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
【第一章 分離】
高尾和成獨自走在夜晚時刻人煙稀少的小巷裡,路上街燈有幾盞一閃一滅,旁邊的流浪漢憑藉天上從雲裡透出的微薄月光,吃著剛才從高級料理店裡得來的餘食。
打工結束後就去醫院,出來後到了市中心鬧區,再經過特種行業店,最後來到這條巷路的高尾,深夜一點左右,是他平常的歸家時刻。11月末的晚風吹過,冰涼地輕輕打在高尾尚存著餘熱的臉龐。
喝醉酒又錯過末班車、走在路上東倒西歪的男女情侶,在應該沒有人會注意到的地方接吻起來。以為不會有人發現加上酒力發作,直接就地親熱的情侶,不知道對面有人邊喝著飲料邊偷窺他們。
將飲畢的空罐丟進販賣機旁邊的垃圾桶,高尾內心暗語一句:「太快了」之後,便轉身走進另一條沒有街燈的小巷,遠離那對看起來未滿18歲的年輕男女。
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的嗎?就在前幾天正式滿20歲的時候,沒有女朋友也沒有性對象的高尾在打工地方的休息時間上被前輩們開著玩笑,要他別把時間都花在打工賺錢上面,而那些工作上的前輩,年紀都比高尾還低。
「明明就休學不用去學校,好好利用多出來的時間交個女朋友玩玩吧?」
面對前輩用一半關心一半語道他人事情的半調子語氣,高尾沒有多做解釋。
「不能這樣說嘛,前輩們也知道,我還有醫院裡的妹妹要顧啦。」
只是簡單回應的高尾緊接著被另一位前輩嘲笑說:「噗哈哈,高尾,你是妹控嗎?」
「哈哈,搞不好喔。」
就當做是喜歡妹妹吧,總比被知道是喜歡另一個人來的好。高尾內心暗自地想。
小真,我20歲了喔,比我還早一點滿20歲的你,在異地過得好吧?有回來慶祝成人式嗎?
現在還有順利的每天帶著幸運物嗎?應該沒時間打籃球了吧?有沒有交到理想中的女朋友了呢?當年的事情……還會偶爾想起來嗎?
……說是當年,也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時間過得實在太快了。
直到現在,高尾還是會想起三年前畢業後與那個人發生的那件事情、那段往事、還有那首歌,被綠間真太郎所否認的歌。
※
三年前,高尾與綠間在畢業、各自的大學公佈錄取榜單之後,相約出來吃一次午餐。雖然只是口頭上說吃頓飯,但是其實兩人都懷著話要向對方說。
說是未來職業要擔任醫生的綠間,最後在醫學科上沒有選擇第一順位的國立大,反而是受父親所在的醫大附屬醫院所薦,去了學風自由、重視研習的私立大學。
校區分部眾多又龐大,六年的教育體制之下,前兩年在位於千葉縣的A校區學習,後幾年還會有所變更,這代表綠間一開始就必須住在學校宿舍,否則從東京家裡得花費來回四小時以上的通車時間。
他還藉此向父親談了一些條件,如果就此順利進入學校、出國留學、回國在附屬醫院內順利當上醫生的話……。
條件的詳情,綠間並沒有向高尾說。
吃完午餐,兩人先去逛了以往常經過的商店街,這天綠間的幸運物是一隻長相怪異的梨子娃娃,拿在手上引起不少路人注目,高尾依舊充滿興致地笑著綠間,而綠間也表現自然地走進書店,翻閱幾本星座雜誌,高尾一時找不到想看的書,只有待在綠間身邊,直到綠間直接對高尾說去一趟唱片行吧,高尾才停止對於綠間的注視。
最後是一人一罐紅豆湯,坐在午後四點的公園長椅上,此時兩人才發現,只是一味地顧著身旁的人;沒有多留心注意的天氣似乎開始陰暗變化起來,紅豆湯的甜膩掩蓋即將襲來的大雨氣息。
「這樣啊……那大學至少前兩年都不能跟小真常常見到面了。」
「高尾,那你呢?想對我說的。」
綠間用不帶感情起伏的語調說完關於自己上大學後必須住宿舍的事情,抬頭看向烏雲密佈的天空,接著才把目光轉移到高尾身上,高尾只是盯著旁邊的廣告公佈欄。
那些租屋廣告,綠間知道高尾這樣子看著的事情已經不止一次了,他也明白,雖然大學不同校,如果兩人彼此錄取的學校能夠近一點就可以考慮同居。高尾還是在東京都心,沒有離得太遠,選擇離開的是自己。
『凡事先盡人事以待天命』
綠間相信他的選擇,是他必須先盡的人事,剩下的結果,天命會來決定一切,不管是否為自己所願,先盡力過的等量價值一定會有所存在。所以現在這個時間點,是必須先面對分開的時候,無論如何。
「高尾。」天空已經暗下來了,看這雲層,再不出幾分鐘就要下雨了吧,在兩人都沒帶雨傘的狀況下,不適合再待在外頭。
「高尾,有聽到嗎?高尾?」
聽到綠間彷彿在催促的叫名,轉頭後是一臉笑容的高尾,語氣輕鬆地向綠間問了一句:「小真,你還記得那首歌嗎?」
「……哪首歌?……剛才在唱片行聽到的?」
「對,歌詞的內容,還記得嗎?」
「女主角對戀人說如果哪一天她突然毫無前兆地死了請把她的骨灰灑到大海之類……的內容吧。」
「嗯對,還有請對方用手闔住她張開的雙眼啦……用手親自解決她之類的……」
「高尾,你到底想說什麼?」
已把自己要傳達的事情跟高尾說完的綠間,並不希望只是想要聽到高尾拐彎抹角似地提到這首歌。
沒有別的嗎?
即使無法常見面,還是可以互相找個時間約出來。不像高校時代每天講到話,還是可以靠電話跟網路連絡。現在不能同居,不代表以後沒有機會。
這些不是你的台詞嗎?高尾,沒有別的嗎?
『能快樂的度過每一天才是勝利。』
高尾沒什麼要說的,因為最近發生一些還不想讓綠間知道的事情,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有些事情,就這樣,維持表面的平靜,用笑容,說句是開玩笑的,把不用煩惱深究的事情帶過。
「小真,我……」
開口卻來不及接話,烏黑的天空頓時下起傾盆大雨,奪去兩人的注意力。
無預警的嚎啕大哭一般。
※
濃烈沉重到終於崩裂下來的滂沱大雨,柏油路瞬即被淅淅瀝瀝的雨點像潑灑油漆一般染上深黑色,突然到讓兩人看傻了眼,相視而望。
「小真……真不巧,這麼快就下起雨了……。」
「雲層這麼厚,看來雨不會很快停,先去我家吧。」
兩位少年拿起背包遮著頭,在住宅區裡的大路上奔跑起來,目的地是距離最近的綠間家,原本放學的尖峰時間因為放假,路上沒有行人,只有綠間跑在前頭,高尾跟在後面,他們避開有信號的路段,在住宅小巷裡奔走。
附近住民紛紛將陽台掛曬的衣物收進屋內後,將門窗緊閉,庭院櫻樹那新長出的綠色枝芽在樹梢上被驟雨打得七零八落,屋簷的雨水匯流如洪泉滑下。
「小真,你的幸運物……」
高尾在後頭看見綠間剛才急忙放進背包裡的幸運物娃娃,露了一個頭出來抖動著。快掉出來了。這樣說的高尾因為雨勢太大,被淋漓雨聲完全蓋過自己的聲音。
綠間沒有聽清楚,只隱約感覺到後面的高尾好像說了什麼,放慢腳步速度並且回頭之後卻沒想到,高尾就這樣迎面撞上。
兩人同時重心不穩,雙雙跌坐到地,背包也被甩到一旁,幸運物娃娃飛了出去。
像是沒受到幸運物庇護,接連就會發生一串衰事一樣,綠間還坐到一個大水坑,這下子不止上身被雨水打濕,下面也全濕了。
「噗哈哈哈,小真你沒事吧?」
「……看起來像是沒事嗎?」
高尾還維持原先撲上綠間的姿勢,沒有起身,綠間看著眼前距離半公尺的高尾,一樣沒有動作。
透過沾滿水滴的鏡片,綠間依舊能夠看清現在的高尾,被雨水淋濕的模樣,原本還有些蓬鬆的瀏海塌下來,髮尾不斷滴著水,有些沿著頸邊線條,最後附著到白色襯衫上,對於高尾身上沾滿水氣的畫面,綠間無法移開他的目光,找不到形容詞可以代替現在的景象,也一時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動作。
高尾知道,綠間是看到出神了,關於自己全身被雨淋濕的樣子,只是綠間不知道,高尾也用同樣的眼光看著他,無法自拔。
所有的時間剎那壓縮在只有兩人的世界裡暫停幾秒,任憑眼神交會進行,混雜幾些不停下在地、頭髮、身上的斗大雨珠。
「就算被水淋濕了也很美型呢。」
關鍵時刻一向先主動的高尾,說完這句話後,不是要扶綠間起身,反而越加靠近,靠近到能經楚看見鏡框後面也沾上濕潤的下眼睫毛。
『高尾你靠得太近了。』這樣的話,此時的綠間卻從來沒有想到,他無語地伸出手,摸上高尾的臉龐。都是水。
離開籃球比賽後,不再纏上白色繃帶的左手指尖,赤裸裸地碰到那道從眼角流下的雨痕,綠間感到肩膀上傳來一陣沉甸,是高尾將手攀上的重量。
雨水澆熄不了兩人內心逐漸湧上的熱情,不知道是誰先靠近,或許是同時也說不定,就要直接在路上接吻起來。
這樣好嗎?一向非常在意這種事情的小真竟然不推開我嗎?我真的可以再往前就這樣直接親下去嗎?第一次就這樣在大馬路上喔,明明連牽手都要偷偷來的小真,是不是今天特別不一樣、是不是因為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呢,是不是可以狡猾地就此更進一步發展呢?
即使帶著幸運物依舊會被雨淋、與平常的練習背道而馳的那些輸了好幾次的球賽、在一些愉快日常之下所體會到的不愉快、就算彼此相愛的人也還是會有迫於現實必須分開的一天……就算這樣也要盡人事的綠間,以及跟在他身邊的……
高尾明顯地感覺到了;在逐漸縮短的距離之中,後腦有股重量輕輕地扶上來,是綠間難得的應允,是他獨特的溫柔。
一堆亂七八糟的疑問盤旋都被兩人同時拋到降得唏哩嘩啦的大雨聲之後,連同著不安、焦躁、迷惑,隨流水一起進入路旁的排水溝裡。什麼都不用想、不用考慮、停止呼吸停止心跳,只要順從自己的慾望流動,在這當下,與眼前所喜歡的人。
他們同時這樣想著。
然而這次又是一次事與願違。
先聽到一點鈴聲,當意會到是腳踏車的響鈴同時,一道水花便從身旁潑了過來。腳踏車上那不懂看場合氣氛的人似乎是趕時間,只說了一句抱歉,沒有改變速度揚長而去。
留下全身上下濕到不能再濕、還坐在地上維持著曖昧姿勢的兩位少年。
「…………。」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綠間那被腳踏車所帶來的水花而浸得更濕的胸口,高尾離開綠間,站起身後無法克制地大笑起來。
綠間別過臉,似乎暫停的心跳逐漸加快,這才意識到剛才就要直接接吻起來的他們,有點糟糕。
「哈哈……這下子真的全身濕了,小真,還是趕快先回你家換衣服吧?」
到處都是水,綠間不知道是自己鏡片的水還是高尾手上沾滿了水,接受高尾向他伸出的手後,站起身拿起狼狽的背包跟撿好在地上吸飽水重量倍增的幸運物娃娃,接著用一樣濕到不行的眼鏡布擦拭鏡片。
「小真啊,你的眼鏡沒事吧?哈哈,哪有人在大雨下面擦眼鏡的,擦不乾淨了啦,這次讓我跑在前面吧?小真只要跟著我就好了,不然還真怕小真跑一跑會撞到電線桿之類的?哈哈哈……。」
「高尾……」
一半嘲笑、一半關心的口吻,配上自然由心發起的笑容,果然還是如此愜意地笑起來的樣子最適合、還是這樣的高尾看得比較順眼。
「廢話少說,快走吧。」
綠間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因為大雨裡的告白,被淹沒的聲音,只是太過不切實際的行動,他只跟在高尾後面那模糊的背影,想起高尾還沒提到到底要說什麼事。
距離綠間家,已剩不了多少路程。
※
「話說回來,小真家今天也都沒人對吧?」
「嗯,跟平常一樣,晚上才會回來。」
高尾剛在玄關處脫下濕漉漉的雙鞋,看到鞋櫃滿是空位,如此無心地問著。
「喔……那我可以順便在小真家把衣服烘乾吧,可以讓我待久一點嗎?」
這句話就是有心的了,綠間看得出來,如同以往兩人到彼此家裡研究功課跟作業問題時,最後都做到床上去,互相幫對方解決青春少年普通都會有的性慾問題。
「別想太多了,高尾,你在樓下的浴室洗吧,我去樓上洗,先去幫你拿換穿的衣服。」
綠間說完,把兩人的鞋子都先安置完畢要離開的同時,高尾就上前拉住綠間的手臂,阻止他的前行。讓綠間停滯動作的是,高尾那溫熱的手心。
「小真,說不定這是最後一次了……你不這麼覺得嗎?」
「……什麼最後一次?不懂你在說什麼,快點去換衣服洗澡,不然會感冒……」
綠間嘴裡拒絕著,卻沒有甩開高尾的手,互相違背,高尾趁著這點退讓,整個人摟上綠間的腰,面對他,臉朝上慢慢地談吐幾句話。
「說不定這是最後一次到小真家、說不定以後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說不定之後我們再也見不到面……」
說到後面嗓音越來越沙啞的高尾此刻,有層濃霧蒙上雙眼一般,表情正經下來,環在綠間腰上的手,顫抖著。
高尾到底在說什麼,綠間這次是真的不懂了,他只發現,他害怕高尾這樣的表情,大概是從未見到高尾顯露這樣的面貌,混合醞釀至今的情緒,好像有什麼事情在當下在未來就要發生。
「高尾,你沒事吧?為什麼要突然這樣說?」
綠間把高尾那雙放在腰上還在微微抖動的手抓起,摸上手心。
「……小真,今年我們就要滿18歲了呢,不覺得在這天時地利人和的美好時刻,應該把握時機做點什麼嗎?」
「做什麼?」
「小真家裡,應該有保險套吧?」
「高尾你……。」
過去的他們,說是在空暇之餘做點情人之間的親密事情,最多也只有到互相幫對方手交跟口交而已,誰也沒有想要更多,而如今的高尾,是希望能夠在即將邁入18歲的此刻再更進一步地發展。
理智上說什麼也不想接受答應的綠間,面對現在的高尾,他反而卻步了,因為這是知道可能得先分開一陣子的現實狀況之後,情緒不太穩定的高尾。縱使嘴上從不留情過,但他的內心深處並不想見到高尾失落難過的表情,也對高尾刻意裝可憐的把戲沒輒,明明知道對方在挖個洞引誘別人一起往下跳。
寧靜的玄關處只聽得到門外雨聲還在滴瀝作響,接著是感受到高尾所傳遞的身體熱度與心跳聲,綠間的視線無法抑制地停留在溼透的水灘中映出明顯膚色的純白襯衫上,濕淋淋,赤裸地曝露出慾望。
接下來,高尾大概就會親上來了。
預料得到對方心思的綠間,內心有股不願就這樣讓高尾應付過去的彆扭心態。他將高尾輕輕推開,扶起自己的眼鏡,想要鎮定冷酷地說出下一句話,卻又有點結巴。
「我知道了,先洗澡之後再說吧。」
※
男生與男生之間是如何做那種事情的,綠間非常了解,在過去高尾曾經向他提過,趨於好奇與求知心態他還去看了同志影片,只是在綠間認為不分男女只要是未成年即不可有更進一步性行為的保守觀念之下,即使是平常調皮喜歡惡作劇、每次對綠間的親密舉動幾乎都是主動方的高尾,也知道綠間對這點原則的堅持,不會認真再往更後面的步驟邁進。綠間跟高尾的交往還是安分地從高一維持到了畢業。
如今這個時點,面對高尾若有似無地挑撥,綠間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內心有點動搖,卻又理不出原因,摸不清是有點心疼高尾的感受、對於即將面臨的分開有點不捨、還是自己潛意識裡也覺得到了時機。
懷著各種複雜情緒,綠間還是在淋浴間裡做完常識上的清理,洗得比平常還久,最後再吹完頭,拿著一些點心跟茶水,回到樓上房間後才看到高尾也正好吹完頭髮,原本吸水扁塌的黑髮恢復了一點生氣。
「感覺小真洗得好久喔。」
「熱可可跟一點麵包,要的話自己拿吧。」
綠間把端上來的食物放到桌上後便去處理其他被雨淋濕的東西,沒有多看高尾一眼,而高尾穿著綠間借他的短袖衣服跟短褲,對綠間來說有點過於合身的尺寸,在高尾身上來說還是有點太大,襯衫的長度掩蓋住短褲褲頭,有點像連身衣,短褲也變成了七分褲。
「這是我第一次穿小真的衣服啊,果然還是有點太大了,褲子太長也不太舒服。」
對於綠間的明顯冷落,高尾對褲子動了些手腳、刻意走到對方身邊,手把衣擺拉下,再歪著臉說道:「小真啊,你看看這樣子像不像男友襯衫?」
「……。」
綠間的無語是高尾意料中的反應,他又向前接連問著:「看著這樣的我,小真有沒有心動的感覺?」
不過就是自己的衣服被別人穿著,有什麼好心動的。綠間想說的這句話,被自己的視線去向所駁回,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往高尾底下大腿的部位看過去……平常不容易被看見的,那些透露光滑肌膚的肉色……等等,高尾什麼時候脫掉褲子了?
現在的高尾不知何時開始只穿著那件過長的上衣,走動的時候像裙子一般飄移,四角內褲若隱若現,他知道綠間的目光無法離開他,拿起桌上的熱可可跟麵包吃了起來。
感覺有穿褲子跟沒穿褲子好像沒什麼差別,綠間也不再多管,坐到高尾身旁跟著喝起熱可可,這時他才發現高尾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明明用的是跟自己一樣的沐浴乳跟洗髮精。
隔音效果良好的密閉房間內聽不到外頭的雨聲,只有兩人的獨處,與世界隔絕一般。綠間嘴裡慢慢咀嚼著麵包,心思卻不在食物上面,腦裡一直盤旋其他的事。
「……高尾,你要跟我說的話,還沒說。」
開門見山直接問,總比一直被閃避來得好。見到高尾快吃完,綠間忍不住提出詢問。
「小真這麼在意啊?我都快忘記這回事了。」
「廢話少說。」
「還好啦,只是關於大學的事情,之前報考的經濟系錄取啦。」高尾把最後一口吃完,擦完嘴後用不是很正經的口吻隨口說著。
「你大學錄取的事情早就是預料中的事了,還有呢?」不可能只有這件事,不然高尾的態度不會這麼奇怪。
「小真的大學事情也是我預料中的事啦,其實我只是想說,以後大學就算我們分開,還是能夠一個星期抽一次時間出來見面之類的,小真總會回東京家一趟吧?」
「嗯……是可以這樣做沒錯。」
果然高尾也會這樣想啊,這下子反而被他坦然地說出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了,倒不如說太正常順利,好像哪裡違和,還是覺得有哪裡不足的地方。
「我只怕小真一頭倒入大學的課業裡面出不來、不懂好好照顧自己、找不到幸運物、甚至被別的女生看上之後還交往之類的啦……。」
「那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比起我,你才是要好好注意你那些輕浮的言行舉止,還有課業方面,上了大學,可不是有老師或同學在旁邊能關心你的環境,一切都要自主,除了學業之外自己的私生活跟步調也要懂得控管……」
「好……好……這些話早就在學校聽過幾百次了,小真又不是我的導師。」
「……。」好像把堆積已久的關心全部一次挖出來說一樣,綠間自己都料不到會突然對高尾說了一連串話,表面上陳腔濫調,但卻都是最真實的,另一種意義上的情話。
「小真的擔心我都知道,跟你在一起這麼久當然懂得凡事要好好盡人事嘛,不過眼裡只有小真的我,果然還是有點寂寞……。」
高尾將頭輕輕靠在坐在身旁的綠間肩上,像一隻正在撒嬌、乞求主人疼愛的貓。
對話中斷,洗髮精的香氣撲鼻而來,看不到高尾的臉,綠間的視線又不得不往眼前裸露的大腿處飄移,還在猶豫伸出手撫摸高尾柔軟的頭髮時,卻又被對方先下手為強。
「騙人的,其實我一點都不想跟小真分開啊……。」
聽到高尾這句話,綠間的手還停在半空,他來不及做出回應,嘴已被對方濕潤的雙唇給堵住。
整個人往前撲、坐到綠間大腿上的高尾,配合雙手捧住臉頰的動作,將舌頭伸進綠間的嘴裡,把躺在深處的舌瓣挑起後猛烈地進攻,交纏著,像是要奪走什麼。
鮮少碰到一開始就如此激烈的舌吻,綠間差點喘不過氣,卻又努力跟上高尾的節奏,想要配合。長時間又毫無目的的熱吻結束後,雙方的衣服被拉扯得亂七八糟,也互相發現彼此的慾望已逐漸同時被挑起。
高尾依舊坐在綠間身上,看著對方的頭髮,緩緩地說:「小真的髮色真的好漂亮,不管看幾次。」右手由上至下來回順著摸著,將那些綠色的髮絲一一映在眼裡,直到洗髮精香味也沾在手掌上,高尾忍不住將綠間的瀏海往上撥起,向前親了額頭,完全無法預料出高尾行動的綠間,只能眨著眼,讓他妄所欲為。
剛才高尾那句不想與綠間分開的告白,頓時讓綠間亂了心思,雙手順勢扶上高尾的腰之後,他也知道自己不想與高尾分開,只想擁抱眼前的人、只想撫摸他、讓他眼裡只有自己,這麼單純的想法,被純粹的慾望所蒙蔽,在簡單的求愛行為之下得證。
「高尾……等等……先到床上再……。」
來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老早知道會如此發展的綠間,與本來就想要如此發展又得到綠間應允的高尾,雙方情投意合之下,在特別的時間點與各種條件備足的情況,誰都無法喊停。
所以綠間還是先準備好保險套了,在洗完澡要上樓的同時。無論日常大小事、連這方面也要先盡人事的綠間,又讓高尾不得不佩服到五體投地。
※
最初都是高尾先來的,再來才輪到綠間跟進高尾的動作,這次也一樣,上了床之後高尾便壓到綠間之上,開始接吻,這次不像剛才太過突然激烈,先是淺淺地在唇邊碰觸輕咬著,再來相接,最後舌尖交流。
兩人離開親吻之際,高尾的手攀上綠間胸口,開始撫摸胸前那敏感的兩點,甚至上前用舌頭挑弄,綠間忍住不出聲,任由高尾恣意給予自己愛撫,直到這裡,其實都跟以前的程序沒什麼不同。
只是綠間還是覺得有哪裡存在著違和感,從今天開始到現在這刻,在高尾身上,好像有什麼事情隱瞞似的,雖然剛才已經把話說清,還進行到要深層親密接觸的階段,但在綠間的直覺感應中果然還是有股說不上來的不對。
還沒確定之前,綠間也無法定奪,只有順服高尾在自己身上的各個敏感處不斷地挑逗,過去習慣的那些微小地方,從耳垂、鎖骨、胸口、到脫去下褲的腹位,一一地被點燃起慾火,綠間知道高尾每次前戲都下了不少工夫,他看得到對方也脫掉束縛後的下身挺立,卻還忍耐著在幫身下的人增加更多性趣。
「高尾……。」
來到高尾親口含住綠間的昂挺時,綠間才感覺自己因為內心疑慮而尚存安定的神經細胞漸漸被打開,受靈活的舌頭攪動、上下推移所影響,快感隨著高尾的動作而加速上升,雖然前戲好像比以前花了更多的時間、進入狀況花得比較久,但現在卻讓綠間覺得快要無法忍耐。
乾燥的身體逐漸出汗,半開的衣服緊黏皮膚,翠綠色眼眸閃著水氣,些許霧氣爬上綠間的鏡片,模糊視線,雙手只能如往常一般無力地按在高尾的頭上,高尾知道綠間快忍不住了,此時突然收手、嘴巴離開,停止一切動作,觀察著綠間的臉龐。
「小真……真的好性感,被情慾給占滿的表情。」
高尾靠近至綠間的臉,視線不清的綠間以為對方要接吻,結果不然,高尾拿下綠間的眼鏡,無聲地與綠間四目相望,將對方的全部收入眼裡,而綠間也清晰地看見高尾那銀灰色的眼瞳,堅定筆直的眼神又似乎帶點迷離感,是以前完全沒看過的雙眼。眼鏡被拿掉所產生的錯覺嗎?綠間想。
「高尾,把眼鏡還我。」
以往的經驗裡高尾不太會隨便把綠間的眼鏡拿掉,為得是讓他能夠好好地看清親密動作的細節,即使鏡片幾乎都被蒙上一層霧。然而現在的高尾卻突然拿下眼鏡,而且還是在綠間即將射出之前踩了煞車。
「小真,把眼鏡還給你,接下來可要看清楚了。」
鏡片上的霧氣退去,眼鏡重新回歸到綠間鼻樑上,他發現高尾離開自己,拿起放在床頭的潤滑劑打開之後,擠了一堆在手上,最後是往高尾他自己的身後伸去。
說真的,綠間還沒考慮到這麼多,雖然知道要準備保險套,但是關於超過互相手交口交以上的狀況,他真的還沒細想過。所以緊要關頭到底是誰的性器進入誰的後門,這個深刻的問題直到現在才直擊他的腦袋。為什麼沒有先想到?
看著眼前的高尾自己將沾滿潤滑劑的手指深入私密的地方,一時就要失去理智的綠間才抓回思考,理解現在的高尾是在做準備,好讓自己已經勃起的性器能夠插入。
高尾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嗎?還是有過經驗?綠間見高尾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自顧自地做著將手指來回在後面私處進出的行為,讓綠間產生高尾已經老早就準備好、以前就這樣想過、甚至不是第一次的錯覺。
「高尾……。」快要被一堆疑問轟炸到無法思考了,現在不說點什麼的話,綠間想著。偏偏高尾沒有停止,還打算同時放入兩根手指,看似熟練手法的舉止,卻從眉頭緊皺的表情可以看出失去了餘裕。
綠間向前拉住高尾的手,示意要他停止。
果然,今天的高尾不太對勁。
「高尾,你這是在幹什麼?」
「……小真看得出來吧?在潤滑呀!小真別急,先等著,馬上就能讓你解放了。」
「不是這個問題……。」
「小真放心,雖然我是第一次弄,不過還是有自信的……。」
「就說了不是這個問題。」
看高尾又要投入自己的動作,綠間直接把高尾的右手抓起,接著用有點顫抖的聲線說道:「不是這樣的,高尾。」
高尾看向綠間的眼神,滿是疑惑。那到底是怎樣,綠間才發現要他回答的話答不出來。
「……那個,太突然了,我還不能理解。」
目線看向旁邊,無法正視高尾,不知為何綠間正在等待高尾出來好好地收拾這個局面。
「噗……噗哈哈……也對,小真在這方面是要慢慢來的,是我太心急了啦,抱歉抱歉。」
幾聲淡笑就將氣氛調節緩和的高尾,看見綠間臉龐上因為自己後來的舉動而更加地染上不少紅暈,又忍不住地嘲笑道:「小真太可愛了,才看到這點畫面就害羞成這樣嗎?等一下要做的事情可是更害羞的喔。」
「不……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那、不然小真用手指親自來幫我潤滑吧?」
高尾捧起綠間的左手,在修整完好的指尖處親了一下,舉止親暱,像是要讓綠間得到安心感。之後還拿起潤滑劑,朝那大片的掌心擠了一些,搓揉完後身子向前,把那手掌放到自己的臀部上,用誘惑撩人的聲音在綠間耳邊喃喃輕語:「小真,來吧?」
「嗯……。」先嘗試放入一根手指看看吧。
原來平常主動的高尾其實是接受的那一方嗎?綠間把手指伸進高尾後方的私處,探索著,與手上的動作相反,腦裡卻還是不斷在想著其他事情。
這樣子會很舒服嗎?綠間試著把手指滑得更進去,在潤滑劑湊效的狀況下變得非常順利,他觀察高尾的反應,只會隨著自己手指的前進而配合地發出悶哼聲,呈現彎曲跪姿的大腿與扶在綠間肩上的手不斷顫抖著。
似乎是在忍耐吧,想想有異物要進入那邊一開始本來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吧?為什麼高尾還要自願做到這步?為什麼放棄做為主動的一方?莫非高尾是怕我痛嗎?
又是一堆問題,怎麼又是自己一股腦地想著,找不到答案。
「嗯……小真可以了,放第二根手指進來吧……。」
高尾扭動起身軀,向前用平常不可能發出的媚惑氣息低音,在綠間耳邊吞吐,昂挺的慾望往前抵到綠間的,彷彿是在無聲地催促。綠間原本以為高尾的靠近是要做什麼,結果只是希望進行下一步的渴求。似乎是辜負了期待,有點失望。
辜負期待?有點失望?
到這邊不知為何,綠間本能上覺得自己無法做下去了。
他退出手,別開高尾的肩,卻又再度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說起來,到底會什麼會發展到這裡,他越來越不懂。
他深知的,是高尾那些對於自己的獨占欲,還有那些主動的親密言行舉止,所以才讓他覺得現在的高尾,不太像平常的高尾。延伸地說,今天的高尾,好像在畏懼著什麼,因為還隱瞞著什麼事情,加上即將面對的分開,想要藉由彼此的親密接觸來發洩性慾,又因為內心不安浮躁著,所以才如此渴求著肢體上的溫暖吧。
所以我,是否能夠為了這樣的高尾,做點什麼。
「小真?怎麼了嗎……。」
察覺到綠間停頓一切、低著頭的異樣,高尾不禁開始擔心是不是有哪裡弄錯、哪邊引起綠間的反感、到頭來藉由離別的氣氛下發生親密關係這種爛方法果然還是不可行……。
結果答案是高尾他完全無法預料到的。
因為綠間接下來對高尾說了這句:「高尾,應該是我被進入才對。」
「啊!?」
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高尾瞪大著眼睛,啞口無言。
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見到高尾吃驚的表情,綠間這才發現剛剛憑著無來由的意識沒多加修飾的話語實在太過直白,不過他能確定高尾一定有聽見,事到如今他可不想再說第二遍。
「不要的話就照平常那樣就好了。」綠間推了眼鏡,懷疑高尾到底有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不得了,太難得了,小真竟然會說這種話,所以是指我可以上小真?小真自願在下面?突然這樣說是為什麼。高尾依舊不敢相信,不斷地確認那句話背後的深意,忍不住直接抓著對方手臂問:「為什麼?小真是認真的嗎?小真可以讓我上嗎?」
面對高尾開門見山的逼問,綠間有點慌了手腳,高尾說的都對,但又不想直接應和。
「不是,我只是想說,你辦不到的話就不要逞強。」
辦不到?怎麼可能辦不到,是剛剛表現的太勉強讓綠間覺得他很忍耐嗎?不過這下可以確定,綠間是在關心他,高尾這麼解讀便豁然開朗了起來,只要為了綠間不管是日常生活的大小事還是床上的事他可是不管怎樣都行配合,這也是高尾默默自豪的一點,雖然自豪這個好像沒什麼用處。怎樣都好,錯過這次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啊……我懂了,畢竟是我們的第一次嘛,小真不懂得好好享用的話,就讓我來教小真吧?」
「高尾你說什……唔……」
綠間又再度被高尾施予重力壓倒在床,手臂被對方緊緊握住,兩腿被高尾抵著,原本有點冷卻的地方再次感受到熱度。
「小真退得好快啊,看來是我不夠努力,不過別擔心,接下來會讓你好好享受的。」
高尾俯下身,給綠間一個碰觸嘴唇的吻,再度湧上的氣息,突然讓綠間覺得安心,看到恢復主動位的高尾又是以前的樣子,綠間心想就像以前交給高尾主導就沒事了吧,其實是否要不要做這種事情只是其次,只要高尾可以維持原本的高尾就好了,好像今天過去後,一切都會慢慢改變,回不到過去一樣。
隨著高尾的愛撫進行,綠間覺得自己的想法越來越混亂,理不清頭緒。理智逐漸被高尾的雙手奪去,無法再思考太多問題。
「唔……。」
從最初到現在都是還沒射出的狀態讓綠間覺得有點難忍,只是接下來高尾的動作更讓綠間需要時間忍受。後面即將要被進入手指的狀況下,高尾的手還在洞口處盤旋著,感覺到沒有先暖過的潤滑劑的冰涼,綠間不禁出聲抱怨。
高尾知道綠間在忍著,不管是心理上的羞恥還是肉體上的不適,還試著配合他的手指,加上剛才的告白,這樣的綠間反而讓高尾覺得太男前了,讓他好喜歡,好想快點疼愛住然後給他所有能給的,讓綠間解放,但同時又怕自己的心急會傷到綠間,只能小心翼翼地。
經由潤滑劑的效果,高尾的手指順利地放到第二接著第三,即使手指全部放進了,對於要放入勃起的那根來說感覺還是有段距離,勢必得先痛苦一陣,在被性慾掌控的狀況下,高尾竟然還是覺得自己不忍心見到綠間在自己身下痛苦的樣子。
此刻的綠間自行把眼鏡取掉,用手臂擋住眼睛,明顯地就是在強迫自己要習慣後面帶來的不適感。
「小真,還好吧?」
停下手指進入的高尾,想將綠間的手拿起,看清他的表情,卻被對方拒絕。
「沒事,高尾你繼續就好。」
「臉上看起來不像沒事。」
「……你才是,一臉難看。」
現在的高尾在視力不清的綠間眼裡,就是整臉紅通通、要笑不笑的怪異表情。
「不用擔心我啦,小真擔心你自己吧。」
高尾覺得這下有點糟,都已經到這地步,接下來再不找到某個點,好像無法進到插入部份。綠間又不太有言語跟肢體反應,高尾只好繼續讓手指來回進入著、不停變換位置與搔刮柔軟的內壁,再看看綠間有沒有感覺。
反覆進出的情況下,沾滿潤滑劑的手指在濕潤的私處摩擦後所產生的水聲越來越大,在靜謐的空間內聽得非常清晰,高尾確定此刻已有達到擴張效果,卻不確定是否可以進到下一步,而綠間的反應只有低喘與吐氣,不知是無法打開心防,還是有點性冷感。
「小真……我想看你的臉。」
高尾先暫時停下了一切動作。
「……。」不明白高尾為何停止,綠間抬起遮在自己眼上的手,下一秒嘴唇便被高尾剝奪而去,迎面而來的是一個熱情的舌吻,綠間將毫無去向的雙手壓上高尾的頭,彷彿示意想要吻得更深入,比平常更加主動而且享受著。
「小真……。」吻畢後,高尾趁這時間點將右手手指再度插入,並且放下力道在裡頭抽送,近距離觀察著綠間的神情變化。
後面又被進入沒有餘裕再與高尾接吻的綠間,蹙起眉別開臉,回到原本忍耐的姿態,雙腿自動地閉合,看到此景的高尾,將綠間的雙腿往上抬起,放在自己的腰部上,大開之後讓高尾的手指能夠更加深入探索,接著,在摸到某個地方之時他才感覺到綠間的身體有了輕微抖動,那些只是低喘的吐氣呻吟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這邊嗎?小真?」有點放心了,高尾對綠間帶有深意地笑著,可惜綠間看不清楚,只覺得被高尾摸過的地方十分難受,已經不是可以忍耐的範圍,而高尾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攻擊那個部位。
「高……尾……等……哈啊……啊……。」
不禁發出自己不願表現的激昂呻吟聲,明明是想要表達住手的意思,卻變成滿溢春色的喘息。
綠間那不同於以往經過理性控制的聲音,此刻無法抑制地從喉間宣洩出口,這是第一次,在高尾耳邊聽來十分甜美悅耳,可以的話很想快點聽到更多。
「小真,接下來可能會很痛,忍過一開始之後就可以好好享受了……。」
語畢,高尾將勃起已久還靠著耐力維持的慾望戴上保險套後、抵至手指退出不久的洞口,接著吸氣緩緩地放入。
「唔……。」
與手指完全不同的感觸,綠間明顯感受到一股非常巨大的灼熱在後面插進,一開始本能地想拒絕,卻四肢無力,被高尾的身體抵住,無法反抗。
剛剛那個地方是真的能夠得到快感……如果可以讓高尾來的話……綠間不敢再想像接下來的自己會如何失控,但更無法想像非常期待、願意為了後面的歡愉而暫時忍受此刻疼痛的自己。
綠間雙手攀附上高尾的肩頭,將靠在高尾腰部的大腿抬上更大的角度,重要部位接合得更緊密,讓高尾能夠全部順利地放進。
「啊……哈啊……小真……。」
順著綠間的動作將整根推入後,高尾被柔軟濕潤的緊緻內裡包覆,明顯地感受到被綠間吸著不放,有種無法克制的快感就要孕育而生,就在要開始動起來的那刻,高尾看到綠間的眼角濕潤,還流下一道淚痕。
「小真……。」
因為綠間不太表達反應,高尾往往只能猜測著,現在他只覺得自己是否太過強行插入,惹得綠間不適。
「沒事吧……?」高尾退出,向前摸上綠間的臉龐。
「?」為什麼要突然停住,高尾退出後只讓綠間感到不解。
「小真很痛嗎?都掉淚囉。」
高尾溫柔地詢問,還用手指擦拭掉那些淚水,才讓綠間知道高尾是因為看到他在哭所以停下一切。
「……笨……笨蛋,這只是……正常生理反應。」
人在痛的時候本來淚腺就會分泌液體啊,這是常識,綠間也沒力氣跟高尾這樣說教了。
「小真好可愛,濕濕的眼珠子好漂亮,真難得看到這樣的小真,太好了。」
不理會綠間的回答,高尾又更湊近,甚至伸出舌頭。沒戴眼鏡抓不清距離的綠間還以為高尾這姿勢是想要舔他的眼珠,已沒力氣抵擋的綠間瞪大著眼,不知如何做出反應,只能將雙眼閉起。
結果高尾只是用舌頭舔去綠間臉龐上的淚痕,像小狗一樣,綠間這才想起行為無法預料的高尾從以前到現在好像什麼都舔過了,自己的全身上下,每次都很想唸他,到最後已無從唸起,
鹹鹹的卻又帶股甜蜜,連綠間的淚水也占為己有的滿足,高尾對綠間綻放即使沒戴眼鏡也能清楚看見的微笑,而綠間看不清楚的,是高尾眼裡深處強忍多時也不願宣洩而出的淚。
「最喜歡小真了喔。」
「……笨蛋尾。這種事情不用多說。」
「不管說幾次我都要說我喜歡小真,不對、是我愛小真,我最愛小真最愛小真最愛小真……」
「煩……煩死了。」
「小真也說一下嘛……不然等會在做的時候如果很爽你可以偷偷說沒關係,我可以當做沒聽到。」
「誰會那樣說。」
「是嗎……這可就不一定囉……。」
高尾再次將彷彿按下暫停按鈕的動作接續起來,恢復插入後,接著是仔細聆聽從綠間口中發出的美妙低吟聲,兩人逐漸浸淫在交合之中失去控制,手裡只擁抱著對方、眼裡只看著面前的人、唇口相接、交換彼此的氣息味道,融化在雙向的溫暖之中,最後一起完成高潮。
※
綠間戴回眼鏡,看見自己床上被拉扯得亂七八糟的床單,枕頭也東倒西歪,摺在角落的棉被在做的時候被高尾踢到床下。
床上只有兩個全裸的男生,一個還緊緊趴在另一個男生身體上面不放。
真是太不像樣,綠間想下這樣的評語,卻又覺得自己失控到沒資格這樣說了,想起剛才人生中前所未有的親熱場面,好像又有一股躁熱要爬到臉上,最後自己到底變成怎樣還說了什麼,真是不願多想。
見到躺在自己身上的高尾一副精疲力盡、閉著眼像是在睡覺、也不知是否裝作在休息的樣子,綠間也不想叫醒他,只有開起口來,突然說起自己想說的、不管有沒有人會懂的話。
「為什麼要當醫生的原因很簡單。」
這是高尾在畢業前不斷纏著綠間,想要綠間回答,卻一直得不到正面回覆的問題。
「高尾,我不知道你今天為什麼一直在意那一首歌的歌詞內容……現在就跟你說吧,別管歌詞說了什麼,只要有我在,你的一輩子就絕對會活得好好的,不會出任何問題。」
目光沒有停留在高尾身上,綠間只是雲淡風輕地將話語說出,如同敘說一件普通簡單的事情一般,不過他萬萬沒想到,高尾會把話聽得明白,還把臉抬起之後逼近,急速縮短距離。
「……小真,我好像又愛上你一次了。」
面對這樣的人生大告白,還有讓人不動心的道理嗎,雖然太拐彎抹角了但不愧是小真,這樣有自信又帥氣的小真、對戀愛開竅之後就無比認真的小真、即使傲的部份比較多但嬌起來實在是可愛到讓人受不了、實在是喜歡到不能再更喜歡。高尾想著,上前吻了還在掩飾吃驚的心上人,眼鏡鏡片又再度起霧。
這是他們最刻骨銘心的首次親密接觸,也是高尾直到三年後的現在,想忘記也忘卻不了的最後一次深刻交會。
【第一章 完】
打工結束後就去醫院,出來後到了市中心鬧區,再經過特種行業店,最後來到這條巷路的高尾,深夜一點左右,是他平常的歸家時刻。11月末的晚風吹過,冰涼地輕輕打在高尾尚存著餘熱的臉龐。
喝醉酒又錯過末班車、走在路上東倒西歪的男女情侶,在應該沒有人會注意到的地方接吻起來。以為不會有人發現加上酒力發作,直接就地親熱的情侶,不知道對面有人邊喝著飲料邊偷窺他們。
將飲畢的空罐丟進販賣機旁邊的垃圾桶,高尾內心暗語一句:「太快了」之後,便轉身走進另一條沒有街燈的小巷,遠離那對看起來未滿18歲的年輕男女。
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的嗎?就在前幾天正式滿20歲的時候,沒有女朋友也沒有性對象的高尾在打工地方的休息時間上被前輩們開著玩笑,要他別把時間都花在打工賺錢上面,而那些工作上的前輩,年紀都比高尾還低。
「明明就休學不用去學校,好好利用多出來的時間交個女朋友玩玩吧?」
面對前輩用一半關心一半語道他人事情的半調子語氣,高尾沒有多做解釋。
「不能這樣說嘛,前輩們也知道,我還有醫院裡的妹妹要顧啦。」
只是簡單回應的高尾緊接著被另一位前輩嘲笑說:「噗哈哈,高尾,你是妹控嗎?」
「哈哈,搞不好喔。」
就當做是喜歡妹妹吧,總比被知道是喜歡另一個人來的好。高尾內心暗自地想。
小真,我20歲了喔,比我還早一點滿20歲的你,在異地過得好吧?有回來慶祝成人式嗎?
現在還有順利的每天帶著幸運物嗎?應該沒時間打籃球了吧?有沒有交到理想中的女朋友了呢?當年的事情……還會偶爾想起來嗎?
……說是當年,也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時間過得實在太快了。
直到現在,高尾還是會想起三年前畢業後與那個人發生的那件事情、那段往事、還有那首歌,被綠間真太郎所否認的歌。
※
三年前,高尾與綠間在畢業、各自的大學公佈錄取榜單之後,相約出來吃一次午餐。雖然只是口頭上說吃頓飯,但是其實兩人都懷著話要向對方說。
說是未來職業要擔任醫生的綠間,最後在醫學科上沒有選擇第一順位的國立大,反而是受父親所在的醫大附屬醫院所薦,去了學風自由、重視研習的私立大學。
校區分部眾多又龐大,六年的教育體制之下,前兩年在位於千葉縣的A校區學習,後幾年還會有所變更,這代表綠間一開始就必須住在學校宿舍,否則從東京家裡得花費來回四小時以上的通車時間。
他還藉此向父親談了一些條件,如果就此順利進入學校、出國留學、回國在附屬醫院內順利當上醫生的話……。
條件的詳情,綠間並沒有向高尾說。
吃完午餐,兩人先去逛了以往常經過的商店街,這天綠間的幸運物是一隻長相怪異的梨子娃娃,拿在手上引起不少路人注目,高尾依舊充滿興致地笑著綠間,而綠間也表現自然地走進書店,翻閱幾本星座雜誌,高尾一時找不到想看的書,只有待在綠間身邊,直到綠間直接對高尾說去一趟唱片行吧,高尾才停止對於綠間的注視。
最後是一人一罐紅豆湯,坐在午後四點的公園長椅上,此時兩人才發現,只是一味地顧著身旁的人;沒有多留心注意的天氣似乎開始陰暗變化起來,紅豆湯的甜膩掩蓋即將襲來的大雨氣息。
「這樣啊……那大學至少前兩年都不能跟小真常常見到面了。」
「高尾,那你呢?想對我說的。」
綠間用不帶感情起伏的語調說完關於自己上大學後必須住宿舍的事情,抬頭看向烏雲密佈的天空,接著才把目光轉移到高尾身上,高尾只是盯著旁邊的廣告公佈欄。
那些租屋廣告,綠間知道高尾這樣子看著的事情已經不止一次了,他也明白,雖然大學不同校,如果兩人彼此錄取的學校能夠近一點就可以考慮同居。高尾還是在東京都心,沒有離得太遠,選擇離開的是自己。
『凡事先盡人事以待天命』
綠間相信他的選擇,是他必須先盡的人事,剩下的結果,天命會來決定一切,不管是否為自己所願,先盡力過的等量價值一定會有所存在。所以現在這個時間點,是必須先面對分開的時候,無論如何。
「高尾。」天空已經暗下來了,看這雲層,再不出幾分鐘就要下雨了吧,在兩人都沒帶雨傘的狀況下,不適合再待在外頭。
「高尾,有聽到嗎?高尾?」
聽到綠間彷彿在催促的叫名,轉頭後是一臉笑容的高尾,語氣輕鬆地向綠間問了一句:「小真,你還記得那首歌嗎?」
「……哪首歌?……剛才在唱片行聽到的?」
「對,歌詞的內容,還記得嗎?」
「女主角對戀人說如果哪一天她突然毫無前兆地死了請把她的骨灰灑到大海之類……的內容吧。」
「嗯對,還有請對方用手闔住她張開的雙眼啦……用手親自解決她之類的……」
「高尾,你到底想說什麼?」
已把自己要傳達的事情跟高尾說完的綠間,並不希望只是想要聽到高尾拐彎抹角似地提到這首歌。
沒有別的嗎?
即使無法常見面,還是可以互相找個時間約出來。不像高校時代每天講到話,還是可以靠電話跟網路連絡。現在不能同居,不代表以後沒有機會。
這些不是你的台詞嗎?高尾,沒有別的嗎?
『能快樂的度過每一天才是勝利。』
高尾沒什麼要說的,因為最近發生一些還不想讓綠間知道的事情,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有些事情,就這樣,維持表面的平靜,用笑容,說句是開玩笑的,把不用煩惱深究的事情帶過。
「小真,我……」
開口卻來不及接話,烏黑的天空頓時下起傾盆大雨,奪去兩人的注意力。
無預警的嚎啕大哭一般。
※
濃烈沉重到終於崩裂下來的滂沱大雨,柏油路瞬即被淅淅瀝瀝的雨點像潑灑油漆一般染上深黑色,突然到讓兩人看傻了眼,相視而望。
「小真……真不巧,這麼快就下起雨了……。」
「雲層這麼厚,看來雨不會很快停,先去我家吧。」
兩位少年拿起背包遮著頭,在住宅區裡的大路上奔跑起來,目的地是距離最近的綠間家,原本放學的尖峰時間因為放假,路上沒有行人,只有綠間跑在前頭,高尾跟在後面,他們避開有信號的路段,在住宅小巷裡奔走。
附近住民紛紛將陽台掛曬的衣物收進屋內後,將門窗緊閉,庭院櫻樹那新長出的綠色枝芽在樹梢上被驟雨打得七零八落,屋簷的雨水匯流如洪泉滑下。
「小真,你的幸運物……」
高尾在後頭看見綠間剛才急忙放進背包裡的幸運物娃娃,露了一個頭出來抖動著。快掉出來了。這樣說的高尾因為雨勢太大,被淋漓雨聲完全蓋過自己的聲音。
綠間沒有聽清楚,只隱約感覺到後面的高尾好像說了什麼,放慢腳步速度並且回頭之後卻沒想到,高尾就這樣迎面撞上。
兩人同時重心不穩,雙雙跌坐到地,背包也被甩到一旁,幸運物娃娃飛了出去。
像是沒受到幸運物庇護,接連就會發生一串衰事一樣,綠間還坐到一個大水坑,這下子不止上身被雨水打濕,下面也全濕了。
「噗哈哈哈,小真你沒事吧?」
「……看起來像是沒事嗎?」
高尾還維持原先撲上綠間的姿勢,沒有起身,綠間看著眼前距離半公尺的高尾,一樣沒有動作。
透過沾滿水滴的鏡片,綠間依舊能夠看清現在的高尾,被雨水淋濕的模樣,原本還有些蓬鬆的瀏海塌下來,髮尾不斷滴著水,有些沿著頸邊線條,最後附著到白色襯衫上,對於高尾身上沾滿水氣的畫面,綠間無法移開他的目光,找不到形容詞可以代替現在的景象,也一時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動作。
高尾知道,綠間是看到出神了,關於自己全身被雨淋濕的樣子,只是綠間不知道,高尾也用同樣的眼光看著他,無法自拔。
所有的時間剎那壓縮在只有兩人的世界裡暫停幾秒,任憑眼神交會進行,混雜幾些不停下在地、頭髮、身上的斗大雨珠。
「就算被水淋濕了也很美型呢。」
關鍵時刻一向先主動的高尾,說完這句話後,不是要扶綠間起身,反而越加靠近,靠近到能經楚看見鏡框後面也沾上濕潤的下眼睫毛。
『高尾你靠得太近了。』這樣的話,此時的綠間卻從來沒有想到,他無語地伸出手,摸上高尾的臉龐。都是水。
離開籃球比賽後,不再纏上白色繃帶的左手指尖,赤裸裸地碰到那道從眼角流下的雨痕,綠間感到肩膀上傳來一陣沉甸,是高尾將手攀上的重量。
雨水澆熄不了兩人內心逐漸湧上的熱情,不知道是誰先靠近,或許是同時也說不定,就要直接在路上接吻起來。
這樣好嗎?一向非常在意這種事情的小真竟然不推開我嗎?我真的可以再往前就這樣直接親下去嗎?第一次就這樣在大馬路上喔,明明連牽手都要偷偷來的小真,是不是今天特別不一樣、是不是因為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呢,是不是可以狡猾地就此更進一步發展呢?
即使帶著幸運物依舊會被雨淋、與平常的練習背道而馳的那些輸了好幾次的球賽、在一些愉快日常之下所體會到的不愉快、就算彼此相愛的人也還是會有迫於現實必須分開的一天……就算這樣也要盡人事的綠間,以及跟在他身邊的……
高尾明顯地感覺到了;在逐漸縮短的距離之中,後腦有股重量輕輕地扶上來,是綠間難得的應允,是他獨特的溫柔。
一堆亂七八糟的疑問盤旋都被兩人同時拋到降得唏哩嘩啦的大雨聲之後,連同著不安、焦躁、迷惑,隨流水一起進入路旁的排水溝裡。什麼都不用想、不用考慮、停止呼吸停止心跳,只要順從自己的慾望流動,在這當下,與眼前所喜歡的人。
他們同時這樣想著。
然而這次又是一次事與願違。
先聽到一點鈴聲,當意會到是腳踏車的響鈴同時,一道水花便從身旁潑了過來。腳踏車上那不懂看場合氣氛的人似乎是趕時間,只說了一句抱歉,沒有改變速度揚長而去。
留下全身上下濕到不能再濕、還坐在地上維持著曖昧姿勢的兩位少年。
「…………。」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綠間那被腳踏車所帶來的水花而浸得更濕的胸口,高尾離開綠間,站起身後無法克制地大笑起來。
綠間別過臉,似乎暫停的心跳逐漸加快,這才意識到剛才就要直接接吻起來的他們,有點糟糕。
「哈哈……這下子真的全身濕了,小真,還是趕快先回你家換衣服吧?」
到處都是水,綠間不知道是自己鏡片的水還是高尾手上沾滿了水,接受高尾向他伸出的手後,站起身拿起狼狽的背包跟撿好在地上吸飽水重量倍增的幸運物娃娃,接著用一樣濕到不行的眼鏡布擦拭鏡片。
「小真啊,你的眼鏡沒事吧?哈哈,哪有人在大雨下面擦眼鏡的,擦不乾淨了啦,這次讓我跑在前面吧?小真只要跟著我就好了,不然還真怕小真跑一跑會撞到電線桿之類的?哈哈哈……。」
「高尾……」
一半嘲笑、一半關心的口吻,配上自然由心發起的笑容,果然還是如此愜意地笑起來的樣子最適合、還是這樣的高尾看得比較順眼。
「廢話少說,快走吧。」
綠間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因為大雨裡的告白,被淹沒的聲音,只是太過不切實際的行動,他只跟在高尾後面那模糊的背影,想起高尾還沒提到到底要說什麼事。
距離綠間家,已剩不了多少路程。
※
「話說回來,小真家今天也都沒人對吧?」
「嗯,跟平常一樣,晚上才會回來。」
高尾剛在玄關處脫下濕漉漉的雙鞋,看到鞋櫃滿是空位,如此無心地問著。
「喔……那我可以順便在小真家把衣服烘乾吧,可以讓我待久一點嗎?」
這句話就是有心的了,綠間看得出來,如同以往兩人到彼此家裡研究功課跟作業問題時,最後都做到床上去,互相幫對方解決青春少年普通都會有的性慾問題。
「別想太多了,高尾,你在樓下的浴室洗吧,我去樓上洗,先去幫你拿換穿的衣服。」
綠間說完,把兩人的鞋子都先安置完畢要離開的同時,高尾就上前拉住綠間的手臂,阻止他的前行。讓綠間停滯動作的是,高尾那溫熱的手心。
「小真,說不定這是最後一次了……你不這麼覺得嗎?」
「……什麼最後一次?不懂你在說什麼,快點去換衣服洗澡,不然會感冒……」
綠間嘴裡拒絕著,卻沒有甩開高尾的手,互相違背,高尾趁著這點退讓,整個人摟上綠間的腰,面對他,臉朝上慢慢地談吐幾句話。
「說不定這是最後一次到小真家、說不定以後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說不定之後我們再也見不到面……」
說到後面嗓音越來越沙啞的高尾此刻,有層濃霧蒙上雙眼一般,表情正經下來,環在綠間腰上的手,顫抖著。
高尾到底在說什麼,綠間這次是真的不懂了,他只發現,他害怕高尾這樣的表情,大概是從未見到高尾顯露這樣的面貌,混合醞釀至今的情緒,好像有什麼事情在當下在未來就要發生。
「高尾,你沒事吧?為什麼要突然這樣說?」
綠間把高尾那雙放在腰上還在微微抖動的手抓起,摸上手心。
「……小真,今年我們就要滿18歲了呢,不覺得在這天時地利人和的美好時刻,應該把握時機做點什麼嗎?」
「做什麼?」
「小真家裡,應該有保險套吧?」
「高尾你……。」
過去的他們,說是在空暇之餘做點情人之間的親密事情,最多也只有到互相幫對方手交跟口交而已,誰也沒有想要更多,而如今的高尾,是希望能夠在即將邁入18歲的此刻再更進一步地發展。
理智上說什麼也不想接受答應的綠間,面對現在的高尾,他反而卻步了,因為這是知道可能得先分開一陣子的現實狀況之後,情緒不太穩定的高尾。縱使嘴上從不留情過,但他的內心深處並不想見到高尾失落難過的表情,也對高尾刻意裝可憐的把戲沒輒,明明知道對方在挖個洞引誘別人一起往下跳。
寧靜的玄關處只聽得到門外雨聲還在滴瀝作響,接著是感受到高尾所傳遞的身體熱度與心跳聲,綠間的視線無法抑制地停留在溼透的水灘中映出明顯膚色的純白襯衫上,濕淋淋,赤裸地曝露出慾望。
接下來,高尾大概就會親上來了。
預料得到對方心思的綠間,內心有股不願就這樣讓高尾應付過去的彆扭心態。他將高尾輕輕推開,扶起自己的眼鏡,想要鎮定冷酷地說出下一句話,卻又有點結巴。
「我知道了,先洗澡之後再說吧。」
※
男生與男生之間是如何做那種事情的,綠間非常了解,在過去高尾曾經向他提過,趨於好奇與求知心態他還去看了同志影片,只是在綠間認為不分男女只要是未成年即不可有更進一步性行為的保守觀念之下,即使是平常調皮喜歡惡作劇、每次對綠間的親密舉動幾乎都是主動方的高尾,也知道綠間對這點原則的堅持,不會認真再往更後面的步驟邁進。綠間跟高尾的交往還是安分地從高一維持到了畢業。
如今這個時點,面對高尾若有似無地挑撥,綠間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內心有點動搖,卻又理不出原因,摸不清是有點心疼高尾的感受、對於即將面臨的分開有點不捨、還是自己潛意識裡也覺得到了時機。
懷著各種複雜情緒,綠間還是在淋浴間裡做完常識上的清理,洗得比平常還久,最後再吹完頭,拿著一些點心跟茶水,回到樓上房間後才看到高尾也正好吹完頭髮,原本吸水扁塌的黑髮恢復了一點生氣。
「感覺小真洗得好久喔。」
「熱可可跟一點麵包,要的話自己拿吧。」
綠間把端上來的食物放到桌上後便去處理其他被雨淋濕的東西,沒有多看高尾一眼,而高尾穿著綠間借他的短袖衣服跟短褲,對綠間來說有點過於合身的尺寸,在高尾身上來說還是有點太大,襯衫的長度掩蓋住短褲褲頭,有點像連身衣,短褲也變成了七分褲。
「這是我第一次穿小真的衣服啊,果然還是有點太大了,褲子太長也不太舒服。」
對於綠間的明顯冷落,高尾對褲子動了些手腳、刻意走到對方身邊,手把衣擺拉下,再歪著臉說道:「小真啊,你看看這樣子像不像男友襯衫?」
「……。」
綠間的無語是高尾意料中的反應,他又向前接連問著:「看著這樣的我,小真有沒有心動的感覺?」
不過就是自己的衣服被別人穿著,有什麼好心動的。綠間想說的這句話,被自己的視線去向所駁回,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往高尾底下大腿的部位看過去……平常不容易被看見的,那些透露光滑肌膚的肉色……等等,高尾什麼時候脫掉褲子了?
現在的高尾不知何時開始只穿著那件過長的上衣,走動的時候像裙子一般飄移,四角內褲若隱若現,他知道綠間的目光無法離開他,拿起桌上的熱可可跟麵包吃了起來。
感覺有穿褲子跟沒穿褲子好像沒什麼差別,綠間也不再多管,坐到高尾身旁跟著喝起熱可可,這時他才發現高尾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明明用的是跟自己一樣的沐浴乳跟洗髮精。
隔音效果良好的密閉房間內聽不到外頭的雨聲,只有兩人的獨處,與世界隔絕一般。綠間嘴裡慢慢咀嚼著麵包,心思卻不在食物上面,腦裡一直盤旋其他的事。
「……高尾,你要跟我說的話,還沒說。」
開門見山直接問,總比一直被閃避來得好。見到高尾快吃完,綠間忍不住提出詢問。
「小真這麼在意啊?我都快忘記這回事了。」
「廢話少說。」
「還好啦,只是關於大學的事情,之前報考的經濟系錄取啦。」高尾把最後一口吃完,擦完嘴後用不是很正經的口吻隨口說著。
「你大學錄取的事情早就是預料中的事了,還有呢?」不可能只有這件事,不然高尾的態度不會這麼奇怪。
「小真的大學事情也是我預料中的事啦,其實我只是想說,以後大學就算我們分開,還是能夠一個星期抽一次時間出來見面之類的,小真總會回東京家一趟吧?」
「嗯……是可以這樣做沒錯。」
果然高尾也會這樣想啊,這下子反而被他坦然地說出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了,倒不如說太正常順利,好像哪裡違和,還是覺得有哪裡不足的地方。
「我只怕小真一頭倒入大學的課業裡面出不來、不懂好好照顧自己、找不到幸運物、甚至被別的女生看上之後還交往之類的啦……。」
「那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比起我,你才是要好好注意你那些輕浮的言行舉止,還有課業方面,上了大學,可不是有老師或同學在旁邊能關心你的環境,一切都要自主,除了學業之外自己的私生活跟步調也要懂得控管……」
「好……好……這些話早就在學校聽過幾百次了,小真又不是我的導師。」
「……。」好像把堆積已久的關心全部一次挖出來說一樣,綠間自己都料不到會突然對高尾說了一連串話,表面上陳腔濫調,但卻都是最真實的,另一種意義上的情話。
「小真的擔心我都知道,跟你在一起這麼久當然懂得凡事要好好盡人事嘛,不過眼裡只有小真的我,果然還是有點寂寞……。」
高尾將頭輕輕靠在坐在身旁的綠間肩上,像一隻正在撒嬌、乞求主人疼愛的貓。
對話中斷,洗髮精的香氣撲鼻而來,看不到高尾的臉,綠間的視線又不得不往眼前裸露的大腿處飄移,還在猶豫伸出手撫摸高尾柔軟的頭髮時,卻又被對方先下手為強。
「騙人的,其實我一點都不想跟小真分開啊……。」
聽到高尾這句話,綠間的手還停在半空,他來不及做出回應,嘴已被對方濕潤的雙唇給堵住。
整個人往前撲、坐到綠間大腿上的高尾,配合雙手捧住臉頰的動作,將舌頭伸進綠間的嘴裡,把躺在深處的舌瓣挑起後猛烈地進攻,交纏著,像是要奪走什麼。
鮮少碰到一開始就如此激烈的舌吻,綠間差點喘不過氣,卻又努力跟上高尾的節奏,想要配合。長時間又毫無目的的熱吻結束後,雙方的衣服被拉扯得亂七八糟,也互相發現彼此的慾望已逐漸同時被挑起。
高尾依舊坐在綠間身上,看著對方的頭髮,緩緩地說:「小真的髮色真的好漂亮,不管看幾次。」右手由上至下來回順著摸著,將那些綠色的髮絲一一映在眼裡,直到洗髮精香味也沾在手掌上,高尾忍不住將綠間的瀏海往上撥起,向前親了額頭,完全無法預料出高尾行動的綠間,只能眨著眼,讓他妄所欲為。
剛才高尾那句不想與綠間分開的告白,頓時讓綠間亂了心思,雙手順勢扶上高尾的腰之後,他也知道自己不想與高尾分開,只想擁抱眼前的人、只想撫摸他、讓他眼裡只有自己,這麼單純的想法,被純粹的慾望所蒙蔽,在簡單的求愛行為之下得證。
「高尾……等等……先到床上再……。」
來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老早知道會如此發展的綠間,與本來就想要如此發展又得到綠間應允的高尾,雙方情投意合之下,在特別的時間點與各種條件備足的情況,誰都無法喊停。
所以綠間還是先準備好保險套了,在洗完澡要上樓的同時。無論日常大小事、連這方面也要先盡人事的綠間,又讓高尾不得不佩服到五體投地。
※
最初都是高尾先來的,再來才輪到綠間跟進高尾的動作,這次也一樣,上了床之後高尾便壓到綠間之上,開始接吻,這次不像剛才太過突然激烈,先是淺淺地在唇邊碰觸輕咬著,再來相接,最後舌尖交流。
兩人離開親吻之際,高尾的手攀上綠間胸口,開始撫摸胸前那敏感的兩點,甚至上前用舌頭挑弄,綠間忍住不出聲,任由高尾恣意給予自己愛撫,直到這裡,其實都跟以前的程序沒什麼不同。
只是綠間還是覺得有哪裡存在著違和感,從今天開始到現在這刻,在高尾身上,好像有什麼事情隱瞞似的,雖然剛才已經把話說清,還進行到要深層親密接觸的階段,但在綠間的直覺感應中果然還是有股說不上來的不對。
還沒確定之前,綠間也無法定奪,只有順服高尾在自己身上的各個敏感處不斷地挑逗,過去習慣的那些微小地方,從耳垂、鎖骨、胸口、到脫去下褲的腹位,一一地被點燃起慾火,綠間知道高尾每次前戲都下了不少工夫,他看得到對方也脫掉束縛後的下身挺立,卻還忍耐著在幫身下的人增加更多性趣。
「高尾……。」
來到高尾親口含住綠間的昂挺時,綠間才感覺自己因為內心疑慮而尚存安定的神經細胞漸漸被打開,受靈活的舌頭攪動、上下推移所影響,快感隨著高尾的動作而加速上升,雖然前戲好像比以前花了更多的時間、進入狀況花得比較久,但現在卻讓綠間覺得快要無法忍耐。
乾燥的身體逐漸出汗,半開的衣服緊黏皮膚,翠綠色眼眸閃著水氣,些許霧氣爬上綠間的鏡片,模糊視線,雙手只能如往常一般無力地按在高尾的頭上,高尾知道綠間快忍不住了,此時突然收手、嘴巴離開,停止一切動作,觀察著綠間的臉龐。
「小真……真的好性感,被情慾給占滿的表情。」
高尾靠近至綠間的臉,視線不清的綠間以為對方要接吻,結果不然,高尾拿下綠間的眼鏡,無聲地與綠間四目相望,將對方的全部收入眼裡,而綠間也清晰地看見高尾那銀灰色的眼瞳,堅定筆直的眼神又似乎帶點迷離感,是以前完全沒看過的雙眼。眼鏡被拿掉所產生的錯覺嗎?綠間想。
「高尾,把眼鏡還我。」
以往的經驗裡高尾不太會隨便把綠間的眼鏡拿掉,為得是讓他能夠好好地看清親密動作的細節,即使鏡片幾乎都被蒙上一層霧。然而現在的高尾卻突然拿下眼鏡,而且還是在綠間即將射出之前踩了煞車。
「小真,把眼鏡還給你,接下來可要看清楚了。」
鏡片上的霧氣退去,眼鏡重新回歸到綠間鼻樑上,他發現高尾離開自己,拿起放在床頭的潤滑劑打開之後,擠了一堆在手上,最後是往高尾他自己的身後伸去。
說真的,綠間還沒考慮到這麼多,雖然知道要準備保險套,但是關於超過互相手交口交以上的狀況,他真的還沒細想過。所以緊要關頭到底是誰的性器進入誰的後門,這個深刻的問題直到現在才直擊他的腦袋。為什麼沒有先想到?
看著眼前的高尾自己將沾滿潤滑劑的手指深入私密的地方,一時就要失去理智的綠間才抓回思考,理解現在的高尾是在做準備,好讓自己已經勃起的性器能夠插入。
高尾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嗎?還是有過經驗?綠間見高尾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自顧自地做著將手指來回在後面私處進出的行為,讓綠間產生高尾已經老早就準備好、以前就這樣想過、甚至不是第一次的錯覺。
「高尾……。」快要被一堆疑問轟炸到無法思考了,現在不說點什麼的話,綠間想著。偏偏高尾沒有停止,還打算同時放入兩根手指,看似熟練手法的舉止,卻從眉頭緊皺的表情可以看出失去了餘裕。
綠間向前拉住高尾的手,示意要他停止。
果然,今天的高尾不太對勁。
「高尾,你這是在幹什麼?」
「……小真看得出來吧?在潤滑呀!小真別急,先等著,馬上就能讓你解放了。」
「不是這個問題……。」
「小真放心,雖然我是第一次弄,不過還是有自信的……。」
「就說了不是這個問題。」
看高尾又要投入自己的動作,綠間直接把高尾的右手抓起,接著用有點顫抖的聲線說道:「不是這樣的,高尾。」
高尾看向綠間的眼神,滿是疑惑。那到底是怎樣,綠間才發現要他回答的話答不出來。
「……那個,太突然了,我還不能理解。」
目線看向旁邊,無法正視高尾,不知為何綠間正在等待高尾出來好好地收拾這個局面。
「噗……噗哈哈……也對,小真在這方面是要慢慢來的,是我太心急了啦,抱歉抱歉。」
幾聲淡笑就將氣氛調節緩和的高尾,看見綠間臉龐上因為自己後來的舉動而更加地染上不少紅暈,又忍不住地嘲笑道:「小真太可愛了,才看到這點畫面就害羞成這樣嗎?等一下要做的事情可是更害羞的喔。」
「不……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那、不然小真用手指親自來幫我潤滑吧?」
高尾捧起綠間的左手,在修整完好的指尖處親了一下,舉止親暱,像是要讓綠間得到安心感。之後還拿起潤滑劑,朝那大片的掌心擠了一些,搓揉完後身子向前,把那手掌放到自己的臀部上,用誘惑撩人的聲音在綠間耳邊喃喃輕語:「小真,來吧?」
「嗯……。」先嘗試放入一根手指看看吧。
原來平常主動的高尾其實是接受的那一方嗎?綠間把手指伸進高尾後方的私處,探索著,與手上的動作相反,腦裡卻還是不斷在想著其他事情。
這樣子會很舒服嗎?綠間試著把手指滑得更進去,在潤滑劑湊效的狀況下變得非常順利,他觀察高尾的反應,只會隨著自己手指的前進而配合地發出悶哼聲,呈現彎曲跪姿的大腿與扶在綠間肩上的手不斷顫抖著。
似乎是在忍耐吧,想想有異物要進入那邊一開始本來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吧?為什麼高尾還要自願做到這步?為什麼放棄做為主動的一方?莫非高尾是怕我痛嗎?
又是一堆問題,怎麼又是自己一股腦地想著,找不到答案。
「嗯……小真可以了,放第二根手指進來吧……。」
高尾扭動起身軀,向前用平常不可能發出的媚惑氣息低音,在綠間耳邊吞吐,昂挺的慾望往前抵到綠間的,彷彿是在無聲地催促。綠間原本以為高尾的靠近是要做什麼,結果只是希望進行下一步的渴求。似乎是辜負了期待,有點失望。
辜負期待?有點失望?
到這邊不知為何,綠間本能上覺得自己無法做下去了。
他退出手,別開高尾的肩,卻又再度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說起來,到底會什麼會發展到這裡,他越來越不懂。
他深知的,是高尾那些對於自己的獨占欲,還有那些主動的親密言行舉止,所以才讓他覺得現在的高尾,不太像平常的高尾。延伸地說,今天的高尾,好像在畏懼著什麼,因為還隱瞞著什麼事情,加上即將面對的分開,想要藉由彼此的親密接觸來發洩性慾,又因為內心不安浮躁著,所以才如此渴求著肢體上的溫暖吧。
所以我,是否能夠為了這樣的高尾,做點什麼。
「小真?怎麼了嗎……。」
察覺到綠間停頓一切、低著頭的異樣,高尾不禁開始擔心是不是有哪裡弄錯、哪邊引起綠間的反感、到頭來藉由離別的氣氛下發生親密關係這種爛方法果然還是不可行……。
結果答案是高尾他完全無法預料到的。
因為綠間接下來對高尾說了這句:「高尾,應該是我被進入才對。」
「啊!?」
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高尾瞪大著眼睛,啞口無言。
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見到高尾吃驚的表情,綠間這才發現剛剛憑著無來由的意識沒多加修飾的話語實在太過直白,不過他能確定高尾一定有聽見,事到如今他可不想再說第二遍。
「不要的話就照平常那樣就好了。」綠間推了眼鏡,懷疑高尾到底有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不得了,太難得了,小真竟然會說這種話,所以是指我可以上小真?小真自願在下面?突然這樣說是為什麼。高尾依舊不敢相信,不斷地確認那句話背後的深意,忍不住直接抓著對方手臂問:「為什麼?小真是認真的嗎?小真可以讓我上嗎?」
面對高尾開門見山的逼問,綠間有點慌了手腳,高尾說的都對,但又不想直接應和。
「不是,我只是想說,你辦不到的話就不要逞強。」
辦不到?怎麼可能辦不到,是剛剛表現的太勉強讓綠間覺得他很忍耐嗎?不過這下可以確定,綠間是在關心他,高尾這麼解讀便豁然開朗了起來,只要為了綠間不管是日常生活的大小事還是床上的事他可是不管怎樣都行配合,這也是高尾默默自豪的一點,雖然自豪這個好像沒什麼用處。怎樣都好,錯過這次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啊……我懂了,畢竟是我們的第一次嘛,小真不懂得好好享用的話,就讓我來教小真吧?」
「高尾你說什……唔……」
綠間又再度被高尾施予重力壓倒在床,手臂被對方緊緊握住,兩腿被高尾抵著,原本有點冷卻的地方再次感受到熱度。
「小真退得好快啊,看來是我不夠努力,不過別擔心,接下來會讓你好好享受的。」
高尾俯下身,給綠間一個碰觸嘴唇的吻,再度湧上的氣息,突然讓綠間覺得安心,看到恢復主動位的高尾又是以前的樣子,綠間心想就像以前交給高尾主導就沒事了吧,其實是否要不要做這種事情只是其次,只要高尾可以維持原本的高尾就好了,好像今天過去後,一切都會慢慢改變,回不到過去一樣。
隨著高尾的愛撫進行,綠間覺得自己的想法越來越混亂,理不清頭緒。理智逐漸被高尾的雙手奪去,無法再思考太多問題。
「唔……。」
從最初到現在都是還沒射出的狀態讓綠間覺得有點難忍,只是接下來高尾的動作更讓綠間需要時間忍受。後面即將要被進入手指的狀況下,高尾的手還在洞口處盤旋著,感覺到沒有先暖過的潤滑劑的冰涼,綠間不禁出聲抱怨。
高尾知道綠間在忍著,不管是心理上的羞恥還是肉體上的不適,還試著配合他的手指,加上剛才的告白,這樣的綠間反而讓高尾覺得太男前了,讓他好喜歡,好想快點疼愛住然後給他所有能給的,讓綠間解放,但同時又怕自己的心急會傷到綠間,只能小心翼翼地。
經由潤滑劑的效果,高尾的手指順利地放到第二接著第三,即使手指全部放進了,對於要放入勃起的那根來說感覺還是有段距離,勢必得先痛苦一陣,在被性慾掌控的狀況下,高尾竟然還是覺得自己不忍心見到綠間在自己身下痛苦的樣子。
此刻的綠間自行把眼鏡取掉,用手臂擋住眼睛,明顯地就是在強迫自己要習慣後面帶來的不適感。
「小真,還好吧?」
停下手指進入的高尾,想將綠間的手拿起,看清他的表情,卻被對方拒絕。
「沒事,高尾你繼續就好。」
「臉上看起來不像沒事。」
「……你才是,一臉難看。」
現在的高尾在視力不清的綠間眼裡,就是整臉紅通通、要笑不笑的怪異表情。
「不用擔心我啦,小真擔心你自己吧。」
高尾覺得這下有點糟,都已經到這地步,接下來再不找到某個點,好像無法進到插入部份。綠間又不太有言語跟肢體反應,高尾只好繼續讓手指來回進入著、不停變換位置與搔刮柔軟的內壁,再看看綠間有沒有感覺。
反覆進出的情況下,沾滿潤滑劑的手指在濕潤的私處摩擦後所產生的水聲越來越大,在靜謐的空間內聽得非常清晰,高尾確定此刻已有達到擴張效果,卻不確定是否可以進到下一步,而綠間的反應只有低喘與吐氣,不知是無法打開心防,還是有點性冷感。
「小真……我想看你的臉。」
高尾先暫時停下了一切動作。
「……。」不明白高尾為何停止,綠間抬起遮在自己眼上的手,下一秒嘴唇便被高尾剝奪而去,迎面而來的是一個熱情的舌吻,綠間將毫無去向的雙手壓上高尾的頭,彷彿示意想要吻得更深入,比平常更加主動而且享受著。
「小真……。」吻畢後,高尾趁這時間點將右手手指再度插入,並且放下力道在裡頭抽送,近距離觀察著綠間的神情變化。
後面又被進入沒有餘裕再與高尾接吻的綠間,蹙起眉別開臉,回到原本忍耐的姿態,雙腿自動地閉合,看到此景的高尾,將綠間的雙腿往上抬起,放在自己的腰部上,大開之後讓高尾的手指能夠更加深入探索,接著,在摸到某個地方之時他才感覺到綠間的身體有了輕微抖動,那些只是低喘的吐氣呻吟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這邊嗎?小真?」有點放心了,高尾對綠間帶有深意地笑著,可惜綠間看不清楚,只覺得被高尾摸過的地方十分難受,已經不是可以忍耐的範圍,而高尾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攻擊那個部位。
「高……尾……等……哈啊……啊……。」
不禁發出自己不願表現的激昂呻吟聲,明明是想要表達住手的意思,卻變成滿溢春色的喘息。
綠間那不同於以往經過理性控制的聲音,此刻無法抑制地從喉間宣洩出口,這是第一次,在高尾耳邊聽來十分甜美悅耳,可以的話很想快點聽到更多。
「小真,接下來可能會很痛,忍過一開始之後就可以好好享受了……。」
語畢,高尾將勃起已久還靠著耐力維持的慾望戴上保險套後、抵至手指退出不久的洞口,接著吸氣緩緩地放入。
「唔……。」
與手指完全不同的感觸,綠間明顯感受到一股非常巨大的灼熱在後面插進,一開始本能地想拒絕,卻四肢無力,被高尾的身體抵住,無法反抗。
剛剛那個地方是真的能夠得到快感……如果可以讓高尾來的話……綠間不敢再想像接下來的自己會如何失控,但更無法想像非常期待、願意為了後面的歡愉而暫時忍受此刻疼痛的自己。
綠間雙手攀附上高尾的肩頭,將靠在高尾腰部的大腿抬上更大的角度,重要部位接合得更緊密,讓高尾能夠全部順利地放進。
「啊……哈啊……小真……。」
順著綠間的動作將整根推入後,高尾被柔軟濕潤的緊緻內裡包覆,明顯地感受到被綠間吸著不放,有種無法克制的快感就要孕育而生,就在要開始動起來的那刻,高尾看到綠間的眼角濕潤,還流下一道淚痕。
「小真……。」
因為綠間不太表達反應,高尾往往只能猜測著,現在他只覺得自己是否太過強行插入,惹得綠間不適。
「沒事吧……?」高尾退出,向前摸上綠間的臉龐。
「?」為什麼要突然停住,高尾退出後只讓綠間感到不解。
「小真很痛嗎?都掉淚囉。」
高尾溫柔地詢問,還用手指擦拭掉那些淚水,才讓綠間知道高尾是因為看到他在哭所以停下一切。
「……笨……笨蛋,這只是……正常生理反應。」
人在痛的時候本來淚腺就會分泌液體啊,這是常識,綠間也沒力氣跟高尾這樣說教了。
「小真好可愛,濕濕的眼珠子好漂亮,真難得看到這樣的小真,太好了。」
不理會綠間的回答,高尾又更湊近,甚至伸出舌頭。沒戴眼鏡抓不清距離的綠間還以為高尾這姿勢是想要舔他的眼珠,已沒力氣抵擋的綠間瞪大著眼,不知如何做出反應,只能將雙眼閉起。
結果高尾只是用舌頭舔去綠間臉龐上的淚痕,像小狗一樣,綠間這才想起行為無法預料的高尾從以前到現在好像什麼都舔過了,自己的全身上下,每次都很想唸他,到最後已無從唸起,
鹹鹹的卻又帶股甜蜜,連綠間的淚水也占為己有的滿足,高尾對綠間綻放即使沒戴眼鏡也能清楚看見的微笑,而綠間看不清楚的,是高尾眼裡深處強忍多時也不願宣洩而出的淚。
「最喜歡小真了喔。」
「……笨蛋尾。這種事情不用多說。」
「不管說幾次我都要說我喜歡小真,不對、是我愛小真,我最愛小真最愛小真最愛小真……」
「煩……煩死了。」
「小真也說一下嘛……不然等會在做的時候如果很爽你可以偷偷說沒關係,我可以當做沒聽到。」
「誰會那樣說。」
「是嗎……這可就不一定囉……。」
高尾再次將彷彿按下暫停按鈕的動作接續起來,恢復插入後,接著是仔細聆聽從綠間口中發出的美妙低吟聲,兩人逐漸浸淫在交合之中失去控制,手裡只擁抱著對方、眼裡只看著面前的人、唇口相接、交換彼此的氣息味道,融化在雙向的溫暖之中,最後一起完成高潮。
※
綠間戴回眼鏡,看見自己床上被拉扯得亂七八糟的床單,枕頭也東倒西歪,摺在角落的棉被在做的時候被高尾踢到床下。
床上只有兩個全裸的男生,一個還緊緊趴在另一個男生身體上面不放。
真是太不像樣,綠間想下這樣的評語,卻又覺得自己失控到沒資格這樣說了,想起剛才人生中前所未有的親熱場面,好像又有一股躁熱要爬到臉上,最後自己到底變成怎樣還說了什麼,真是不願多想。
見到躺在自己身上的高尾一副精疲力盡、閉著眼像是在睡覺、也不知是否裝作在休息的樣子,綠間也不想叫醒他,只有開起口來,突然說起自己想說的、不管有沒有人會懂的話。
「為什麼要當醫生的原因很簡單。」
這是高尾在畢業前不斷纏著綠間,想要綠間回答,卻一直得不到正面回覆的問題。
「高尾,我不知道你今天為什麼一直在意那一首歌的歌詞內容……現在就跟你說吧,別管歌詞說了什麼,只要有我在,你的一輩子就絕對會活得好好的,不會出任何問題。」
目光沒有停留在高尾身上,綠間只是雲淡風輕地將話語說出,如同敘說一件普通簡單的事情一般,不過他萬萬沒想到,高尾會把話聽得明白,還把臉抬起之後逼近,急速縮短距離。
「……小真,我好像又愛上你一次了。」
面對這樣的人生大告白,還有讓人不動心的道理嗎,雖然太拐彎抹角了但不愧是小真,這樣有自信又帥氣的小真、對戀愛開竅之後就無比認真的小真、即使傲的部份比較多但嬌起來實在是可愛到讓人受不了、實在是喜歡到不能再更喜歡。高尾想著,上前吻了還在掩飾吃驚的心上人,眼鏡鏡片又再度起霧。
這是他們最刻骨銘心的首次親密接觸,也是高尾直到三年後的現在,想忘記也忘卻不了的最後一次深刻交會。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