麼啦?手上拿著那一條項鍊。」
「這是我今天的幸運物,白色珍珠項鍊啊。」
綠間手上那條項鍊,的確是由串滿整條白色的珍珠所構成,在燈光下反射出晶瑩剔透的光芒。
「所以……你該不會想要一直戴著它吧?」
「那是當然的啊,幸運物絕對不能離身,否則我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啊……我知道,沒幸運物的慘事剛剛是有聽高……啊!」
「啊?你剛剛說了什麼?」
黃瀨原本想說剛剛有聽高尾說過綠間沒幸運物所發生的慘事,不過要是把高尾提出來的話就曝光了,高尾有來到現場可是要對綠間保密的。
「沒有啦,我說我剛剛才接到小姐的電話過來的,不過早就猜到是關於幸運物的問題啦!」
「知道就好,現在這個狀況,我是不可能拋下幸運物不管的。」
「嗯……不然這樣吧,還是直接把項鍊塞進衣服裡好了,小綠間的服裝是高領而且又這麼多層嘛,攝影大哥也會想辦法讓項鍊不被看出來的。」
黃瀨邊說,邊從綠間手上拿過項鍊,幫他戴到脖子上,然後解開衣服上前兩顆鈕扣,將項鍊藏進去。
綠間目前穿的服飾走學園風,上衣是由紅、灰、白三色相間所構成的紋格長袖襯衫,外面還搭了一件棗紅色毛衣,褲子則是駝色的呢絨壓紋長褲。不管怎麼看都跟白色珍珠項鍊格格不入,也難怪工作人員會勸綠間不要戴。即使黃瀨現在幫綠間把項鍊藏進衣服裡,但衣服前方還是看得出來有一點凸顯的痕跡,只能靠外搭的毛衣遮掩了。
「總是會有辦法的,今天的攝影大哥技術很厲害,他能抓到絕對看不出來的拍照角度,加上事後還可以靠修照彌補一下嘛,沒問題的啦!放心吧!」
黃瀨對工作人員們下安心符,口氣十分輕鬆,模特兒式的爽朗笑容還外加一個比讚的手勢,讓人想再找原因拒絕都沒辦法。
「那就先這樣吧,有什麼問題到時候再解決。」「嗯……就這樣辦吧。」
「黃瀨,謝了。」
收到綠間少有的道謝,還有看到大家都接受自己給綠間解圍的黃瀨,除了鬆一口氣之外,內心還私底下在吐槽:雖然珍珠項鍊實在有點蠢,不過好險今天小綠間的幸運物是這種還能藏起來的,要是換做什麼稀奇古怪的娃娃還真不知該怎麼辦啊!
「這點小事,不用客氣啦!輪到我換衣服了對吧?小綠間先乖乖等著吧,等會就來找你唷。」黃瀨準備跟著工作人員離開,在那之前,還往綠間的肩膀摸一下,外加拋一個媚眼。
「噁心的動作就免了。」綠間拍掉黃瀨的手,回以說不上嫌惡但也好不到哪去的冷淡眼神。
「小綠間別這麼無情嘛,我們應該要好好培養默契,等會可是要拍合照耶~」
「我會看場合盡人事,不用你多餘的操心。」
「小綠間的回嘴還是這麼硬,哈哈哈!啊對了,手上的繃帶要解掉,別忘記了喔!」
「吵死了啊,趕快滾。」
無視綠間冷酷的回應,黃瀨依舊帶著笑容離去,而綠間便開始處理左手上的繃帶,因為他答應過拍攝時必須把繃帶拿下。旁邊的工作人員則是根據剛才兩人的互動私下討論起黃瀨與綠間,說是同個中學又是籃球隊的,但感情卻沒想像中這麼好,不過彼此似乎又非常了解對方,感覺兩人的相處關係真是非常微妙。
距離黃瀨換衣加整妝及髮型整體工作全部結束,大概還要四十分鐘,綠間現在正在休息室裡坐著,思考這段空檔時間該怎麼利用。自己的服裝都已經進入準備妥當的狀態,而簡單的化妝跟髮型部分也處理完畢,只要在拍攝十分鐘之前再讓工作人員調整一下衣服細節、臉上補一點粉之類的、還要吹一下頭髮,增加蓬鬆度……。
正在細細回想剛才工作人員向自己交待的事項的綠間,沒有察覺到身後出現了一位中年男性,等到他出聲打招呼時才注意到。
「嗨!你就是綠間真太郎,對吧?」
「是的,請問您是?」
「啊……小涼應該還沒跟你提起對吧,我就是這次負責攝影的大哥啦,就叫我大哥就可以了。」
「初次見面,您好。」
如果是平輩或熟識的人,要回嘴的話綠間可是毫不留情,但是對於學長或長輩,他還是會拿出該有的禮節回應,那個奇怪的語尾習慣也減少使用了。
雖然現在對於那個小涼的稱呼非常有疑問。
「聽小涼跟我說過了,你跟他是同個中學對吧,身高真的很高啊……。」
這位攝影大哥身高其實也不矮,大約有180公分,但站在足足有195公分高的綠間身旁還是略顯不足。
「不好意思,請問小涼就是指黃瀨嗎?」
「啊啊對,那是我習慣對人的暱稱啦,這樣比較親近嘛,畢竟我已經跟小涼合作過很多次了。」
「這樣啊……我有聽黃瀨說過您的攝影技術不凡……。」
「還好啦,不然這樣吧,我也叫你小真吧?」
「呃……。」
「別客氣,這樣彼此之間比較沒距離感啦。等會請多多指教了。」不是客氣的問題,綠間只覺得這稱呼好像是高尾專門在使用的,突然被別人這樣一叫,十分不適應。
「請多多指教。」目前的綠間還不敢直接說出心裡想法,只有簡單回應。
「對了,因為第一次來棚拍的關係,我先帶你去別的攝影棚適應一下吧,反正距離正式開拍還有一段時間。」
「別的攝影棚?請問這意思是……?」
黃瀨跟工作人員們並沒有交代綠間還有這一項行程,綠間也以為只要等黃瀨出來就可以正式開始了。
「只是先借用隔壁的場地來拍幾張照片吧,讓你先進入拍攝狀況。」
「這……。」
「這段空檔時間也只能等啦,我也有空,就跟我來吧?」
攝影大哥的語氣其實也不允許綠間有拒絕的空間,直接往門口走去,讓綠間只能隨後跟上他的步伐。
「我知道了。」
既然都說要先讓人習慣拍攝狀況的話也只能去了,這位大哥是十分資深專業的攝影師,不可能會在拍攝前搞什麼多餘的小把戲才對,比起懷疑真實性,倒不如相信專業。
等到一段日子之後綠間才會意會到,其實這開拍前多出來的小把戲,主要都是黃瀨私下跟攝影大哥串通好,要給高尾的特別禮物罷了。
※
在綠間與攝影大哥共同回到休息室後,才終於與換好裝的黃瀨碰面。黃瀨目前的服飾自然是與綠間一樣的學園風主題,樣式也與綠間相同,只有顏色有差異,上衣的紋格長袖襯衫是深藍色、灰、白三色相間,外面搭的毛衣是淺咖啡色,下半身的呢絨壓紋長褲則是渾厚的深橘色。
攝影大哥在兩人面前端詳一陣後面帶微笑向黃瀨說起:「小涼,你們真的跟這套服裝很搭,服裝沒問題的話就放心一半了。」
「大哥,今天一定沒問題的啦!剛剛你們先去試拍了嗎?」
「噢、對啊,幫小真拍了幾張照片,效果還不錯呢~」
「那太好了!小綠間你覺得如何?還OK吧?」
黃瀨與攝影大哥同時看向綠間,而綠間面無表情,只有推了一下眼鏡說道:「還可以,雖然我不能理解為何要拍一堆我的手的照片。」
原來剛才攝影大哥幫綠間做的試拍,拍綠間手指的照片遠比拍人還多。
「因為小綠間你的手指很漂亮嘛!」
「手指漂亮?」
綠間是知道自己的手跟手掌都遠比一般人細長又大很多,但第一次聽到有人用漂亮來形容……不對,不是第一次,說到這種稱讚,不久之前好像才聽另一個人說過。
「對啊,小真的手指真的很漂亮,這已經是能夠擔任手模的水準了,可惜不打籃球的話一定能保養得更標準啊……對了小真,如果以後對手模發展有興趣的話記得來找我喔!」
想起來了,那個先說手指漂亮的人就是高尾,並且用著跟這位攝影大哥一樣的口吻,以小真的稱呼來叫自己。綠間這才發現,其實自己對於這位攝影大哥一直使用小真的稱謂這件事情頗為在意,每聽到一次就好像內心深處有哪裡不對勁,原本想說忍著聽過就好,畢竟這是攝影大哥的暱稱習慣,就像黃瀨也稱呼自己小綠間這樣。
只是現在是越聽就越在意,沒辦法強迫自己習慣,而且想到接下來拍攝工作中還要聽好幾次就覺得有點不太舒服。為了接下來的行程都能夠順利進行,看來只好提出一點拒絕。綠間如此想著,表情嚴肅地轉向攝影大哥。
「大哥,不好意思,手模的事情我是第一次知道,感謝您這麼看重我,有機會我會考慮看看。只是另外關於『小真』的稱呼可以請您停止嗎?我還沒辦法習慣這樣的稱呼……我想,叫我綠間就可以了。」
綠間那不帶任何感情、甚至有點像在說教的話語結束後,週遭的空氣彷彿瞬間凝固下來,在旁邊本來在收拾用具的工作人員也被轉移注意力停止手邊工作,因為大家都知道喜歡親近一點的稱謂是這位攝影大哥的習慣,合作者們也多半不會在意稱呼問題,而現在第一次出現拒絕的人,就是綠間。
「……啊!這也是啦!小綠間怕生嘛,我想只有同中學的朋友才能親密地叫他吧!大哥別太在意,小綠間就是這麼怕生啦~」黃瀨立刻出來圓場,在兩人中間,拍綠間肩又往攝影大哥肩上拍個幾下。
「誰怕生了啊?只是一點私人問題而已。」
「好好,我懂了,抱歉,是我沒顧慮到個人感受就先稱呼了,造成困擾,不好意思吶。」
攝影大哥搔搔頭,內心另外想著黃瀨說綠間有一些難搞的地方,除了幸運物之外如今又發現一個,說實在的真不是一個好親近的人。
「抱歉了。」
「小綠間……你太僵硬了啦,等一下就要正式拍攝了,臉部表情稍微鬆一下呀!」
黃瀨轉移話題到綠間的臉部上,還伸手往臉龐過去想捏一下他的臉部肌肉。
「不用你多管閒事……。」綠間把黃瀨的手推開後再補充一句:「我會盡人事,不用你操心啊。」
「好過份啊,我只是想關心一下小綠間嘛~」
「哈哈,小涼放心吧,剛才試拍下來結果還不錯,我想照現在這樣就可以了。」
「喔?既然大哥都這樣說了那就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小真…啊不是,訂正一下。從身材來看綠間真的不錯,身高跟體格都是標準的模特兒等級,跟小涼一樣都是衣架子型,穿什麼都好看。」
「對吧,我就說嘛,這下子絕對看不出來是代打的。」
「沒有這回事,你們過獎了。」
「小綠間就大方地接受讚美吧,別這麼謙虛嘛~」
「我只是盡人事待天命罷了。」
見黃瀨好像還想繼續與綠間對話,攝影大哥看了牆上時鐘,開口說道:「啊……好了好了,距離開拍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先出去準備吧。」
經提醒後的兩人這才一一步出休息室,而攝影大哥在後頭與工作人員示意後默默地想著:「綠間雖然有外表跟身材,然而目前卻還不會好好地運用先天賦予的身段,而且個性也跟小涼大相逕庭,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交流能力遠不及小涼啊。如果可以真想把綠間雇為拍攝工作的固定模特兒,但光從經驗來看就太困難了,真是有點可惜。」
與黃瀨一同走往攝影棚的綠間,其實腦裡還在慢慢盤旋著剛才的稱謂問題,到底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堅持攝影大哥別稱自己為小真?
※
同個時間,在攝影台底下某個黑暗隱密處,坐著等待著的高尾就這樣前後等了快一個小時,他已經把架上全部的寫真雜誌都翻過兩遍了,現在已經忍不住想趴到桌上打瞌睡。
剛才還有工作人員來問他是不是就是受黃瀨招待來見學的同學,接著高尾還順便跟那位工作人員打聽一些今天拍攝的詳情跟目前後台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拜高尾高性能的溝通能力所賜,綠間在後台裡大概怎樣子都一清二楚了,只能說,從旁人口裡聽到的綠間形象真的不是很好,讓高尾不禁笑了好幾聲。
「這樣的小真沒問題嗎?」
高尾忍不住將內心疑問脫口而出,幸好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在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不會聽見這個問題,也在高尾露出這個疑問時,黃瀨與綠間已經正式進入攝影棚準備開拍。
不愧是專業的服裝拍攝,兩人身上的服裝都各自與身材十分搭配,連兩人站在一起後,彼此的顏色深淺也互相產生照映對比。例如只有深藍色與紅色差異的條紋襯衫、黃瀨的淺咖啡色毛衣與綠間的棗紅色毛衣、黃瀨的深橘色長褲與綠間的駝色長褲。而毛衣的穿法也體現出個人風格,黃瀨第一個跟最後兩個釦子都沒扣,隨性自由。而綠間的毛衣釦子則是全部都扣上,十分工整有序。
一位是染金髮散發流行氣息的男子、另一位則是有著文學書卷氣的眼鏡男子,完全符合服裝廠商訴求的形象,加上兩人完美的體格,不說的話眼前這兩人根本就是具有書卷氣息跟日常生活感的男子大學生。至於剛才高尾從工作人員那裡聽來的幸運物珍珠項鍊事件,那條項鍊現在也被好好地藏在衣服裡,完全看不出來。
服裝是沒問題,再來就是關於拍攝動作了。既然是要登在郵購的商品目錄上,不給人親和的形象是不行的,平常就親和到不行的黃瀨不用特別裝就很OK,倒是那個一直都是不變的撲克臉表情的綠間,能不能做出攝影所需求的動作跟臉部表情,關於這點,讓高尾從頭至尾都非常地懷疑加擔心。
然而看到接下來的綠間表現,才讓高尾知道他一切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一開始只是單純地兩人並肩站著的動作,也不須做任何表情跟情景,單純把攝影的焦點放在衣服上,雖然只是純粹站著,拿出模特兒風範的黃瀨連站姿都很有型,相較之下綠間就非常正經,跟平常沒兩樣,但這樣反而突顯他那眼鏡男子的形象,倒是符合。
正面與背後都拍攝完畢,接著兩人即將依攝影大哥的指示擺出動作跟互動,接上工作人員遞來的書本道具後,為了呈現男子大學生之間的熟絡感,黃瀨站得十分靠近綠間,綠間則是不為所動,這一切都符合他們的角色形象設計範圍。不過這距離倒是近到會讓高尾聯想;要是黃瀨換成是他,綠間早就會對自己說靠太近了或別靠這麼近很熱之類的拒絕話語吧。
只是現在的綠間完全不會拒絕也沒有拒絕的餘地,反而非常聽從攝影指示做出需求的動作,雖然臉部因為沒有被下指示所以依舊一號表情,但肢體上倒是配合的頗到位。
「小涼站綠間的左斜前方,就這樣重心稍微往後到綠間的方向,頭也稍微斜一點,目線一樣對著鏡頭,雙手插口袋。綠間直站就好,左手搭在小涼左肩上,右手繼續拿著書,眼睛看向前方。」
攝影大哥的指示一下達完,兩人毫無猶豫地相繼擺好定位,而高尾則在台下想著:「沒想到還有這種近距離的拍攝動作啊?不過黃瀨實在厲害,竟然能笑得如此自然!」
幾聲機器運作的喀嚓拍攝聲響過去後,攝影大哥又隨即下達下一個動作指令。
「很好,這次換小涼搭綠間的肩膀,看著綠間,面帶笑容。綠間只要打開手上的書就好,眼神還是要對向前方。」
黃瀨十分能理解攝影大哥想要呈現怎樣的畫面,不用多解釋就能馬上詮釋出來。倒是綠間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消化,聽完後想像完畫面才讓身體做出反射動作。
小真應該不太習慣吧……。高尾內心想著綠間原本就是不習慣拍攝的人卻還要讓自己做出這些動作,這樣就不得不佩服綠間起來了。
「非常好!接下來是要拍背後,兩人都轉過去……小涼一樣搭在綠間的肩膀上,用笑容對著綠間,綠間則是依照小涼的施力點半彎下腰,與小涼對視,記得一定要自然一點,」
這次攝影大哥的這番話就讓綠間理解不能,結果黃瀨馬上伸手往他肩膀上繞,手臂有股故意施下的重力,讓綠間不得不跟著將右腳稍微彎下,目光看向黃瀨後,映入眼裡的是黃瀨臉上那充滿職業水準的迷人笑容,接著就是好幾聲拍攝聲響。
「很好很好!太順利了!一次OK!」
原來是要拍攝這樣子的感覺,想在不自然中裝自然的難度比想像中還高啊。被黃瀨帶領之下的綠間內心如此想著也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我想拍攝兩位角色之間深厚的友好氣氛照片,請兩人面對面站著,要拍攝側面,還要請綠間對著黃瀨笑一下,不用太誇張,自然就好。」
噗,竟然突然就要小真笑,小真能辦到嗎?雖然一連串下來綠間的表現都頗不錯,有點超乎想像,但接下來應該還是有點難度吧。
結果,高尾這有點看笑話的心態,馬上被接下來的綠間反應給駁回。綠間很自然地牽動一點嘴角的弧度,帶著淺淡微笑與露出友善笑容的黃瀨對望。雖然只是拍側面但還是能感受得到此時的綠間與平常面無笑容的綠間確實有很大差異。
幸運物的威力真是太強大了……竟然能讓撲克臉綠間如此簡單地就笑出來,不愧是那個在遊戲中心裡會跑去向女生說謊求情而得到景品幸運物的綠間。高尾內心不禁如此感慨著。
還有,此刻無法讓高尾忽視的是,一股從剛才便一直持續累積但卻壓抑著的心情──要是現在站在綠間身邊的人不是黃瀨是他就好了。雖然高尾對於那普通搭肩的動作並不稀罕,可是綠間的反應是無條件地接受這點他就覺得非常稀有。
──要是現在站在綠間身邊的人不是黃瀨是他就好了的這種心情,越看到這些情景,高尾就越無法將這股心情的擴大給停止,只能放任地讓它不斷增長浮現,有點酸澀。
高尾還萬萬沒想到,接下來的發展將使狀況往無法收拾的局面邁進,因為兩人還即將依照攝影指示而做出互擁的姿勢。
喂喂!一般大學生普通會做這種動作嗎?這是普通的服飾拍攝嘛!?攝影大哥的腦袋到底哪裡出問題了!?高尾真是無法相信從自己的視網膜所接受到的視覺訊息,腦內想的雖然是吐槽,但內心已經被那有點生氣又有點心酸的感受佔滿到一個快無法順利呼吸的狀態。
黃瀨跟綠間依舊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面對面擁抱著,因為身高跟體型的些微差距,黃瀨的手只能搭到綠間的肩頭上,綠間的手倒是能摸到黃瀨那細緻柔軟的黃髮。
兩人只有互擁三秒左右就被喊OK後而放開,沒有任何尷尬,黃瀨追問著攝影大哥拍攝效果如何,有沒有呈現出想要的感覺,而綠間則是推好眼鏡,不做回應。
「很好!這樣就結束了,不好意思後面還要求你們陸續拍了其他多餘的動作給我做參考。至於前面那些照片經過挑選後放上型錄的可能不到五張。感謝你們的配合了!」
所以後面那些說要表現深厚友好氣氛的動作照片其實是多餘的,高尾聽完差點沒吐血,不知道後面多餘的照片拍攝意義在哪。
喂喂!這個攝影大哥一定哪裡有問題對吧?難道完全沒有人跟我有同樣的感受想法嗎!?看向週遭一樣認真地處在作業狀態的工作人員、以及身為主角的黃瀨與綠間,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哪裡不對勁。
高尾此時懂了,腦袋有問題的是自己才對。本來只想好好地欣賞綠間外加看他出糗,但後來轉而擔心,畢竟因為是專業場地,怕只是素人的綠間有什麼差錯,雖然看笑話的心態多少也存在著。結果一直以為綠間應該辦不到的事情,綠間卻都一一做到了,雖然是第一次參與這種專業拍攝,但因為有黃瀨在他身邊,過去實際累積的相處默契不是虛假的,兩人的合作會這麼合拍不是沒有道理。
在黃瀨身上看到這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高富帥又會交際的人總是比較吃得開……接著在綠間身上,高尾深刻地體會也了解蘊含在內心深處那股酸澀的感受。望著黃瀨與綠間一起離開攝影棚的身影,高尾將手臂伸直、連著整顆頭重重地趴到眼前的桌上,大大地嘆一口氣……。
原來啊……我不過就是在吃醋罷了,打從最一開始接到黃瀨電話的那刻開始、到中間看那兩人在台上閃閃發光、到後來終於了解自己竟然會吃悶醋,從頭到尾……明明就只是單純的肢體碰觸啊,又不是自己辦不到……啊……原來,我是這麼無可救藥地喜歡一個人啊……。
「我說……那位說是來見學的同學,怎麼看到最後一副如此悲痛的樣子?」
「不知道……我只覺得他的臉上表情變化簡直比台上的人還豐富。」
※
在黃瀨與綠間回到更衣室準備換下衣物、準備下一套拍攝工作的同時,那位攝影大哥並沒有尾隨他們到休息室,而是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一個紙袋,並且朝高尾的方向走去。高尾原本在想著接下來自己又要如何打發時間,注意到那位攝影師好像是朝自己走來時,還看了一下四周。
「嗨!你好,不用看別人,我就是要找你啦。」
「啊……您好,要找我?」
高尾想著他的身份是來見學的,怎麼攝影師要來找他,該不會要來跟他討論一些攝影上的技巧吧……他可完全不懂啊。高尾連忙站起身,向攝影大哥彎個腰點了頭。
「初次見面,像你剛才看到的,我就是負責這次拍攝的攝影師,叫我大哥就可以了。」
攝影大哥還給高尾遞出名片,高尾一看到上面的名字就想到,剛才看的那些寫真集;包含堀北麻衣的那本,都有這位大哥的參與,是位不簡單的人物。
「久仰大名,您好,我是來見學這次拍攝工作的學生,高尾和成。」
「哈哈!別這麼見外,其實你的事情,小涼……就是黃瀨,都跟我說啦!是今天那個來代打的綠間同學的好友沒錯吧!」
「啊對~!既然黃瀨都跟大哥說過了那就好,不好意思了,那個綠間很難搞對吧?」
什麼嘛,原來黃瀨都說了,好險,不然他還在煩惱該如何掰一些他今天是來見學的學生身份。
「說難搞是有一點,不過有小涼在,勉強過得去啦……哈哈……」
「啊……那倒是,哈哈……」
高尾跟著攝影大哥輕微地發起笑聲,內心卻想著這樣子今天其實不需要他在也沒關係嘛。
「幸運物什麼的就算了,要補正運勢我是能接受,倒是有一點讓我不太能理解就是了。」
「是什麼?」
「稱謂問題吧,綠間同學好像非常反感我稱呼他小真,這還是我第一次被別人拒絕稱謂這種事情,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這樣啊……。」
其實小真就是高尾最常拿來稱呼綠間的稱謂,但在這種場合說出來,就好像綠間只接受他一樣,有點尷尬。所以高尾就不多補充,只是單純地答話。
「嘛,其實這沒什麼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問題,只是像綠間同學這樣的人,你們都能跟他相處得來還滿厲害的,這樣的友誼要好好珍惜呀!」攝影大哥拍一下高尾的肩膀,有點語重心長。
「我懂,要跟綠間這種我行我素的人相處的確是吃了不少苦頭。」
「我們現在好像在說他壞話,哈哈哈,先別說這個了吧!其實他的外表真的還不錯的,要朝模特兒界發展的話不輸小涼,而且我發現,他的手指特別漂亮。」
「手指?啊……對,他平常還有在保養手指呢,打籃球手指還這麼漂亮的很少見吧!」
「對,之前我有跟小涼討論了,還打算在攝影前先拍一些他的手指照片。」
「手指照片?」
「就像這樣的。」
攝影大哥把原本拿在手裡的紙袋打開,從裡頭拿出一疊快速沖洗的照片後遞給高尾。
「有彈鋼琴的、拿書本的、拿眼鏡、鋼筆、戴鑽石男戒、單拍等等場景。你看看吧。」
如同攝影大哥所說,那一張一張的照片的確充滿綠間的手與物品的合照,雖然主角只是手指,動作姿勢卻配合物品而有所不同。
「唔啊……好厲害……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單拍手跟東西的照片。」
平常最多就只是看綠間在拿球投球的手部動作而已,沒想到手指跟其他物體一起拍起來也能這麼美……
「很不錯對吧?這種像是用手在宣傳商品的照片就是手模的職業,其實手指照片拍得好也能傳遞出感情的……像這張。」
攝影大哥把那張綠間的手放在鋼琴鍵盤上的照片抽起,繼續對高尾說起:「從綠間同學的手指在鋼琴上擺放的姿勢位置就知道他會彈鋼琴又懂音樂,而且還傳達出一種懷念的感覺,後製時加點懷舊的美工效果,一首古典樂曲就從照片中流露出來了。」
「唔啊……原來如此,真是學到一課。」
「雖然因為打籃球,手上的繭也拍進去,不過還好平常有在保養,等級還是不輸專業手模……只可惜綠間同學不領情,好的手模真是難找呀!」
「我想綠間那個人能答應拍這些照片已經不簡單了吧!?」
「是呀,用試拍的藉口才說服他的,最後成果比想像中還好呢。」
「真是太好了。」
高尾繼續仔細地觀賞那些手指照片,綠間那細長又帶有骨感的手指,像是有魔力一般,從照片裡傳遞出訊息,除了鋼琴的,書本的也拍得很不錯,只是一本書跟撫在書頁上的手指就讓照片的氣氛充滿了文藝感。而拿鋼筆那張,靠那精美的完成度,不說還以為是哪裡的進口鋼筆廣告。換戴鑽石男戒的那張,戒指的暗色部位與手指皮膚的白皙度形成完美的映襯,接著注意力再被鑽石的光芒吸去,閃耀到眼睛快睜不開。
看到此刻,高尾內心湧現了一股強烈的想法:好想把這些照片帶回去收藏啊!……不過這些大概是攝影大哥另外拍出來要做工作參考用途的吧,就像剛才棚拍了一些不必要的動作一樣。高尾想至此,將手上那疊有點想占為己有的照片收起,交還給大哥。
「大哥辛苦了,這些照片真的拍得很不錯,相信今天的服裝拍攝一定也會有好成果的。」
攝影大哥看到高尾把照片遞還給他還有點納悶,後來才想到一件事。
「啊……對了,我忘記說,這些沖洗出來的照片其實都是送你的啦,直接帶走吧!」
「咦!?送我?為什麼要送我?」
「其實都是小涼向我提起可以試拍綠間同學的手指還有把照片給你的事情啦,要感謝就去謝他吧!」
「喔……。」
原來這是來自黃瀨的好意,這樣想起來的確他是曾經在聊天中無意聊到自己滿喜歡綠間的手指,只不過黃瀨到底還跟攝影大哥透露了多少內情?此刻的狀況不禁讓高尾有點好奇。
「好好收下吧,能夠得到好夥伴或是心上人的手指寫真照片,這可是非常珍貴的啊!」
「咦咦?啊……呃,對,沒錯,哈哈……。」
「看到小涼跟你們這些少年就覺得青春真好啊!打籃球也好、讀書也好、談戀愛也好,好好把握時光做想做的事情,不要像我三十代後半才後悔過去啊,年輕人!」
攝影大哥邊說邊抓高尾的頭好幾下,高尾的表情還有點呆滯,沒有多作回應,最後只望著攝影大哥那瀟灑離去的背影。原來大哥大概都知道了嘛……自己那些微妙的心情。
高尾小心翼翼地將那些照片放回紙袋,想起剛才看完攝影還暗自吃醋的自己,突然感到有點不好意思,除了這種一點羞澀的感受之外還有點釋懷了。現在只有真想知道綠間是抱著什麼心情拒絕那個稱謂的這種想法,再接連想到那個場景,就忍不住想笑。
如果是『小真』這個稱呼是只屬於他一個人專用的,這種結論就好了。高尾的心情與情緒就這樣再度地受綠間的行為而牽連、轉動,在不正常的脫軌邊緣遊走。
※
接下來下半場的拍攝,服裝是混搭圍巾與小披肩的秋冬休閒服飾,色調搭配以灰色與黑色為主,除了與剛才學園風的顏色比起來沒那麼顯眼之外,也因為時間不早,拍攝動作較快,兩人將攝影大哥要求的幾個基本動作拍完後就收場,正式將今天的攝影工作告一段落。
只是沒想到在更衣室換好運動服後的黃瀨突然說他有事情要去學校,不得不先離開。更沒想到,他竟然把高尾叫出來,讓綠間與高尾兩人見面,還說你們就剛好一起回去吧。
看到高尾竟然在現場,不等他給個解釋,綠間就先指著高尾發問。
「高尾!?你怎麼會在這裡!?從什麼時候在的!?」
「啊……就黃瀨他問我要不要來見學啦……從頭到尾都在喔~」
「見學?哼、這謊話也太假了啊!」
「雖然不像,但我的確是來見識小真的英姿呀,學習到不少喔,真是沒想到小真也能跟黃瀨一樣擔任模特兒啊,哈哈哈!」
綠間原本十分驚訝的情緒在高尾這一貫式的輕浮語調之後反而平緩不少,接著冷靜下來與高尾對話。
「你該不會要把我接拍攝的事情向社團學長公佈出去吧,高尾。」
「怎麼可能呢,我是跟小真站在同一戰線上的呀,今天我也一起逃掉練習了嘛。」
「……那就好。黃瀨,今天的事情還是跟你說聲感謝了。」
黃瀨一直在旁邊觀看,好奇兩人會如何對話,結果意外地很平穩,原本還期待綠間會有什麼反應……意識到這兩人的相處十分自然的黃瀨想著他們之間好像有些話語不用多說也能互相了解,綠間能夠跟高尾發展到這樣的情感,他的確沒料到,但卻十分樂見。
「不會啦~小綠間也幫了我跟攝影大哥一個大忙,彼此彼此!那我就先回學校了,其實今天我也有社團練習呀,看在這位大哥的面子上才接了拍攝工作,哈哈。」
沒有將內心對於綠間與高尾的想法說出來,黃瀨只有簡單地向大家道個別。
「我也要感謝你們,今天大家的表現都很不錯,辛苦了,你們還有事情的話趕快離開吧,這裡我來就好。」
在攝影大哥將話題給收尾之後,黃瀨已經先把背包揹起離去,而綠間與高尾也一起離開,走出大樓。
時間已來到傍晚,帶點涼意的秋風十分舒爽,高尾如同以往一般地與綠間並肩走著,他們的方向是往車站歸家的方向路途,兩人沒有對話,只有高尾不斷地將目光投向綠間。
此時的綠間穿著一般的休閒便服,非常不起眼,與剛才光鮮亮麗的名牌服飾有所差別,雖然如此,高尾反而感到這樣子比較親近一點,就跟日常一般在相處時的模式一樣。在鎂光燈與精心設計的服飾搭配下是顯得亮眼又帥氣沒錯,不過那些都是經過包裝後的假象,只有此刻站在自己身旁,彼此配合步調走著、平常一起練球、一起上課的綠間才是最真實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綠間那為了幸運物盡人事的程度實在太讓人甘拜下風,竟然連擔任模特兒都能辦到,是時候了,該問問到底是為了什麼幸運物會讓他下海拋頭露面到如此地步。
「小真……」「高尾。」
同一時間,兩人叫喚了對方名字。
「……高尾,你先說吧。」
「喔……沒什麼,只是想問……」
「等等,那個小真的稱呼,再說個幾遍出來。」
「啊!?小真的稱呼?」
「對,我要聽小真的連呼,趕快說啊。」
高尾搞不懂綠間為何突然要他一直說『小真』,但綠間難得都這樣要求了,他也只有照辦。
「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
「好了,可以了。」
原來如此,聽到高尾的聲音,綠間覺得自己已經解開那個攝影大哥的稱謂疑惑了,大概是習慣問題,對自己稱呼為小真這樣的叫法還是只有高尾行吧,聽別人叫的話果然內心會覺得很奇怪。
綠間得到內心的答案後想再向高尾講別的話題,誰知道高尾還不停止那個小真的稱呼。
「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
「我剛剛說可以了啊,高尾你耳朵有問題沒聽到嘛!?」
「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
「給我停止啊。」
「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真真真真真真真─────」
綠間意識到單純的言語阻止不了高尾,只好用手拉開高尾臉頰旁邊的肉,使他無法好好說話,一個真字說了好幾節。
「好啦我停!」
綠間的捏臉其實很痛,明明那雙手這麼漂亮,出手卻毫不留情……算了,別以為他不知道連叫小真這行為的真正意義,高尾內心其實都了解,綠間那個微妙的心情。
「沒事了,高尾,你剛才原本想說什麼?」不想讓高尾有追問剛才稱謂問題的機會,綠間對高尾引導話題。
「啊……欸嘿嘿……我忘了。」
「你說什麼?你忘記你剛才想說什麼!?」
「啊這個……常常有的事情呀,有的時候會突然忘記自己要說什麼或是做什麼事的狀況嘛。」
騙人的啦,誰叫綠間剛才也對他小惡作劇了嘛。
「所以才說你還不行啊……算了,等你想起來再說,我先說吧。」
「好,洗耳恭聽。」
「明天我要去買幸運物。」
「喔喔。」需要一大筆錢吧,所以才會接模特兒工作嘛。
「那個幸運物需要一大筆錢。」
「嗯嗯。」沒錯沒錯。
「所以我要去東京鐵塔買那個幸運物。」
「喔……啊!?我有沒有聽錯?什麼鐵塔?」
「東京鐵塔啊!高尾你耳朵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什麼幸運物需要跑到東京鐵塔去買啊?」
「因為我想要入手,只有東京鐵塔裡面的紀念品販售部才會賣的『限量紀念東京鐵塔經典水晶夜光超大模型』。」
「……好吧,我承認那個『限量紀念東京鐵塔經典水晶夜光超大模型』只有東京鐵塔有。」
然後呢,跟他說這件事要幹嘛,該不會要他陪吧。
「所以我要你明天跟我一起去。」
唔啊,果然。但是綠間怎麼這麼理所當然呀,真不想就這麼簡單答應。而且綠間這傢伙要約人都不會先問對方有沒有空檔的喔?雖然明天是週日啦,但還是想要有點私人空間吧?
「啊?為什麼我明天一定要去?」
「……你想拒絕?高尾。」
「為什麼我不能拒絕?我一定要答應嗎?」
兩人對話至此突然停頓,連帶著腳步也停止。綠間此時非常疑惑,高尾為什麼會拒絕他的邀約,想了一下,才發現是自己將高尾一定會答應的這件事視為理所當然。推完眼鏡,綠間將看著高尾那也瞪著自己雙眼的視線移開。
「哼,不想去就算了啊。」綠間拉開步伐,也不管高尾會不會追上,只是一味地往前走。
說到底,的確是自己問得太強硬,至少也該問問對方明天有沒有其他行程吧,但是發展到至今,又不知道該如何詢問比較好了。
「誰說不想去呀,收集幸運物這種有趣的事情不用多問,我當然奉陪啦!」
高尾在後頭,向綠間丟出這句話,而綠間的回應也意料之中地,回頭望著自己。
「為何不早點說,幹嘛拐彎抹角。」
「因為小真的反應很有趣嘛。」
「不懂,哪裡有趣了。」
「從頭到尾都有趣。」話語中,綠間逐漸放慢腳步,讓高尾追上來,跟上自己。
「那你現在想起來了沒,剛剛那個忘記要問的問題。」
「我的問題,已經得到解答啦。」
「你根本沒忘記對吧?高尾。」
「哈哈,被發現了……哈哈哈……!」
「高……尾……!」
綠間與高尾兩人互相你一句我一句地閒聊跟吐槽,在笑語與責怪之中反復來去,即使話題越來越沒有什麼重點卻也十分愜意。只是目前如此放鬆心情一同歸家的兩人,怎樣都無法預料到明天的行程,其實又是另一個充滿心機的開始。他們即將與另一對光與影展開一次命運捉弄的相遇與遭遇。
(第8番 在那看得見心機的地方(黃瀨篇) 完)
在IH上敗給誠凜、接著去吃大阪燒時,高尾跟海常的笠松並坐,與笠松交換電話號碼後,憑藉這個機會也順帶跟黃瀨交換。有了黃瀨的電話號碼後一切好談,高尾運用他的強大溝通能力,事後跟黃瀨要來剩下的黑子、青峰、紫原、赤司、桃井。綠間的號碼當然是一開始就有,還幫這等人建了「綠間與他愉快的同中夥伴們」這種奇怪名字的群組。
號碼是得來了,但高尾其實根本不會去主動去碰那些號碼聯絡,問那為什麼需要這些號碼的話,大概只是因為──綠間也有保存著這些號碼。這種無聊的理由罷了。所以當自己的手機鈴聲響起、螢幕顯示黃瀨時,高尾只有驚訝著為何幾乎沒聯絡過的黃瀨竟然會主動打電話過來。
「高尾,明天星期六一整天都有空嗎?」兩人簡單地打過招呼後,黃瀨一劈頭就詢問高尾這句。
「明天……要去學校做自主練習啦……怎麼了?有什麼好事情要找我嗎?」
高尾跟黃瀨平常沒有交集,頂多透過綠間才有可能知道對方的事情,黃瀨也只是稱呼他為高尾而不是小高尾。這樣的黃瀨會主動打電話過來邀約的話一定有什麼特殊原因,高尾就是如此想著,期待對方的回應。
「要來拍攝棚看小綠間當一整天的雜誌模特兒嗎?」
「看小真一整天啊……好啊……看什麼……啥!?黃瀨你剛剛說什麼,雜誌模特兒!?」
高尾以為自己剛剛聽錯,把手機整個貼住耳朵,只差沒塞進去。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小綠間明天會擔任雜誌模特兒來棚拍啦!不過是跟我一起就是了。」
「等等……黃瀨,這情報太過龐大了我還無法消化,光這樣聽起來就很有趣了啊!!可以麻煩你把詳情說來聽聽嗎?」
難怪,綠間前幾天跟學長們說這週六的自主練習有事情不會去,問他是什麼事也不想說,結果原來是這麼有趣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會有興趣,讓我慢慢說明事情的經過吧……。」
事情是這樣的,黃瀨從有長期工作合作關係的攝影師那裡接了一個郵購雜誌的模特兒委託,規模不大,只是要拍接下來秋冬交接的季節服飾。而服裝的主題是男子大學生具有書卷氣與日常生活感的穿著,因此訴求是希望有兩位男子模特兒一起來拍出大學生的整體服裝形象,並且是分類在身高較高、服飾size較大的這一組,一位是染金髮散發流行氣息的男子、另一位則是有著文學書卷氣的眼鏡男子。
雖然黃瀨還是高一生,但以他的體格跟模特兒風範,絕對能輕而易舉地將業者所要求的氣氛演繹出來,而另一位搭檔的模特兒就是正在就讀大學的男模,所以也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然而問題卻出來了,另一位大學生男模似乎是家裡突然發生事情,已用私人理由推掉所有大小工作,這一個郵購雜誌的小case自然也不可能出席拍攝。正當負責主催的攝影師非常頭痛要如何臨時找到身高要在185公分以上的學生男模來支援時,黃瀨便好意地向攝影師提出意見了,他正好有一個如意人選,那個人正是綠間真太郎。
黃瀨是打籃球的,身邊超過180公分的男性友人隨便抓都一堆,找綠間的原因是,綠間正好符合「有著文學書卷氣息的眼鏡男子」這項要求。符合資格的人其實好找,難的是業餘風險,像綠間這種平常五官就毫無表情擺著撲克臉、互動動作也生硬的人,難以預測拍出來效果如何,但是現在已經是急到屁股快著火的狀況,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到最後最困擾黃瀨的其實是要如何邀約綠間出來棚拍。先不論綠間有沒有空,不喜歡出風頭拍照的人,絕對不可能答應這種邀約,論他跟綠間的交情嘛……也沒有多好,幾乎每次都是他自己主動找綠間攀談。如果有什麼有力的誘惑能說服綠間來幫忙就好了。普通男生的狀況,只要說會幫他介紹漂亮可愛的女生朋友認識,一定二話不說就馬上答應,然而怪人綠間的話不用想也知道他對認識女生沒什麼興趣。所以接下來黃瀨馬上就想到綠間每天最愛攜帶的幸運物;收集幸運物需要大量的金錢支援,雖然這個棚拍只是小件,報酬不多,但兩人份加起來的話還是有到上萬元的收入,把自己的那份也給他就好了,這樣應該可以打動他。
黃瀨抱著不太確定能否成功的心情聯絡上綠間後,向綠間完整地說明完事情原委,再說到報酬的部份,結果綠間竟然不再多問,馬上就答應。
唔啊……雖然知道好好地向小綠間說,小綠間一定會聽進去,但真是壓根沒想到會這麼爽快就答應……他現在應該很缺錢吧,不然就是有其他原因,到時候再向他探究吧。
事情的發生經過就是這樣的。
黃瀨在電話裡向高尾長話短說交代完畢,結果換來高尾一堆笑聲,讓黃瀨搞不清楚高尾是在嘲笑哪個點。
「噗哈哈哈,那個平常呆得像木頭人的綠間真太郎居然要跟模特兒黃瀨涼太一起拍服裝照啊!畫面一定很滑稽,怎麼想都覺得太有趣了啊,哈哈哈哈哈……。」
「……所以呢,高尾要來看嗎?」
「那是當然,是說,黃瀨你怎麼會想要邀我一起去呢?小真知道嗎?」
「小綠間不知道啦,我覺得要對他保密比較好。想邀你是因為你是現在最了解小綠間的人嘛,我怕小綠間會有什麼突發狀況,到時候就靠你來解決了。」
「喂喂……等一下……現在的狀況就是想把我拿來當擋箭牌喔?」
高尾的回應語氣透露出不悅,但聽到與綠間同個中學的黃瀨說了自己是現在最了解綠間的人,其實內心有點愉快。
「別這麼說嘛……老實說,你很想看對吧?小綠間穿上品牌服飾的帥氣迷人英姿啊~~」
雖然沒見過幾次面,但是善於心計跟讀人臉色的黃瀨其實隱約看得出來,高尾對於綠間抱持的感情非同小可,而中學時期就不與同學或隊友太過親近的綠間好像跟高尾相性很高的樣子。
「被你知道了啊,其實是很想看沒錯,那個啦,想嘲笑小真的成分比較大啦!」
「好好、到時候會幫你在隱密處安排好特別座,讓你好好觀賞~」
「先謝啦~我們家的王牌大人就先拜託了!」
「彼此彼此,到時你們家的王牌大人有什麼閃失也麻煩照顧了!」
兩人在最後約好明天的時間與地點後,電話對談便到此結束。而現在的高尾在煩惱著,該如何扯一個理由向學長們蹺掉明天的練習。比起事後有被學長們罵到臭頭的可能,只要能夠看到明天的綠間,一切都不算什麼了,一臉惡魔樣邊笑邊說要輾了你的宮地學長跟站在鎂光燈前閃亮亮的綠間比起來,不用想當然先選擇後者啦,哈哈哈。
※
在東京市區內,黃瀨帶著高尾來到某一個有攝影棚、錄音室、舞蹈室等多元娛樂用的混合大樓,雖然是假日,也有不少專門學校的學生利用大樓裡的設施進行練習或製作課題,而當黃瀨走過這些人群時,總是能夠吸引不少目光。
黃瀨習以為常地、帶著走進自家廚房的熟悉感,不理會周遭的交頭接耳,只是繼續顧著與高尾聊天。他們從車站會合後,一路上邊聊邊走過來,從今天的郵購雜誌拍攝內容、一直聊到彼此最近在社團裡的日常生活,最後重點集中在談綠間這個人,講到開心處兩人還互相大笑,熟絡的程度;完全不像見面還不到三次的樣子。
高尾還從黃瀨那裡得知綠間在帝光中學時期的學園祭跟夏日祭典的事情。雖然自己也問過綠間,不過經由第三者黃瀨再陳述一次的話總是變得更加豐富又有趣多了。黃瀨也對綠間進入秀德後在社團裡的活動非常好奇,甚至覺得有著鷹眼特殊技能的控球後衛高尾配上綠間的三分球得分,兩種強勁的力量合起後對於日後WC賽的威脅力非常大,想要了解一下他們目前已經練到哪種程度。高尾倒是不漏出任何口風,只是單純地聊著綠間在社團裡發生的趣事跟收集幸運物的慘事。
「看來小綠間進入秀德後還滿順利的嘛,多虧有了你啊。」
「沒有啦,為了跟綠間好好相處,我一開始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尤其是為了幸運物搞到雞飛狗跳人事不寧的時候……哈哈……。」
黃瀨看高尾一臉苦笑,也跟著陪笑回應。
「哈哈,我能理解啦,不過說到幸運物的話,總覺得小綠間好像對幸運物更加執著了呢……。」
「啊?怎麼說?」
「原本不太與人有交集的小綠間,為了幸運物甚至把週遭的人都牽扯進來了,這不太常見呢。連這次的邀約,我本來也不期待他會答應的。」
「一開始聽你講我也不太敢相信……不過往幸運物方向想的話,大概能夠猜到啦。」
「小綠間大概是急需一筆錢準備想要的幸運物吧。」
「沒錯沒錯。」
「真想知道是什麼幸運物,讓小綠間馬上就答應下海啊!」
「哈哈,該不會是古董店裡收藏的什麼古代遺產還是木乃伊之類的吧!」
「那只有這一場的報酬一定不夠的啦,小綠間還得接更多場喔!」
「放心,綠間是那種只要為了幸運物,沒有什麼事辦不到的男人,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同感同感!」
高尾與黃瀨最後的話題完全圍繞在綠間與他那愉快的幸運物,聊得非常投機。不知不覺中兩人便走進攝影棚內、那個由黃瀨安排給高尾的特別座。那是位在攝影棚外角落處的一個隱密位置,棚內打的燈光照不及,在攝影機前跟燈光下的模特兒也看不到這裡,位置前方也沒有攝影機械與桌椅擋住,視線良好。
「就是這裡了,給你的特別座,旁邊的書架放了幾本寫真集雜誌,無聊的話可以隨便拿幾本起來看看。」
「真是感謝啦!」
高尾往那普通的附靠背黑椅坐下,順便把放在前方的小圓桌往自己的方向靠齊,調整位置。接著才將目光往前方正在做燈光測試的攝影棚瞧過去。的確視線非常地清楚,加上鷹眼技能,攝影場地裡的動靜,沒有什麼是看不到的。
「如何?還不錯嗎?雖然說拿演唱會場地來比喻的話這位置其實有點遠到像站票位啦……。」
「不、何止不錯!這視野好到簡直可媲美搖滾區級的享受啊!」
「對吧對吧!我就知道這裡你會喜歡!」
「嘛……位置問題其實不大啦……重點是綠間,他現在在整裝對吧,黃瀨你也該過去了吧?」
「啊,說的也是……小綠間他……」
此時的黃瀨其實還穿著自己的便裝,綠間則是老早便提前到達場地進行服裝尺寸的試穿。黃瀨的經驗充足,試裝不會花太多時間,反倒是綠間,經高尾這樣一提,才讓黃瀨擔心起綠間的狀況不知進展得如何。才這樣想的同時,黃瀨的手機便應聲響起,是負責服裝的工作小姐打過來的電話,除了通知試裝之外,綠間本人好像出了一點問題,要黃瀨趕快過去。
高尾光看黃瀨接聽電話的表情就能大概知道一二,說了一句:「趕快去吧~有什麼大問題再來找我就好。」
「好,等會休息有機會的話再見了。」黃瀨回完高尾,往反方向小跑步離去。
盯著黃瀨背影的高尾,直到那金黃色的亮麗髮色與衣服上外搭衣擺的流蘇都離開視線時,才意識到自己今天只穿著休閒式的T恤跟長褲,跟平常便服裝也多層次穿搭的黃瀨一對比起來實在有夠普通。
高尾隨意從旁邊的書架上抽起一本寫真集,封面是目前當紅的寫真明星堀北麻衣,主題是泳裝寫真,內頁充滿各式可愛的泳裝與性感的姿勢,豐滿姣好的身材一覽無遺。不知道現在的綠間如何了?會穿怎樣的服裝?他的幸運物還會隨身攜帶嗎?會不會出什麼狀況?能不能順利結束呢?
高尾隨手翻翻手上的書,無心地將那些一頁比一頁還清涼的照片映入在目,腦袋裡卻只一心一意地想著綠間的事情。
※
黃瀨來到更衣室外,馬上看到今日的另一個主角──綠間,正在跟負責服裝的工作小姐爭論著。
「這是我今日的幸運物,請絕對不能拿掉。」
「你的理由我能了解,但是不按照規定來搭配的話,我們會很困擾的……。」
「所以我說了把它藏在衣服裡面就好了啊。」
「不行,拍照時還是會被看出來……。」
「嗨!我來囉!大家早~」黃瀨直接一句問候的話語打斷綠間與工作人員那毫無結果的對談。
「時間不早了,你真是來得太晚了啊,黃瀨。」
「小綠間抱歉啦,是說你怎麼啦?手上拿著那一條項鍊。」
「這是我今天的幸運物,白色珍珠項鍊啊。」
綠間手上那條項鍊,的確是由串滿整條白色的珍珠所構成,在燈光下反射出晶瑩剔透的光芒。
「所以……你該不會想要一直戴著它吧?」
「那是當然的啊,幸運物絕對不能離身,否則我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啊……我知道,沒幸運物的慘事剛剛是有聽高……啊!」
「啊?你剛剛說了什麼?」
黃瀨原本想說剛剛有聽高尾說過綠間沒幸運物所發生的慘事,不過要是把高尾提出來的話就曝光了,高尾有來到現場可是要對綠間保密的。
「沒有啦,我說我剛剛才接到小姐的電話過來的,不過早就猜到是關於幸運物的問題啦!」
「知道就好,現在這個狀況,我是不可能拋下幸運物不管的。」
「嗯……不然這樣吧,還是直接把項鍊塞進衣服裡好了,小綠間的服裝是高領而且又這麼多層嘛,攝影大哥也會想辦法讓項鍊不被看出來的。」
黃瀨邊說,邊從綠間手上拿過項鍊,幫他戴到脖子上,然後解開衣服上前兩顆鈕扣,將項鍊藏進去。
綠間目前穿的服飾走學園風,上衣是由紅、灰、白三色相間所構成的紋格長袖襯衫,外面還搭了一件棗紅色毛衣,褲子則是駝色的呢絨壓紋長褲。不管怎麼看都跟白色珍珠項鍊格格不入,也難怪工作人員會勸綠間不要戴。即使黃瀨現在幫綠間把項鍊藏進衣服裡,但衣服前方還是看得出來有一點凸顯的痕跡,只能靠外搭的毛衣遮掩了。
「總是會有辦法的,今天的攝影大哥技術很厲害,他能抓到絕對看不出來的拍照角度,加上事後還可以靠修照彌補一下嘛,沒問題的啦!放心吧!」
黃瀨對工作人員們下安心符,口氣十分輕鬆,模特兒式的爽朗笑容還外加一個比讚的手勢,讓人想再找原因拒絕都沒辦法。
「那就先這樣吧,有什麼問題到時候再解決。」「嗯……就這樣辦吧。」
「黃瀨,謝了。」
收到綠間少有的道謝,還有看到大家都接受自己給綠間解圍的黃瀨,除了鬆一口氣之外,內心還私底下在吐槽:雖然珍珠項鍊實在有點蠢,不過好險今天小綠間的幸運物是這種還能藏起來的,要是換做什麼稀奇古怪的娃娃還真不知該怎麼辦啊!
「這點小事,不用客氣啦!輪到我換衣服了對吧?小綠間先乖乖等著吧,等會就來找你唷。」黃瀨準備跟著工作人員離開,在那之前,還往綠間的肩膀摸一下,外加拋一個媚眼。
「噁心的動作就免了。」綠間拍掉黃瀨的手,回以說不上嫌惡但也好不到哪去的冷淡眼神。
「小綠間別這麼無情嘛,我們應該要好好培養默契,等會可是要拍合照耶~」
「我會看場合盡人事,不用你多餘的操心。」
「小綠間的回嘴還是這麼硬,哈哈哈!啊對了,手上的繃帶要解掉,別忘記了喔!」
「吵死了啊,趕快滾。」
無視綠間冷酷的回應,黃瀨依舊帶著笑容離去,而綠間便開始處理左手上的繃帶,因為他答應過拍攝時必須把繃帶拿下。旁邊的工作人員則是根據剛才兩人的互動私下討論起黃瀨與綠間,說是同個中學又是籃球隊的,但感情卻沒想像中這麼好,不過彼此似乎又非常了解對方,感覺兩人的相處關係真是非常微妙。
距離黃瀨換衣加整妝及髮型整體工作全部結束,大概還要四十分鐘,綠間現在正在休息室裡坐著,思考這段空檔時間該怎麼利用。自己的服裝都已經進入準備妥當的狀態,而簡單的化妝跟髮型部分也處理完畢,只要在拍攝十分鐘之前再讓工作人員調整一下衣服細節、臉上補一點粉之類的、還要吹一下頭髮,增加蓬鬆度……。
正在細細回想剛才工作人員向自己交待的事項的綠間,沒有察覺到身後出現了一位中年男性,等到他出聲打招呼時才注意到。
「嗨!你就是綠間真太郎,對吧?」
「是的,請問您是?」
「啊……小涼應該還沒跟你提起對吧,我就是這次負責攝影的大哥啦,就叫我大哥就可以了。」
「初次見面,您好。」
如果是平輩或熟識的人,要回嘴的話綠間可是毫不留情,但是對於學長或長輩,他還是會拿出該有的禮節回應,那個奇怪的語尾習慣也減少使用了。
雖然現在對於那個小涼的稱呼非常有疑問。
「聽小涼跟我說過了,你跟他是同個中學對吧,身高真的很高啊……。」
這位攝影大哥身高其實也不矮,大約有180公分,但站在足足有195公分高的綠間身旁還是略顯不足。
「不好意思,請問小涼就是指黃瀨嗎?」
「啊啊對,那是我習慣對人的暱稱啦,這樣比較親近嘛,畢竟我已經跟小涼合作過很多次了。」
「這樣啊……我有聽黃瀨說過您的攝影技術不凡……。」
「還好啦,不然這樣吧,我也叫你小真吧?」
「呃……。」
「別客氣,這樣彼此之間比較沒距離感啦。等會請多多指教了。」不是客氣的問題,綠間只覺得這稱呼好像是高尾專門在使用的,突然被別人這樣一叫,十分不適應。
「請多多指教。」目前的綠間還不敢直接說出心裡想法,只有簡單回應。
「對了,因為第一次來棚拍的關係,我先帶你去別的攝影棚適應一下吧,反正距離正式開拍還有一段時間。」
「別的攝影棚?請問這意思是……?」
黃瀨跟工作人員們並沒有交代綠間還有這一項行程,綠間也以為只要等黃瀨出來就可以正式開始了。
「只是先借用隔壁的場地來拍幾張照片吧,讓你先進入拍攝狀況。」
「這……。」
「這段空檔時間也只能等啦,我也有空,就跟我來吧?」
攝影大哥的語氣其實也不允許綠間有拒絕的空間,直接往門口走去,讓綠間只能隨後跟上他的步伐。
「我知道了。」
既然都說要先讓人習慣拍攝狀況的話也只能去了,這位大哥是十分資深專業的攝影師,不可能會在拍攝前搞什麼多餘的小把戲才對,比起懷疑真實性,倒不如相信專業。
等到一段日子之後綠間才會意會到,其實這開拍前多出來的小把戲,主要都是黃瀨私下跟攝影大哥串通好,要給高尾的特別禮物罷了。
※
在綠間與攝影大哥共同回到休息室後,才終於與換好裝的黃瀨碰面。黃瀨目前的服飾自然是與綠間一樣的學園風主題,樣式也與綠間相同,只有顏色有差異,上衣的紋格長袖襯衫是深藍色、灰、白三色相間,外面搭的毛衣是淺咖啡色,下半身的呢絨壓紋長褲則是渾厚的深橘色。
攝影大哥在兩人面前端詳一陣後面帶微笑向黃瀨說起:「小涼,你們真的跟這套服裝很搭,服裝沒問題的話就放心一半了。」
「大哥,今天一定沒問題的啦!剛剛你們先去試拍了嗎?」
「噢、對啊,幫小真拍了幾張照片,效果還不錯呢~」
「那太好了!小綠間你覺得如何?還OK吧?」
黃瀨與攝影大哥同時看向綠間,而綠間面無表情,只有推了一下眼鏡說道:「還可以,雖然我不能理解為何要拍一堆我的手的照片。」
原來剛才攝影大哥幫綠間做的試拍,拍綠間手指的照片遠比拍人還多。
「因為小綠間你的手指很漂亮嘛!」
「手指漂亮?」
綠間是知道自己的手跟手掌都遠比一般人細長又大很多,但第一次聽到有人用漂亮來形容……不對,不是第一次,說到這種稱讚,不久之前好像才聽另一個人說過。
「對啊,小真的手指真的很漂亮,這已經是能夠擔任手模的水準了,可惜不打籃球的話一定能保養得更標準啊……對了小真,如果以後對手模發展有興趣的話記得來找我喔!」
想起來了,那個先說手指漂亮的人就是高尾,並且用著跟這位攝影大哥一樣的口吻,以小真的稱呼來叫自己。綠間這才發現,其實自己對於這位攝影大哥一直使用小真的稱謂這件事情頗為在意,每聽到一次就好像內心深處有哪裡不對勁,原本想說忍著聽過就好,畢竟這是攝影大哥的暱稱習慣,就像黃瀨也稱呼自己小綠間這樣。
只是現在是越聽就越在意,沒辦法強迫自己習慣,而且想到接下來拍攝工作中還要聽好幾次就覺得有點不太舒服。為了接下來的行程都能夠順利進行,看來只好提出一點拒絕。綠間如此想著,表情嚴肅地轉向攝影大哥。
「大哥,不好意思,手模的事情我是第一次知道,感謝您這麼看重我,有機會我會考慮看看。只是另外關於『小真』的稱呼可以請您停止嗎?我還沒辦法習慣這樣的稱呼……我想,叫我綠間就可以了。」
綠間那不帶任何感情、甚至有點像在說教的話語結束後,週遭的空氣彷彿瞬間凝固下來,在旁邊本來在收拾用具的工作人員也被轉移注意力停止手邊工作,因為大家都知道喜歡親近一點的稱謂是這位攝影大哥的習慣,合作者們也多半不會在意稱呼問題,而現在第一次出現拒絕的人,就是綠間。
「……啊!這也是啦!小綠間怕生嘛,我想只有同中學的朋友才能親密地叫他吧!大哥別太在意,小綠間就是這麼怕生啦~」黃瀨立刻出來圓場,在兩人中間,拍綠間肩又往攝影大哥肩上拍個幾下。
「誰怕生了啊?只是一點私人問題而已。」
「好好,我懂了,抱歉,是我沒顧慮到個人感受就先稱呼了,造成困擾,不好意思吶。」
攝影大哥搔搔頭,內心另外想著黃瀨說綠間有一些難搞的地方,除了幸運物之外如今又發現一個,說實在的真不是一個好親近的人。
「抱歉了。」
「小綠間……你太僵硬了啦,等一下就要正式拍攝了,臉部表情稍微鬆一下呀!」
黃瀨轉移話題到綠間的臉部上,還伸手往臉龐過去想捏一下他的臉部肌肉。
「不用你多管閒事……。」綠間把黃瀨的手推開後再補充一句:「我會盡人事,不用你操心啊。」
「好過份啊,我只是想關心一下小綠間嘛~」
「哈哈,小涼放心吧,剛才試拍下來結果還不錯,我想照現在這樣就可以了。」
「喔?既然大哥都這樣說了那就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小真…啊不是,訂正一下。從身材來看綠間真的不錯,身高跟體格都是標準的模特兒等級,跟小涼一樣都是衣架子型,穿什麼都好看。」
「對吧,我就說嘛,這下子絕對看不出來是代打的。」
「沒有這回事,你們過獎了。」
「小綠間就大方地接受讚美吧,別這麼謙虛嘛~」
「我只是盡人事待天命罷了。」
見黃瀨好像還想繼續與綠間對話,攝影大哥看了牆上時鐘,開口說道:「啊……好了好了,距離開拍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先出去準備吧。」
經提醒後的兩人這才一一步出休息室,而攝影大哥在後頭與工作人員示意後默默地想著:「綠間雖然有外表跟身材,然而目前卻還不會好好地運用先天賦予的身段,而且個性也跟小涼大相逕庭,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交流能力遠不及小涼啊。如果可以真想把綠間雇為拍攝工作的固定模特兒,但光從經驗來看就太困難了,真是有點可惜。」
與黃瀨一同走往攝影棚的綠間,其實腦裡還在慢慢盤旋著剛才的稱謂問題,到底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堅持攝影大哥別稱自己為小真?
※
同個時間,在攝影台底下某個黑暗隱密處,坐著等待著的高尾就這樣前後等了快一個小時,他已經把架上全部的寫真雜誌都翻過兩遍了,現在已經忍不住想趴到桌上打瞌睡。
剛才還有工作人員來問他是不是就是受黃瀨招待來見學的同學,接著高尾還順便跟那位工作人員打聽一些今天拍攝的詳情跟目前後台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拜高尾高性能的溝通能力所賜,綠間在後台裡大概怎樣子都一清二楚了,只能說,從旁人口裡聽到的綠間形象真的不是很好,讓高尾不禁笑了好幾聲。
「這樣的小真沒問題嗎?」
高尾忍不住將內心疑問脫口而出,幸好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在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不會聽見這個問題,也在高尾露出這個疑問時,黃瀨與綠間已經正式進入攝影棚準備開拍。
不愧是專業的服裝拍攝,兩人身上的服裝都各自與身材十分搭配,連兩人站在一起後,彼此的顏色深淺也互相產生照映對比。例如只有深藍色與紅色差異的條紋襯衫、黃瀨的淺咖啡色毛衣與綠間的棗紅色毛衣、黃瀨的深橘色長褲與綠間的駝色長褲。而毛衣的穿法也體現出個人風格,黃瀨第一個跟最後兩個釦子都沒扣,隨性自由。而綠間的毛衣釦子則是全部都扣上,十分工整有序。
一位是染金髮散發流行氣息的男子、另一位則是有著文學書卷氣的眼鏡男子,完全符合服裝廠商訴求的形象,加上兩人完美的體格,不說的話眼前這兩人根本就是具有書卷氣息跟日常生活感的男子大學生。至於剛才高尾從工作人員那裡聽來的幸運物珍珠項鍊事件,那條項鍊現在也被好好地藏在衣服裡,完全看不出來。
服裝是沒問題,再來就是關於拍攝動作了。既然是要登在郵購的商品目錄上,不給人親和的形象是不行的,平常就親和到不行的黃瀨不用特別裝就很OK,倒是那個一直都是不變的撲克臉表情的綠間,能不能做出攝影所需求的動作跟臉部表情,關於這點,讓高尾從頭至尾都非常地懷疑加擔心。
然而看到接下來的綠間表現,才讓高尾知道他一切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一開始只是單純地兩人並肩站著的動作,也不須做任何表情跟情景,單純把攝影的焦點放在衣服上,雖然只是純粹站著,拿出模特兒風範的黃瀨連站姿都很有型,相較之下綠間就非常正經,跟平常沒兩樣,但這樣反而突顯他那眼鏡男子的形象,倒是符合。
正面與背後都拍攝完畢,接著兩人即將依攝影大哥的指示擺出動作跟互動,接上工作人員遞來的書本道具後,為了呈現男子大學生之間的熟絡感,黃瀨站得十分靠近綠間,綠間則是不為所動,這一切都符合他們的角色形象設計範圍。不過這距離倒是近到會讓高尾聯想;要是黃瀨換成是他,綠間早就會對自己說靠太近了或別靠這麼近很熱之類的拒絕話語吧。
只是現在的綠間完全不會拒絕也沒有拒絕的餘地,反而非常聽從攝影指示做出需求的動作,雖然臉部因為沒有被下指示所以依舊一號表情,但肢體上倒是配合的頗到位。
「小涼站綠間的左斜前方,就這樣重心稍微往後到綠間的方向,頭也稍微斜一點,目線一樣對著鏡頭,雙手插口袋。綠間直站就好,左手搭在小涼左肩上,右手繼續拿著書,眼睛看向前方。」
攝影大哥的指示一下達完,兩人毫無猶豫地相繼擺好定位,而高尾則在台下想著:「沒想到還有這種近距離的拍攝動作啊?不過黃瀨實在厲害,竟然能笑得如此自然!」
幾聲機器運作的喀嚓拍攝聲響過去後,攝影大哥又隨即下達下一個動作指令。
「很好,這次換小涼搭綠間的肩膀,看著綠間,面帶笑容。綠間只要打開手上的書就好,眼神還是要對向前方。」
黃瀨十分能理解攝影大哥想要呈現怎樣的畫面,不用多解釋就能馬上詮釋出來。倒是綠間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消化,聽完後想像完畫面才讓身體做出反射動作。
小真應該不太習慣吧……。高尾內心想著綠間原本就是不習慣拍攝的人卻還要讓自己做出這些動作,這樣就不得不佩服綠間起來了。
「非常好!接下來是要拍背後,兩人都轉過去……小涼一樣搭在綠間的肩膀上,用笑容對著綠間,綠間則是依照小涼的施力點半彎下腰,與小涼對視,記得一定要自然一點,」
這次攝影大哥的這番話就讓綠間理解不能,結果黃瀨馬上伸手往他肩膀上繞,手臂有股故意施下的重力,讓綠間不得不跟著將右腳稍微彎下,目光看向黃瀨後,映入眼裡的是黃瀨臉上那充滿職業水準的迷人笑容,接著就是好幾聲拍攝聲響。
「很好很好!太順利了!一次OK!」
原來是要拍攝這樣子的感覺,想在不自然中裝自然的難度比想像中還高啊。被黃瀨帶領之下的綠間內心如此想著也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我想拍攝兩位角色之間深厚的友好氣氛照片,請兩人面對面站著,要拍攝側面,還要請綠間對著黃瀨笑一下,不用太誇張,自然就好。」
噗,竟然突然就要小真笑,小真能辦到嗎?雖然一連串下來綠間的表現都頗不錯,有點超乎想像,但接下來應該還是有點難度吧。
結果,高尾這有點看笑話的心態,馬上被接下來的綠間反應給駁回。綠間很自然地牽動一點嘴角的弧度,帶著淺淡微笑與露出友善笑容的黃瀨對望。雖然只是拍側面但還是能感受得到此時的綠間與平常面無笑容的綠間確實有很大差異。
幸運物的威力真是太強大了……竟然能讓撲克臉綠間如此簡單地就笑出來,不愧是那個在遊戲中心裡會跑去向女生說謊求情而得到景品幸運物的綠間。高尾內心不禁如此感慨著。
還有,此刻無法讓高尾忽視的是,一股從剛才便一直持續累積但卻壓抑著的心情──要是現在站在綠間身邊的人不是黃瀨是他就好了。雖然高尾對於那普通搭肩的動作並不稀罕,可是綠間的反應是無條件地接受這點他就覺得非常稀有。
──要是現在站在綠間身邊的人不是黃瀨是他就好了的這種心情,越看到這些情景,高尾就越無法將這股心情的擴大給停止,只能放任地讓它不斷增長浮現,有點酸澀。
高尾還萬萬沒想到,接下來的發展將使狀況往無法收拾的局面邁進,因為兩人還即將依照攝影指示而做出互擁的姿勢。
喂喂!一般大學生普通會做這種動作嗎?這是普通的服飾拍攝嘛!?攝影大哥的腦袋到底哪裡出問題了!?高尾真是無法相信從自己的視網膜所接受到的視覺訊息,腦內想的雖然是吐槽,但內心已經被那有點生氣又有點心酸的感受佔滿到一個快無法順利呼吸的狀態。
黃瀨跟綠間依舊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面對面擁抱著,因為身高跟體型的些微差距,黃瀨的手只能搭到綠間的肩頭上,綠間的手倒是能摸到黃瀨那細緻柔軟的黃髮。
兩人只有互擁三秒左右就被喊OK後而放開,沒有任何尷尬,黃瀨追問著攝影大哥拍攝效果如何,有沒有呈現出想要的感覺,而綠間則是推好眼鏡,不做回應。
「很好!這樣就結束了,不好意思後面還要求你們陸續拍了其他多餘的動作給我做參考。至於前面那些照片經過挑選後放上型錄的可能不到五張。感謝你們的配合了!」
所以後面那些說要表現深厚友好氣氛的動作照片其實是多餘的,高尾聽完差點沒吐血,不知道後面多餘的照片拍攝意義在哪。
喂喂!這個攝影大哥一定哪裡有問題對吧?難道完全沒有人跟我有同樣的感受想法嗎!?看向週遭一樣認真地處在作業狀態的工作人員、以及身為主角的黃瀨與綠間,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哪裡不對勁。
高尾此時懂了,腦袋有問題的是自己才對。本來只想好好地欣賞綠間外加看他出糗,但後來轉而擔心,畢竟因為是專業場地,怕只是素人的綠間有什麼差錯,雖然看笑話的心態多少也存在著。結果一直以為綠間應該辦不到的事情,綠間卻都一一做到了,雖然是第一次參與這種專業拍攝,但因為有黃瀨在他身邊,過去實際累積的相處默契不是虛假的,兩人的合作會這麼合拍不是沒有道理。
在黃瀨身上看到這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高富帥又會交際的人總是比較吃得開……接著在綠間身上,高尾深刻地體會也了解蘊含在內心深處那股酸澀的感受。望著黃瀨與綠間一起離開攝影棚的身影,高尾將手臂伸直、連著整顆頭重重地趴到眼前的桌上,大大地嘆一口氣……。
原來啊……我不過就是在吃醋罷了,打從最一開始接到黃瀨電話的那刻開始、到中間看那兩人在台上閃閃發光、到後來終於了解自己竟然會吃悶醋,從頭到尾……明明就只是單純的肢體碰觸啊,又不是自己辦不到……啊……原來,我是這麼無可救藥地喜歡一個人啊……。
「我說……那位說是來見學的同學,怎麼看到最後一副如此悲痛的樣子?」
「不知道……我只覺得他的臉上表情變化簡直比台上的人還豐富。」
※
在黃瀨與綠間回到更衣室準備換下衣物、準備下一套拍攝工作的同時,那位攝影大哥並沒有尾隨他們到休息室,而是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一個紙袋,並且朝高尾的方向走去。高尾原本在想著接下來自己又要如何打發時間,注意到那位攝影師好像是朝自己走來時,還看了一下四周。
「嗨!你好,不用看別人,我就是要找你啦。」
「啊……您好,要找我?」
高尾想著他的身份是來見學的,怎麼攝影師要來找他,該不會要來跟他討論一些攝影上的技巧吧……他可完全不懂啊。高尾連忙站起身,向攝影大哥彎個腰點了頭。
「初次見面,像你剛才看到的,我就是負責這次拍攝的攝影師,叫我大哥就可以了。」
攝影大哥還給高尾遞出名片,高尾一看到上面的名字就想到,剛才看的那些寫真集;包含堀北麻衣的那本,都有這位大哥的參與,是位不簡單的人物。
「久仰大名,您好,我是來見學這次拍攝工作的學生,高尾和成。」
「哈哈!別這麼見外,其實你的事情,小涼……就是黃瀨,都跟我說啦!是今天那個來代打的綠間同學的好友沒錯吧!」
「啊對~!既然黃瀨都跟大哥說過了那就好,不好意思了,那個綠間很難搞對吧?」
什麼嘛,原來黃瀨都說了,好險,不然他還在煩惱該如何掰一些他今天是來見學的學生身份。
「說難搞是有一點,不過有小涼在,勉強過得去啦……哈哈……」
「啊……那倒是,哈哈……」
高尾跟著攝影大哥輕微地發起笑聲,內心卻想著這樣子今天其實不需要他在也沒關係嘛。
「幸運物什麼的就算了,要補正運勢我是能接受,倒是有一點讓我不太能理解就是了。」
「是什麼?」
「稱謂問題吧,綠間同學好像非常反感我稱呼他小真,這還是我第一次被別人拒絕稱謂這種事情,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這樣啊……。」
其實小真就是高尾最常拿來稱呼綠間的稱謂,但在這種場合說出來,就好像綠間只接受他一樣,有點尷尬。所以高尾就不多補充,只是單純地答話。
「嘛,其實這沒什麼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問題,只是像綠間同學這樣的人,你們都能跟他相處得來還滿厲害的,這樣的友誼要好好珍惜呀!」攝影大哥拍一下高尾的肩膀,有點語重心長。
「我懂,要跟綠間這種我行我素的人相處的確是吃了不少苦頭。」
「我們現在好像在說他壞話,哈哈哈,先別說這個了吧!其實他的外表真的還不錯的,要朝模特兒界發展的話不輸小涼,而且我發現,他的手指特別漂亮。」
「手指?啊……對,他平常還有在保養手指呢,打籃球手指還這麼漂亮的很少見吧!」
「對,之前我有跟小涼討論了,還打算在攝影前先拍一些他的手指照片。」
「手指照片?」
「就像這樣的。」
攝影大哥把原本拿在手裡的紙袋打開,從裡頭拿出一疊快速沖洗的照片後遞給高尾。
「有彈鋼琴的、拿書本的、拿眼鏡、鋼筆、戴鑽石男戒、單拍等等場景。你看看吧。」
如同攝影大哥所說,那一張一張的照片的確充滿綠間的手與物品的合照,雖然主角只是手指,動作姿勢卻配合物品而有所不同。
「唔啊……好厲害……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單拍手跟東西的照片。」
平常最多就只是看綠間在拿球投球的手部動作而已,沒想到手指跟其他物體一起拍起來也能這麼美……
「很不錯對吧?這種像是用手在宣傳商品的照片就是手模的職業,其實手指照片拍得好也能傳遞出感情的……像這張。」
攝影大哥把那張綠間的手放在鋼琴鍵盤上的照片抽起,繼續對高尾說起:「從綠間同學的手指在鋼琴上擺放的姿勢位置就知道他會彈鋼琴又懂音樂,而且還傳達出一種懷念的感覺,後製時加點懷舊的美工效果,一首古典樂曲就從照片中流露出來了。」
「唔啊……原來如此,真是學到一課。」
「雖然因為打籃球,手上的繭也拍進去,不過還好平常有在保養,等級還是不輸專業手模……只可惜綠間同學不領情,好的手模真是難找呀!」
「我想綠間那個人能答應拍這些照片已經不簡單了吧!?」
「是呀,用試拍的藉口才說服他的,最後成果比想像中還好呢。」
「真是太好了。」
高尾繼續仔細地觀賞那些手指照片,綠間那細長又帶有骨感的手指,像是有魔力一般,從照片裡傳遞出訊息,除了鋼琴的,書本的也拍得很不錯,只是一本書跟撫在書頁上的手指就讓照片的氣氛充滿了文藝感。而拿鋼筆那張,靠那精美的完成度,不說還以為是哪裡的進口鋼筆廣告。換戴鑽石男戒的那張,戒指的暗色部位與手指皮膚的白皙度形成完美的映襯,接著注意力再被鑽石的光芒吸去,閃耀到眼睛快睜不開。
看到此刻,高尾內心湧現了一股強烈的想法:好想把這些照片帶回去收藏啊!……不過這些大概是攝影大哥另外拍出來要做工作參考用途的吧,就像剛才棚拍了一些不必要的動作一樣。高尾想至此,將手上那疊有點想占為己有的照片收起,交還給大哥。
「大哥辛苦了,這些照片真的拍得很不錯,相信今天的服裝拍攝一定也會有好成果的。」
攝影大哥看到高尾把照片遞還給他還有點納悶,後來才想到一件事。
「啊……對了,我忘記說,這些沖洗出來的照片其實都是送你的啦,直接帶走吧!」
「咦!?送我?為什麼要送我?」
「其實都是小涼向我提起可以試拍綠間同學的手指還有把照片給你的事情啦,要感謝就去謝他吧!」
「喔……。」
原來這是來自黃瀨的好意,這樣想起來的確他是曾經在聊天中無意聊到自己滿喜歡綠間的手指,只不過黃瀨到底還跟攝影大哥透露了多少內情?此刻的狀況不禁讓高尾有點好奇。
「好好收下吧,能夠得到好夥伴或是心上人的手指寫真照片,這可是非常珍貴的啊!」
「咦咦?啊……呃,對,沒錯,哈哈……。」
「看到小涼跟你們這些少年就覺得青春真好啊!打籃球也好、讀書也好、談戀愛也好,好好把握時光做想做的事情,不要像我三十代後半才後悔過去啊,年輕人!」
攝影大哥邊說邊抓高尾的頭好幾下,高尾的表情還有點呆滯,沒有多作回應,最後只望著攝影大哥那瀟灑離去的背影。原來大哥大概都知道了嘛……自己那些微妙的心情。
高尾小心翼翼地將那些照片放回紙袋,想起剛才看完攝影還暗自吃醋的自己,突然感到有點不好意思,除了這種一點羞澀的感受之外還有點釋懷了。現在只有真想知道綠間是抱著什麼心情拒絕那個稱謂的這種想法,再接連想到那個場景,就忍不住想笑。
如果是『小真』這個稱呼是只屬於他一個人專用的,這種結論就好了。高尾的心情與情緒就這樣再度地受綠間的行為而牽連、轉動,在不正常的脫軌邊緣遊走。
※
接下來下半場的拍攝,服裝是混搭圍巾與小披肩的秋冬休閒服飾,色調搭配以灰色與黑色為主,除了與剛才學園風的顏色比起來沒那麼顯眼之外,也因為時間不早,拍攝動作較快,兩人將攝影大哥要求的幾個基本動作拍完後就收場,正式將今天的攝影工作告一段落。
只是沒想到在更衣室換好運動服後的黃瀨突然說他有事情要去學校,不得不先離開。更沒想到,他竟然把高尾叫出來,讓綠間與高尾兩人見面,還說你們就剛好一起回去吧。
看到高尾竟然在現場,不等他給個解釋,綠間就先指著高尾發問。
「高尾!?你怎麼會在這裡!?從什麼時候在的!?」
「啊……就黃瀨他問我要不要來見學啦……從頭到尾都在喔~」
「見學?哼、這謊話也太假了啊!」
「雖然不像,但我的確是來見識小真的英姿呀,學習到不少喔,真是沒想到小真也能跟黃瀨一樣擔任模特兒啊,哈哈哈!」
綠間原本十分驚訝的情緒在高尾這一貫式的輕浮語調之後反而平緩不少,接著冷靜下來與高尾對話。
「你該不會要把我接拍攝的事情向社團學長公佈出去吧,高尾。」
「怎麼可能呢,我是跟小真站在同一戰線上的呀,今天我也一起逃掉練習了嘛。」
「……那就好。黃瀨,今天的事情還是跟你說聲感謝了。」
黃瀨一直在旁邊觀看,好奇兩人會如何對話,結果意外地很平穩,原本還期待綠間會有什麼反應……意識到這兩人的相處十分自然的黃瀨想著他們之間好像有些話語不用多說也能互相了解,綠間能夠跟高尾發展到這樣的情感,他的確沒料到,但卻十分樂見。
「不會啦~小綠間也幫了我跟攝影大哥一個大忙,彼此彼此!那我就先回學校了,其實今天我也有社團練習呀,看在這位大哥的面子上才接了拍攝工作,哈哈。」
沒有將內心對於綠間與高尾的想法說出來,黃瀨只有簡單地向大家道個別。
「我也要感謝你們,今天大家的表現都很不錯,辛苦了,你們還有事情的話趕快離開吧,這裡我來就好。」
在攝影大哥將話題給收尾之後,黃瀨已經先把背包揹起離去,而綠間與高尾也一起離開,走出大樓。
時間已來到傍晚,帶點涼意的秋風十分舒爽,高尾如同以往一般地與綠間並肩走著,他們的方向是往車站歸家的方向路途,兩人沒有對話,只有高尾不斷地將目光投向綠間。
此時的綠間穿著一般的休閒便服,非常不起眼,與剛才光鮮亮麗的名牌服飾有所差別,雖然如此,高尾反而感到這樣子比較親近一點,就跟日常一般在相處時的模式一樣。在鎂光燈與精心設計的服飾搭配下是顯得亮眼又帥氣沒錯,不過那些都是經過包裝後的假象,只有此刻站在自己身旁,彼此配合步調走著、平常一起練球、一起上課的綠間才是最真實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綠間那為了幸運物盡人事的程度實在太讓人甘拜下風,竟然連擔任模特兒都能辦到,是時候了,該問問到底是為了什麼幸運物會讓他下海拋頭露面到如此地步。
「小真……」「高尾。」
同一時間,兩人叫喚了對方名字。
「……高尾,你先說吧。」
「喔……沒什麼,只是想問……」
「等等,那個小真的稱呼,再說個幾遍出來。」
「啊!?小真的稱呼?」
「對,我要聽小真的連呼,趕快說啊。」
高尾搞不懂綠間為何突然要他一直說『小真』,但綠間難得都這樣要求了,他也只有照辦。
「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
「好了,可以了。」
原來如此,聽到高尾的聲音,綠間覺得自己已經解開那個攝影大哥的稱謂疑惑了,大概是習慣問題,對自己稱呼為小真這樣的叫法還是只有高尾行吧,聽別人叫的話果然內心會覺得很奇怪。
綠間得到內心的答案後想再向高尾講別的話題,誰知道高尾還不停止那個小真的稱呼。
「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
「我剛剛說可以了啊,高尾你耳朵有問題沒聽到嘛!?」
「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
「給我停止啊。」
「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小真真真真真真真真─────」
綠間意識到單純的言語阻止不了高尾,只好用手拉開高尾臉頰旁邊的肉,使他無法好好說話,一個真字說了好幾節。
「好啦我停!」
綠間的捏臉其實很痛,明明那雙手這麼漂亮,出手卻毫不留情……算了,別以為他不知道連叫小真這行為的真正意義,高尾內心其實都了解,綠間那個微妙的心情。
「沒事了,高尾,你剛才原本想說什麼?」不想讓高尾有追問剛才稱謂問題的機會,綠間對高尾引導話題。
「啊……欸嘿嘿……我忘了。」
「你說什麼?你忘記你剛才想說什麼!?」
「啊這個……常常有的事情呀,有的時候會突然忘記自己要說什麼或是做什麼事的狀況嘛。」
騙人的啦,誰叫綠間剛才也對他小惡作劇了嘛。
「所以才說你還不行啊……算了,等你想起來再說,我先說吧。」
「好,洗耳恭聽。」
「明天我要去買幸運物。」
「喔喔。」需要一大筆錢吧,所以才會接模特兒工作嘛。
「那個幸運物需要一大筆錢。」
「嗯嗯。」沒錯沒錯。
「所以我要去東京鐵塔買那個幸運物。」
「喔……啊!?我有沒有聽錯?什麼鐵塔?」
「東京鐵塔啊!高尾你耳朵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什麼幸運物需要跑到東京鐵塔去買啊?」
「因為我想要入手,只有東京鐵塔裡面的紀念品販售部才會賣的『限量紀念東京鐵塔經典水晶夜光超大模型』。」
「……好吧,我承認那個『限量紀念東京鐵塔經典水晶夜光超大模型』只有東京鐵塔有。」
然後呢,跟他說這件事要幹嘛,該不會要他陪吧。
「所以我要你明天跟我一起去。」
唔啊,果然。但是綠間怎麼這麼理所當然呀,真不想就這麼簡單答應。而且綠間這傢伙要約人都不會先問對方有沒有空檔的喔?雖然明天是週日啦,但還是想要有點私人空間吧?
「啊?為什麼我明天一定要去?」
「……你想拒絕?高尾。」
「為什麼我不能拒絕?我一定要答應嗎?」
兩人對話至此突然停頓,連帶著腳步也停止。綠間此時非常疑惑,高尾為什麼會拒絕他的邀約,想了一下,才發現是自己將高尾一定會答應的這件事視為理所當然。推完眼鏡,綠間將看著高尾那也瞪著自己雙眼的視線移開。
「哼,不想去就算了啊。」綠間拉開步伐,也不管高尾會不會追上,只是一味地往前走。
說到底,的確是自己問得太強硬,至少也該問問對方明天有沒有其他行程吧,但是發展到至今,又不知道該如何詢問比較好了。
「誰說不想去呀,收集幸運物這種有趣的事情不用多問,我當然奉陪啦!」
高尾在後頭,向綠間丟出這句話,而綠間的回應也意料之中地,回頭望著自己。
「為何不早點說,幹嘛拐彎抹角。」
「因為小真的反應很有趣嘛。」
「不懂,哪裡有趣了。」
「從頭到尾都有趣。」話語中,綠間逐漸放慢腳步,讓高尾追上來,跟上自己。
「那你現在想起來了沒,剛剛那個忘記要問的問題。」
「我的問題,已經得到解答啦。」
「你根本沒忘記對吧?高尾。」
「哈哈,被發現了……哈哈哈……!」
「高……尾……!」
綠間與高尾兩人互相你一句我一句地閒聊跟吐槽,在笑語與責怪之中反復來去,即使話題越來越沒有什麼重點卻也十分愜意。只是目前如此放鬆心情一同歸家的兩人,怎樣都無法預料到明天的行程,其實又是另一個充滿心機的開始。他們即將與另一對光與影展開一次命運捉弄的相遇與遭遇。
(第8番 在那看得見心機的地方(黃瀨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