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狂想曲-Rhapsody In 綠間&高尾-》
第7番 那些相互閃亮映射的事物
在清楚地劃分一年365天的月曆上,如不特別另外做標記,普通只會記錄著國定休日。而日常生活上也有許多事情,不特別說出來或是做出行動、便會被一般人保持無知的狀態或視為正常讓它流逝而去。10月5日這天是星期五,在結束完一整天的校內課程與籃球部活動時,看著更衣室裡掛著的日曆,高尾如此邊想、邊跟著旁邊的綠間同時脫下球衣,換上學校制服。日曆不撕下,便會一直停留在10月5日這頁,等到下星期一就會被一次換下三張日曆紙。日夜輪替,年月增長,一切的時序都十分自然地運行著,即使在這段時間裡發生過什麼事情,過一段日子也自然地會被遺忘。
然而對於高尾來說,還是有一些日子他永遠不會忘記,至少明天──10月6日還是具有一點意義的。不想要讓這天的意義只有自己一個人獨自想著,如果也能傳達給某人知道就好了。在並肩走出校門的路上,高尾便向綠間提出詢問。
「小真,明天是10月6日……對吧?」
「你在說廢話嗎,高尾。」
「明天一樣要在老地方進行秘密特訓對吧?」
「嗯,明天早上也是一樣的時間,在公車亭那邊等。」
綠間轉頭看向高尾,話語中沒有問起高尾提起這話題的理由,似乎不容許高尾拒絕特訓。高尾的眼神隨即對上綠間傳來的視線,笑著說:「好,小真可別因為看占卜節目而遲到了。」
「事到如今說什麼呢,高尾。我哪一次遲到過啊。」
那是綠間與高尾為了練成只有兩人合作才能使用的籃球技法所做的特殊秘密培訓。場地不在以往的籃球場上,而是需要坐快一個小時的公車才能到達的位於郊區的小籃球場,場地是木村學長幫忙介紹的,據說他那務農的親戚就住在附近。一般來說那邊的籃球場屬於半廢棄狀態,完全沒人使用,這樣的場地正適合綠間與高尾兩人獨自進行練習,所以最近他們都是一個星期抽出一天過去。
最後高尾跟綠間收拾完球衣,如同往常地歸家,而高尾在家裡接下來的行程也只剩吃頓晚餐、洗個澡。做完這些例常行事的高尾,一邊擦拭濕潤的頭髮邊拿出手機,在聯絡人寫著綠間的頁面撥出電話。只有最後這件事還不算在例常行事裡。
其實高尾嘴上所說的10月6日什麼的,來源只是目前高尾跟綠間的球衣背號正好是10跟6而已,表面上沒什麼好值得紀念或是慶祝的意義,然而對高尾來說,這可是他與綠間能夠同時以秀德高校男子籃球部正選的身份站在一起的初次象徵。即使對於綠間來說可能微不足道,但高尾還是想要讓綠間多少能意識到這點,就算不了解其中的深意也好。
思緒還沒停止,就被電話接通後傳來的低沉穩重的男聲給打斷。
「這種時間,怎麼突然打電話過來?高尾?」
「沒有啦──只是突然想聽小真的聲音──之類的~」
「有什麼事情就快說啊,高尾。」
這個時段綠間果然有空,電話馬上就接了,而回答也不出意料,十分冷淡,一切都很正常,如同高尾內心所想的。
「明天是10月6日,小真知道這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你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這怪問題?」
「對啊,因為我很在意。」
「到底有什麼好在意的,明天還要早起搭車去特訓,沒其他事的話我要掛了。」綠間有點不耐煩地想著,今天的高尾也提到類似的問題,現在還特地打電話過來,到底想幹麻。
「等等!小真你想一下,10月6日這天有代表什麼意思啊!」
「所以你是想要問紀念日嗎?那我就告訴你,10月6日這天是國際協力之日,是紀念日本首次以援助國身份加入幫助發展國家的世界組織的日子。」
綠間竟然能回答出這種正經到不能再正經的回答,真是被打敗了。
「不是這種意思啦……再往更簡單的方向想。」
「你要我回答世界上哪些偉人在這天出生或去世嗎?」
「當然也不是這意思啦!我知道他們出生跟死亡日要幹麻!?我又不會去悼念他們!」
「那麼是誰的生日嗎?在我的熟人資料庫裡還沒有人是這天生日的。」
「也不是!」
「所以到底是什麼啊!?」
好像順利地挑起綠間的好奇心了,而且他似乎有點生氣。高尾本來就清楚,開口問綠間明天是10月6日的意義是什麼,一定不會得到什麼理想的答案。一切只有用實際行動來表示最有效率了。
「我現在不打算告訴你,等明天再說吧,那麼先這樣,早點休息明天見囉!晚安~」
「你說什麼……為什麼要留到明天再……高尾?」
高尾急忙地掛掉電話,也不等對方把內心的疑問說完,只留下綠間望著顯示通話結束的手機頁面,不斷地思考高尾是不是又要玩什麼把戲。
抱歉啦,小真,接下來一整晚你大概會一直想著我到底想幹嘛對吧?不過不這樣做就沒辦法先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反正等明天你就能知道答案了。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大概還會被取笑的答案,但是因為是對著你說,所以有種勇氣;不顧一切、也不顧後果,只是單純地想將想法傳達給你知道的勇氣──之類的吧?
※
翌日早晨,綠間與高尾兩人都非常準時地抵達公車亭,一同在秋分時節的涼風吹拂之下等待公車的到站。綠間只是穿著十分簡單的素色短袖T恤與運動長褲,外面再披著附帽子的長袖外套。還有另外帶了一套衣服,以備運動完後的換穿。高尾也一樣是素色短袖T恤跟附帽外套,只是下半身是穿運動短褲。
綠間馬上注意到高尾的穿著,盯著那短褲,對高尾說:「高尾,現在已經是換季後的秋天了,你還穿短褲嗎?」
「短褲比較方便活動嘛……」
「你帶的備用衣物也是短褲嗎?」
「對呀。」
「好歹也穿個七分褲吧。」
「唉唷……小真你太守規矩了啦,沒有人規定換季了就不能穿短褲啊!」
綠間一聽完高尾的回話,短時間沒有出聲,只有簡單地哼了一下。
「啊……還是說小真是在怕我著涼啊,擔心就直說嘛~我現在可一點也不覺得涼喔。」
「才不是,只是你穿這樣不合時節罷了啊!」
在四季分明;春夏秋冬均分裡的生活中本來就該配合季節變化,穿著適宜的服裝、做適當的搭配。這也是綠間常掛在口上的盡人事,在日常生活中便從小細節到大細節全都要盡人事,接著才能等待到天命的眷顧安排。
「高尾你還是多盡點人事比較好。」綠間推了一下眼睛,將視線離開高尾的短褲範圍。
「除了星座占卜,連穿著也要盡人事嗎!?」
「那是當然的,凡事都要盡人事,才會得到上天的眷顧。」
「比起盡人事,我比較相信小真另外常說的命運安排。」
「兩方都一樣重要的啊。」對話至此,綠間將手上的幸運物舉起,拿到高尾面前,有種強迫高尾接受的架勢。
今日綠間帶的幸運物是一瓶墨汁。
「噗……噗哈哈哈……今天的幸運物是墨汁嗎?玩偶類的就算了,要隨手拿著文具類用品又隨身攜帶果然不管看幾次都還是很怪啊!!哈哈哈!」
半年前,春季新學期剛開始、與綠間相認的那刻,綠間也是拿著透明膠帶說是幸運物,一整個超級古怪。時間過得好快,已經過去半年了呢……綠間對幸運物的奇妙執著依舊沒有變,哈哈哈。高尾一邊笑、內心邊想著這些事情,沒有說出口。
「今日巨蟹座的幸運物是墨汁……你的反應最好該學著收斂一點,不要每次都笑得這麼大聲,高尾。」
「哈哈!因為真的不管看幾次都很好笑又不會膩嘛……抱歉抱歉。」
不過說真的,要是綠間沒幸運物在身邊,接下來會發生的不幸事可就真的是笑不出來的程度了,甚至就為了綠間的幸運物,把眾人都牽扯進來的情況也發生過幾次,不管是幫忙湊幸運物、借幸運物、還是找幸運物。奇怪了,想起來綠間是一個這麼會惹麻煩的傢伙,但又意外地不會惹大家厭惡吶!明明一開始大家都不怎麼習慣跟綠間對話,要不是有我在,整個氣氛超尷尬的,不過……現在隨著相處時間的增長,不用我在中間調和,綠間也能自然地跟大家融在一起了。
「那麼你也該習慣了,高尾。」
「習慣什麼?幸運物嗎?」
「我的意思是,你也該跟我一樣盡人事,每天帶天蠍座的幸運物,並且養成習慣啊。」
「不、這麼麻煩的事情有小真一個人來實行就很足夠了,我實在敬謝不敏。」
「哼,所以說你還不行啊。」
「應該說,我只看巨蟹座的星座運勢啦!」
「……之前你就說過一樣的話,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綠間轉身,整個人面對高尾,一副想要把話問清楚的樣子。
高尾也轉頭對著綠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懂。」
為什麼天蠍座的人只看巨蟹座的運勢?這兩個星座有哪裡共同的地方嗎?或者高尾的其他星相位置都落在巨蟹座?從星座占卜的角度來想,根本找不出解答。高尾這句話,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應該有其他的意涵才對。
「嘛……小真你以後應該就會明白了吧?」高尾看到前方的公車朝他們的方向行駛而來後,向背包裡尋找搭公車要用的IC卡。
其實我不是只看巨蟹座的運勢,而是因為對綠間有興趣;加上綠間是星座占卜的信者,當然會想注意綠間所屬的巨蟹座了,不然像我這種不信星座也沒興趣的人,怎麼可能看呢,哈哈。高尾心裡想的事情反應到表情上、不禁笑出聲來,換來綠間眉間的深鎖。
當公車開來停在兩人面前時,高尾才收起笑容說著:「公車來啦、趕快趕快~」不等綠間還在摸索上車用的卡片就把他推上車。
「等……我的卡還沒拿好啊……!」
「那我就先刷上去啦!!好位置先搶先贏喔!!」高尾把原本推上去的綠間追過去,刷卡感應器發出一聲嗶的音響。
「搶個頭,我們要坐最後面一排,前面都是要讓位的啊。」在後面的綠間不甘示弱,左手往前伸整個把高尾的頭往下按,右手則是拿著IC卡往機器感應。
「喔喔,知道~知道啦!頭快被壓扁了!」
在市區車站與郊區之間往返的公車,假日只會有到市區的年長人家或是婦女帶著小孩乘坐,像綠間跟高尾這樣的年輕人實在非常少見。兩人坐在公車座位裡面的最後一長排,綠間坐在最靠窗的位置,而高尾坐在綠間旁邊。綠間手撐下巴,靠在窗邊,看著窗外景色,而高尾則是戴著耳機聽起音樂。
整整快一小時的車程裡,車內不時傳來嬰兒的哭聲、婦女的聊天、老人們之間的日常問候。高尾憑著耳機隔絕與外界的聲音接觸,目前播到的還是之前給綠間聽過的音樂曲子,得到的感想是好吵。高尾隨著音樂小聲地哼起鼻音,如同以往享受在自己沉迷的旋律裡。一旁的綠間此時在靜靜地沉思著,所謂的10月6日到底是什麼日子,高尾到底要不要給他解答。今天到目前為止,高尾都還沒提起半點相關的事情,也因為這樣子,越不被提起,就會越想知道真正結果,雖然自己也想找出答案,但怎麼想也理不出個頭緒。
高尾那輕鬆的樣子依舊顯示出很有餘裕的模樣,反觀從昨晚就開始不知原因地一直在意的自己,是否有點自作多情。如果自己先提起的話,就真的顯得自己非常在意了,所以絕對不會先說的,反正其實也並不是那麼想知道解答,不過又是輕浮的高尾喜歡隨便開的玩笑罷了,對玩笑問題的解答怎麼可能會在意呢。
結果整個路程上綠間的腦海思緒裡還是一直盤旋、循環著同一件事。
※
高尾算不清從以前到現在已經看過幾次了,從綠間的手掌心上為起點;左手開始的那一個完美弧線,劃過整個籃球場的半空,靜音幾秒之後,精準又爽快地抵達終點,發出摩擦籃架跟繩子的細碎聲響,接著就是場內校內應援隊跟觀眾的歡呼與掌聲響徹會場。
只不過現在沒有其他第三者,只有高尾跟綠間在戶外籃球場上,綠間正在投籃,而高尾遠遠地站在對面的籃框下,接那些綠間投入籃框的球,再回投給綠間。不管場地在哪裡,綠間的投球準度永遠不會改變,而且只要沒有人打擾破壞,從綠間手上發出的球絕對會進入籃框得分,彷彿是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好的命運,也不允許任何人來忤逆。
高尾中學時就曾經慘敗在這沒辦法違背的命運之下,面對這些每投必進的三分球,壓力可不是普通地大,每次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球在高空中劃過、進籃,比數差距越拉越大,就越顯得自己的無能為力。還有敵方那不可一世的驕傲態度,彷彿打從一開始就沒把他和隊友們看在眼裡。這些絕望的感受在內心裡交錯縱橫;在面對壓倒性的實力之下所打的籃球已經變質了,如果不能開心地打球的話還有什麼意義呢。這樣想著的高尾,抱著複雜的情緒退出籃球隊,在不甘心的情緒下發誓總有一天一定要打敗他。
只是高尾萬萬也沒想到下一次再實際看到那個會令人害怕到不行的三分球,已經是與綠間一起加入籃球部的時候,震驚歸震驚,換個角度想,未來可以不用再想著要如何跟三分球對抗真是太好了。於是高尾的目標轉變為要綠間承認他、承認他身為隊友的身份還有他的控球實力。在這樣的日子之下,綠間對於團隊合作的態度也逐漸轉變,不再堅持中學時期一貫自我的打法,與隊友的相處也變得更加圓融和諧。
此時的綠間看在高尾眼裡,每一個經過盡人事後的投球線路都化作一道道閃亮的軌跡,不管看幾次都不會膩,無法自拔地想向他人讚嘆這王牌大人的實力……原本都是這麼想的,沒想到經過相處之後,不知不覺地有種獨占慾出現……。
拜同班與座位前後座的命運之賜,高尾與綠間在班級裡上課相處的時間不比碰籃球少,也因此多了很多能夠進一步了解綠間的機會,簡單來說去掉籃球實力跟用功好學生形象的話,綠間就只是一個非常古怪、有特殊喜好的人。這樣的個性的確讓週遭人有點頭疼又難懂,不知怎麼跟他相處,然而之後就會了解,綠間的執拗個性其實就只是一股傻勁,讓人覺得有點蠢。而且即使再怎樣傲慢的人,還是有一些態度軟化的時候。
深刻體會綠間是刀子口豆腐心的高尾還覺得綠間的表現很可愛,不由得從內心深處浮現一些憐愛之心,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又是只有密切與綠間相處過後才能夠察覺到,大概連與綠間同中學的人也不如他,總是會有點自滿,然後自然就有種想要從日常一直到私生活也霸占的獨占慾望出現了。平常就想聽他無意地提起以前帝光中學時的往事、還有奇蹟世代的趣事等等的……雖然綠間的描述非常地輕描淡寫,甚至表現的態度讓人不覺得有趣,但是只要是能夠存留在綠間腦海裡的記憶,高尾每一項都會想要知道,畢竟,只要能讓綠間記在心裡的,對高尾來說其實並不是壞事。甚至,也想讓綠間將他的事情都記在心裡。
當意會到這股心情不太尋常也為時已晚,過於親近的話語跟動作已經藉由只是朋友之間的互動為由反射性地發出去,綠間一開始絕對是不習慣甚至非常厭惡,不過在經過時間推進之下那份不習慣於兩人之間也逐漸成為自然,一切讓綠間回嘴罵個幾句還是打個幾下的表態就能沒事解決了,這才是最糟糕的地方。
「令人絕望的命運,某一天轉變成為愛情。」有首流行歌是這樣唱的,大概就是這樣了吧,彷彿是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從球場上的敵對關係轉為在球場上並肩作戰的關係。只是這樣的命運,是否就是綠間口中常提起又遵循著的命運呢?這樣的綠間,是否又能夠接受把這樣的命運昇華成為愛慕之情的高尾呢?
想到這,高尾不禁笑出聲,打斷了他與綠間的傳球與投籃練習。此時綠間的投籃球數已數至50球,才正要往下一球邁進。
「你在笑什麼?高尾。」
「啊……沒事沒事,你繼續投吧。」高尾邊說邊把剛才接下來的球傳給綠間。
「不投了……直接進入練習流程。」
「啊?不是說至少要先投完一百球?」
「有個人站在對面邊笑邊看,實在投不下去啊,算了。」
綠間口中所說的人正是高尾,原本高尾還會配合綠間投進籃框時叫出一些稱讚的話,而且每次都還會變換不同的語氣,結果只讓綠間感到非常煩躁,直接叫高尾閉嘴,只要乖乖把球回傳就好。結果沒想到高尾安靜之後,反而將視線直直地盯著他,偶爾還對他微笑,讓綠間覺得高尾明顯地在干擾他,即使是正式比賽也不會被這樣對待,想要讓人分心也要有個水準。
「嘛……太陽下山之前就要結束對吧,正好省去一點時間。」高尾向綠間跑近,從綠間手上接過球,開始運球練習。
「你不要在練習中拖累的話。」綠間也擺出應對姿勢,準備要攔截高尾手上的籃球。
每次最會拖累的人就是綠間嘛、居然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啊……。算了,現在也不是吐槽的時候。
高尾將注意力轉移到手上的籃球,想著該如何突破眼前綠間的防守。目前的狀況是假想綠間是敵隊的人,高尾必須將球傳給「真正的綠間」,即是要假想此時的綠間會在哪個位置、怎樣傳出去才不會被其他人輕易抄截走。傳得好不好、可不可行,一切判斷的基準都取決於時間,而要求完美的綠間在每次的傳球試演中都訂正高尾好幾次。
「反應動作太慢了!」
「我才不會站在那個位置,用點腦袋想想啊!再來一次!」
「位置對了,但是傳球動作不夠俐落,速度也不夠!」
「仔細看我的防守,透露出什麼訊息!」
什麼訊息啊!綠間你的防守原本就很難突破了好嘛!能不被搶走就謝天謝地,還要想真正的綠間在哪個位置,傳球的動作也要求這麼多……其實根本只是按照綠間的心情來決定好壞啊!
高尾內心吐槽一堆,不過還是擺出認真態度面對著,直到做出一個漂亮的假動作之後才得到一次稱讚。今日的王牌大人,依舊非常地我行我素又目中無人!
兩人就這樣做完一連串的防守傳球假想試演練習後還做了傳投球模擬練習,在這裡依舊是高尾被綠間唸過來又唸過去的情況,不過高尾了解綠間這些言語背後的真正用意,所以從頭到尾也都任他操弄,畢竟經過這些練習才能夠真正記住更多綠間的習慣,在正式比賽時,不需要花時間思考,有些時候直接由身體做出自然反應就足夠決定勝負了。他們能夠先準備的就是兩人之間對彼此實力的信任感、再加上不用言語就能表明的默契互動,至於比賽最後的結果再交給天命決定。
總之,這樣的訓練在學校是很難有機會練習的,高尾不禁打從心底感謝學長們的安排,因為這樣,也另外增加更多他可以跟綠間獨處的機會啦。
※
在一連串的練習裡總算把上午的時間都消耗掉到達中午,除了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子之外也是高尾最期待的午餐時間,兩人各自將汗水都擦掉後,綠間還在將自己的左手手指包上保護繃帶、高尾便迫不及待地將東西都拿出來,小跑步地放到場邊的長椅上,並且戴上髮箍,防止運動後有點零亂的瀏海亂動。
「你剛才最後的帶球速度也這麼快就好了啊。」
看著高尾急急忙忙的動作,綠間反倒是慢條斯里地從自己的袋子裡拿出便當跟餐具往長椅方向走去,還不忘將今日幸運物──墨汁也帶著。
「現在是午餐時間啦,就別再提剛剛的事情了嘛……。」
因為是假日,高尾的母親反而有點時間準備出好一點的菜色,讓高尾十分期待。不過當綠間跟高尾的便當一打開,兩個排在一起立刻就顯示出差異時,高尾就把期待的心情收回,然後內心又開始想了一堆獨白。
綠間的母親實在對綠間太好了,每次便當都準備得非常豐盛又漂亮,菜色跟份量也控制得很好,完全是為了綠間所設計,綠間的發育會長的這麼好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相反的,綠間的胃口大概也被養縱了吧,每天都吃習慣這麼美味的便當料理,以後做便當的人換了怎麼辦啊!
「哇……即使離開學校也一樣,今天依舊是這麼不簡單的便當!」
「你太誇大了,高尾,這只是普通家庭主婦的程度啊。」
「不不,是小真你太習以為常了吧,要是我老媽看到她大概要哭了。」
「……對於食用完馬上就要運動的狀況來說,這份量的確有點過多……。」
綠間不太理會高尾對於便當的比較,看著自己的便當,拿出筷子往一些成雙成對的食物上伸去,接著把食物都放到高尾的便當裡,像是雞塊、炸魚條、丸子之類的。
「這些都給你吧。」
「……喔,不好意思,又接受來自小真的施捨,謝啦!」
「拿了就要給我吃完啊,高尾。」
「那是當然的啦,yes sir~」
其實綠間覺得高尾的食量比他還多,但自己的便當份量卻比高尾多,原因就在於堅持讓綠間多吃也不願少吃餓肚的母親每次準備的便當都是比自己想像的還多一點,所以才會偶爾主動分一點給高尾,而高尾也清楚這樣的狀況,不多說什麼乖乖地收下。就像日常丟個毛巾遞個水瓶一樣,只要有一位願意給予、另一位就會願意接收,關係來往得很剛好平均又自然,如同穩定的天秤。只不過天秤安定太久,還是會失去精準的時候。
「說實在的,綠間,我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想問。」
「……什麼問題?」
過好一會兒,兩人已進入安靜的吃飯時間,高尾突然正經地向綠間提問,對綠間還不用「小真」的愛稱,使綠間有點不太習慣。
「吃過這麼獨一無二又好吃的便當……要是以後小真結婚了,另一半做不出來這麼好的愛妻便當的話,那該怎麼辦啊!」
「……!」綠間一聽完差點沒把口中的飯噴出來,原本還擔心是什麼很嚴重的問題,結果又只是高尾的開玩笑罷了。
「你所謂嚴重的問題指的就是這個?」
「很嚴重啊!認真想起來吃習慣這些美食而且又不會自己做飯的小真以後沒得吃的話會不會水土不服到餓死!」
「外食還能吃的話,怎麼可能餓死啊!」
「而且小真這麼挑,要做合胃口的菜色大概又很難,真為那未來的另一半擔心啊……不、應該要先擔心小真找得到對象嗎!?」
「你才是要擔心你自己啊,每次開口都是這種輕浮的口調,在女生面前成何體統。」
「哈哈哈,放心~這點的話還輪不到小真擔心,小真還是先擔心你自己的怪癖如何修正比較好吧!」高尾在笑語中還大力地拍了綠間肩膀幾下,而綠間只是斜眼瞪著他,不想繼續給予回應。
那些輕浮的話我才不會輕易對別人說,其實都只會對你說啦!就像是小孩子在喜歡的人面前反而會大聲說討厭這種道理,看對方如何反應是很有趣的。高尾沒有把這些心裡話說出口,只有繼續再想著,要是對綠間說輕浮態度其實就只針對他才會這樣的話就等同於對他告白了吧……不、說不定直說了綠間還是不明白也說不定。
此時兩人的便當終於都吃得差不多,綠間把注意力放到高尾身後那從一開始拿過來就沒動過的袋子,想著裡面是裝什麼。話說回來,10月6日到底是什麼日子,高尾還是沒說啊。
高尾注意到綠間投來的視線,也不主動向綠間表明。綠間拿起水瓶喝水之餘,目光還繼續往高尾的方向瞄個幾眼。
明明很在意卻又刻意不提的個性都被我看穿啦,真是受不了,算了,不玩啦!就都說出來吧。
「對了,我還另外帶了這個,一起吃吧。」高尾語畢,把身後那袋子拿到前面,並且將裝在袋子裡面的罐子拿出來,只是一個裝滿五顏六色的糖果的罐子。
「這是什麼?」
「如你所見就只是糖果啦!有七種顏色耶,不覺得很像小真以前待的奇蹟世代的代表色嗎?」
從玻璃製的透明罐子看進去,的確是大致上有七種顏色的糖果,包裝紙是透明的,看得出糖衣上露出晶瑩剔透的色彩,還有白色的糖粉灑在上面,十分漂亮。可惜第一眼看到這些糖果的綠間只覺得這糖果使用的化學成分一定很多。
「你不是不常吃甜的嗎?更何況還是糖果,今天幹嘛突然說要吃?」
「在商店看到減價促銷,又覺得這糖果很不錯就買了嘛,難得一次也不錯啊。」
高尾打開罐子,拿出一顆透出翠綠色澤的糖果,說了這是小真的顏色後就直接往綠間方向丟過去。綠間下意識地接起,拿在手上一看,發現上面的過期期限寫著10月6日。
「喂……這糖果今天過期,會不會太危險啊!」
「啊……因為快過期所以才會減價促銷嘛……不然這邊的這顆給你。」
綠間又接一次,發現這次的糖果期限是印著10月10日,也沒晚個幾天。此時高尾已經開了一顆澄橘色的吃起來,口裡直喊著真甜。本來沒特別想吃的綠間突然也有點好奇味道,想著反正就只吃這一次看看。
糖果的味道逐漸在嘴裡化開,是蜜瓜的香味,有點過甜,說不上好吃,吃一顆就膩了。另外也因為經過這甜度的刺激,綠間這才想起來今天自己還沒喝到紅豆湯。高尾看到綠間乖乖地把糖果放進嘴裡,才打算開口說關於10月6日的事情。
「小真,10跟6這兩個數字就是我們的球衣號碼啦,10月6日的話不就是我們的組合日了嗎?6月10日那次在忙著IH賽還沒意識到,這次總算能跟你說了。」
「……。」
一聽完高尾的話,綠間又差點沒把還含在嘴裡的糖果直接吞下去。就為了這個原因,讓他思考這麼久,還差點上網去搜尋這天是否還有其他含意,好險沒真的這樣做,不然只是浪費時間。
「害我以為是什麼重大日子,原來只是這一點小事情嗎!」
「對你來說球衣號碼可能就是小事情、不代表什麼啦!不過這對我來說可是能夠與你一起在正選位置打球的象徵啊。」
高尾直接把內心所想的都說出來,這時候就是要了當地說才能夠得到綠間的理解。而綠間聽完高尾這番解釋後才開始細細消化高尾剛剛的話語意思。
的確要拿到正選對一般人來說不容易,就高尾來說才一年級就要升上正選已經是少有狀況,而且其他隊友也都是高年級居多,在秀德嚴苛的訓練之下,能撐到最後的高尾,還是有一點值得讓人肯定跟認可的地方……不過,為了球衣背號這種日子就要特地拿出來說的話,感覺太小題大作了。
「……這種日子根本就不需要特別拿出來強調啊,反正已經幾乎天天都在一起打球,背號也不是永久的,這種組合紀念日子根本就沒有什麼意義,比起想這些事,倒不如把時間多利用來擬一些球場戰略!」
綠間把肯定的語句隱藏不說,表面上的否定語氣嚴酷到毫不留情,高尾聽完後卻只覺得一切都在料想之中,而且對這樣的冷傲回答其實內心有點高興。
「小真,你這樣講,好像我們是情侶啊……就是那個、情侶之間說的不用特地慶祝情人節,因為只要在一起、天天都是情人節的說法嘛……小真果然很浪漫啊……。」
「誰跟你說是情人節了,不要每次都把我跟你的關係往別的方向說啊!」
就是這種高尾輕浮的口調讓綠間一直無法習慣與接受,有一次下課時間班上同學在討論男女交往問題,高尾還用開玩笑的語氣對同學們說綠間的話已經死會了,因為對象就是高尾,要不是下一秒綠間馬上就一個拳頭往高尾頭上砸下去,不然班上同學好像還真的都要相信他們兩個是一對。
「哈哈哈,放心,反正沒有人會真的誤會啦!」高尾手扶胸口整個人笑開來,彷彿對這件事完全不在意。
而綠間對於高尾的回話沒有再做回應,專心地檢查自己剛才在對話中默默地將保護繃帶解開完後的左手手指。高尾見綠間進入預備的前置作業狀態,自己也開始收拾起長椅上的東西,只是沒想到綠間接下來還會想繼續跟他對話。
「從以前到現在,你確實很努力了,高尾。」
綠間將身子整個面對高尾,一本正經地對高尾說出這句話,而且態度十分認真。高尾沒想到綠間會突然稱讚他,這是他一開始沒料到的。
「啊?喔……對啊,像小真說的,我在學習如何盡人事嘛。」
「不負正選的資格所應付出的加倍努力,相信學長們都有看見,當然,也包括我。」
「喲!真難得,小真是在誇獎我嗎?我好榮幸,哈哈哈哈……。」
其實綠間突然這樣誇獎高尾,反而讓高尾感到不太習慣,有時候綠間的行動果然還是有點難以猜測。所以高尾的笑聲到最後越來越小聲,看著綠間一臉正經的臉龐,有點不知如何應對。
「雖然從入學開始到現在給我的印象依舊不是很好,但在籃球的努力程度上還是可以給你肯定的。」
「是啊……雖然不太想承認,不過為了應付剛開始的訓練我可是努力到都要吐了呀……。」看綠間好像想繼續長談下去,高尾也跟著附和。
「所以看在你辛苦走到現在……就給你個獎賞吧。」
「其實也不是真的很辛苦啦……有獎賞啊,那可真是求之不……啥?獎賞?」還沒思考出綠間口中的獎賞是什麼意思,高尾便發現綠間的眼光一直往自己的大腿部位盯著看。
「把你的左腳抬上來,高尾。」
「啊!?是抬腳嗎?為什麼突然要我抬腳……?」
「別說了,快點啊!」
「……。」
面對盛氣逼人的綠間,高尾只好不多問什麼,乖乖地脫鞋、把左腳抬上長椅放著,而且因為原本就穿短褲,一大塊沒辦法遮掩的部位都暴露出來,感覺真是有點糟糕。高尾看向綠間,只見綠間依舊一臉正經地看著腳的部位。
所謂的獎賞,應該就只是想要幫我的腳做神經按摩而已吧,就像要開始運動前常常會互相幫彼此拉筋之類的暖身罷了,還是先安靜觀察看看吧。高尾如此猜測著,但還是不能百分之百地確定綠間到底想幹麻,直到綠間真的伸出手,右手按住高尾的小腳、左手往大腿內側摸過去的同時,高尾從肌膚的互相碰觸上準確地感受到來自綠間左手上的熱度,整個人忍不住把腳縮起來然後大叫出聲。
「綠間你要對我性騷擾嗎!?」
綠間一開始還被高尾的高音量嚇到,後來注意到後面的關鍵字才回話。
「什麼性騷擾!看也知道是要幫你按摩啊!笨蛋尾!」
高尾愣了幾秒,發現自己反應過度,才把剛才縮起來的腳恢復原位。
「啊……抱歉抱歉,難得小真對我這青春又清純的肉體有興趣又這麼主動,我嚇到了嘛……。」
「誰對你那青春又清純的肉體有興趣,我說了是按摩啊!不要又給我誤解!」
「好啦我知道。」
「接下來你閉嘴就好了,乖乖地待著不要亂動啊。」
「好好……。」
高尾有氣無力地應聲,果然,想要跟這位偶爾不按牌理出牌又有性格脾氣的王牌大人好好地相處,除了本身必備的高規能性格之外,體能上也必須要練到十分精悍、連心臟強度也必須夠有力。還有他覺得接下來只是在考驗他的忍耐度罷了,不是心肺耐力也不是肌耐力,而是某一方面的忍耐度。
※
綠間算不清從以前到現在已經看過幾次了,不管是回頭時、往側邊看過去時、還是那個人影從身邊超越自己往前方跑去時、亦或是坐在板車上時,那面對自己的笑臉、外加戲謔的話語。在剛入學時就初次打過招呼,雖然是認識了但不怎麼想留意,在部活訓練上倒是實際注意了,還一起在教室上課、一起升上正選、一起來回比賽會場、一起吃東西、一起看比賽DVD、一起合宿行動……綠間好像還想不出來有什麼時候是特別分開的。
那個人正是高尾,綠間現在回想起來還會覺得有點誇張,與中學時跟奇蹟世代的隊友們那各自保持一段距離的相處方式完全不同,從以前到現在從來也沒跟一個人黏這麼緊的。不過與其說黏得緊,倒不如說都是對方單方面地一直往自己靠攏,加上某些無形中的奇妙安排,慢慢地就逐漸接受與他相處的時間。
其實一開始本以為彼此會是敵對關係,問過後才說什麼要自己承認他的傳球實力,後來感覺就像僕人一樣,自己說什麼都會聽、有時甚至不用多說就能理解、即使有抱怨但還是非常順從又會稱讚、在班上與籃球部裡只要有他在總是能夠把週遭氣氛調節得很融洽。在部裡的一年級生中高尾的體能的確還不錯,加上鷹眼的才能,被選為正選也是合理的,只是作為控球後衛,各方面的能力值都還可以再經過訓練更加提高,腳力也不夠,這點倒是在踩板車上面能得到一點加強……說起來,老是猜拳猜輸的他一點都不氣餒,還越來越樂意主動坐在前面踩板車。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於綠間來說沒有這樣的高尾跟在身邊就會在內心裡漸漸地浮起一點不對勁的感受,好像沒有看到那個笑臉跟樂天的性格就不是他……不過要人永遠維持在同一個狀態下是辦不到的,即使天生個性如此也是,在受到外界的打擊不斷刺激生理與心靈時,不管內心的城牆如何高大還是會有部份倒塌的。
的確,與誠凜對賽後才深刻體會到團隊合作與對彼此的互信確實是非常重要,也是為了勝利的必經手段之一。雖然一開始不怎麼認同,但是作為隊友與同學的身份,互相幫助並適時地給予關懷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這也是盡人事的一部份。唯一要說什麼缺點的話,就是當主動付出行動之時收到的反應未免過於激烈,像之前只是說出會傳球出去的話,不知為何大家都露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為抵達勝利的終點來說這只是必經的道路之一罷了。不管怎麼說最誇張的還是高尾,每次都無法理解他的惡作劇。
所以說,現在也不曉得他在想什麼,幫他做個按摩,結果他卻全身緊繃,肌肉不鬆弛的話也按不出效果啊。
「放鬆一點,高尾。」
「……啊?哪裡放鬆!?」
「廢話、當然是腳啊,你太緊繃了,試著伸直一點吧。」
「喔……。」
說實在的,剛才綠間沉默好一陣子,讓高尾覺得綠間有點不對勁,不過看來是很正經地要幫他做按摩吧,反倒是自己才不對勁,千萬別再分心了。
「如果練習量又過度的話,睡前就幫自己稍微按一下吧,如果有乳液的話一起使用會更好,比較好推,現在沒有,我就只是大致示範一下……。」
「嗯嗯。」
「像這樣,主要用指腹施力來按壓肌肉部份,可以用畫圓圈的方式,記得由下往上,從腳踝、小腿再到大腿。」
「嗯嗯。」
綠間邊解說邊進行手上動作,讓高尾覺得綠間專門架式十足,只是綠間的手對高尾來說不管是感官上還是視覺都太過刺激,尤其是沒有纏上繃帶的左手,留在腿上的觸覺殘感不斷地透過神經傳到大腦激發反應、心跳加速。觸覺就算了,至少眼睛別看就好,不然可能會接著腦補很多畫面。高尾把視線別開看向他處,誰知道綠間居然注意到了。
「喂,我在邊解說邊示範啊,你不看我是如何做的嗎?」
高尾一聽綠間的問話內心只想喊我才不要什麼示範根本是需要救命,好想開玩笑,但是現在各種狀況卻讓他開不出玩笑來。
「我大概知道怎樣弄了啦,就是這樣對吧……。」高尾也模仿綠間剛才的手指動作,在小腿上面依樣畫葫蘆。
「不是這樣,手指這裡要再下去一點。」
綠間說完就接過高尾的手,直接操控高尾的手來動作。這刺激對高尾來說甚至比剛才更大,但再拒絕的話實在說不過去,而且內心深處又不想拒絕,這節骨眼只好先想點別的事情讓自己轉移注意力了。
高尾看向綠間的臉龐,想到綠間今天的下睫毛依舊非常長,而且既認真又努力的表情果然也很棒,先不管他手上是否拿著奇怪的幸運物還是在做什麼滑稽的事情,如果是在做護甲的話就是加1分、如果是在包繃帶就是加2分、如果是在投籃就是加3分……只要是綠間,不管做什麼都加分……糟糕,好像看臉看太久,被注意到又要被唸了。
「好了,大致上就是這樣,接下來是大腿了。」
「啊……辛苦了,大腿就不用了啦,不是說只是大致示範嗎?現在沒乳液也不好做……總之,我已經知道方法了啦……!」
小腿都快忍不住了!大腿那還得了!?這裡可沒有廁所這麼方便能夠讓我去冷靜一下了。
「好吧……就做到這邊。可以的話建議睡覺前做個雙腳抬高於心臟十五分鐘的動作、或是睡覺時腳下墊枕頭也能幫助休養。平常多穿彈性襪保健也行,像海常的笠松學長那樣的。」
「原來笠松學長的黑襪不是用來裝飾的喔!?」
知道綠間真的要停止了,高尾在內心大力地鬆一口氣,想著是否要開始下午的練習的同時,綠間似乎還想繼續跟高尾對談。
「高尾,你聽過古書裡寫的『鷹は水に入って芸無し。』這句話嗎?」
「沒有……字面上意思是知道啦,老鷹到水裡就沒有用處了對吧。」
「沒錯,老鷹雖然能自在地在天空飛舞,但是到水中的話就沒有任何能力了。這句話是說,再怎樣有才能的人,沒有到適當的場所,就無法發揮他的實力。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應該找到適合他的場所,然後發揮他應有的實力。」
「就像小真跟我都選擇進入了秀德、發揮實力對吧?」
「可以這麼說,當實力與場所都合宜、盡完人事後,剩下的成敗就依照上天給的命運來安排決定。」
「進入秀德、遇上學長們、接著跟誠凜黑子對上、還有我們的相遇,一切也都是命運的安排對吧?」
「這些都是在天命安排下應得的,不管是成還是敗。然而,在等待天命安排之前,我們還是必須要先努力做到盡人事的部份。」
「我知道我知道,總之就是先盡人事就對了吧!」
對話至此,高尾雙手向上舉直、伸了一個大懶腰還打呵欠,表態上非常輕鬆,但是內心卻想著一堆其他深刻的事情。
雖然不討厭這樣的命運啊,甚至該感謝才是,只不過綠間太喜歡把一切解釋都推給什麼天命跟星座,這樣有點狡猾啊,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內心的真正想法啊……是不是比想像中更在意我的事情呢?不過如果有時光機器,可以回到過去重來一次,我還是不會打算離開這段命運安排吧,跟尊崇命運什麼的無關,喜歡就是已經喜歡上了,沒辦法改啊。總之,在那之前,像綠間所說的盡人事就對了,面對球賽,我也該更加地努力盡人事才行了……。
「那麼,為了不負老天幫我們安排的這個命運,我也要來實行當初說的要讓你感到佩服的傳球。」高尾站起,向著還坐著的綠間,伸出手。
「那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綠間語畢,對那眼前的手,毫無猶豫地接下。
※
最後,當秋風吹過兩人正熱衷於練球的汗水產生涼意時,才讓他們意識到天色已逐漸轉黃,該是準備收拾更衣、歸去的時候。就算場地換了,練球完後的綠間一樣要把他的左手指小心翼翼地纏回繃帶、而高尾也一樣都會在旁邊等他弄好。
平常在更衣室或休息室裡或許還有其他人在,不過現在只有兩人獨處,高尾覺得這實在是個難得的機會,真想做個之前就想過的事情。
「小真,讓我來幫你上繃帶吧?」
「啊?你辦得到嗎?」
「放心,我已經看好幾百遍到閉著眼睛也會的程度啦,讓我試試看吧!」
綠間對自己左手指繃帶的纏法非常要求,不能露出縫隙還要不讓手指動作感到任何不適,一有不對就要全部重來再纏過。這樣複雜又充滿個人主義的動作,綠間實在不相信高尾竟然敢說他能辦到,大概就因為這股好奇,所以綠間不回答,只是伸出左手,讓高尾試。打算等他試畢失敗再用言語好好貶他一頓。
「小真,不是我在說,你的手指未免也太好看了吧?雖然整體是大了一點,但是長度非常平均,加上平常有在保護,沒有任何傷口或多餘的細紋,太漂亮了。」
高尾邊動作還不停稱讚,聽得綠間有點不自在,甚至想叫他別再用什麼漂亮的詞彙來形容他,但是說了大概也沒用。
「廢話少說,快點動作。」
結果不如綠間原先所想,不愧是高尾自己說的看好幾百遍到閉眼也會的程度,所有的步驟手法都跟綠間一樣,最後的成果也跟綠間自己包的一樣完美。唯一不一樣的是高尾花的時間反而多了綠間一倍,大概是還不熟悉的關係,動作有點笨拙,但也因為如此顯得高尾對綠間的手指對待好像特別細心,流露出一股呵護感。
「這樣OK嗎?才試第一次而已所以時間花的有點久,哪裡不滿意的再拆掉修正一下吧。」
「不用了,哪有那麼多時間給你在那邊纏繃帶,趕快準備走了啊!」
綠間有點不相信結果,但事實就是如此,高尾纏得很好,理應要給他肯定才對,但就因為莫名奇妙纏得這麼好,所以內心反而有種煩躁感浮生出來。不想面對這份心情,綠間起身、拿完東西就直接往球場出口走去。
「啊……小真你的墨汁忘記拿了喔!」
「……煩死了啊,不會先幫我拿一下嗎!?」
「好好~~已經拿在手上了~~~」
唔哇……是不是我哪裡弄的不對,綠間好像不爽起來,我剛才本來還快忍不住、打算藉由「這是代表崇敬的吻」這類爛理由在手上親一下……好險沒真的這樣做,跟綠間相處果然真是某方面的累死我……但是又很愉快,真是甜蜜的負荷。
高尾跟在後面呆望綠間高大的背影,堆積著現在還絕對不能對綠間說出口的獨白。有句話是先喜歡上的人就輸了,好吧我現在體會我是真的輸了,輸得心甘情願。
※
兩人陸續上了公車後一樣是往最後位坐,而綠間也一樣坐在靠窗位置、高尾坐在綠間旁邊。才坐定不出十分鐘,高尾馬上因為身心過於疲勞而打起瞌睡,頭一直不安分地往左邊點。坐在高尾右邊的綠間發現高尾睡相真差不禁皺眉,不過睡相問題就算了,偏偏高尾的左邊有坐一位女士,高尾的頭還一直靠過去,真的很沒禮貌。
真拿他沒辦法。
綠間只好把左肩的位置調整一下,把高尾的頭轉過來放到自己的左肩上面靠著。本來綠間是想對高尾直接打下去讓他清醒,不過看在女士就在旁邊,做了這麼不雅的動作也不太好。而高尾也真的只有繼續睡,沒有因為綠間的動作而醒來。
看來是真的累了吧……。
綠間順帶觀察高尾難得安靜的睡容,因為距離很近,明顯地看見前額的頭髮上還有髮箍的壓痕、以及因為身高差距不知從上面的視線往下看了多少次的髮旋,腦海裡響起高尾那從後跟上的稱讚話語並浮起高尾對自己回頭時綻放的笑容。
綠間又想到,這樣的相處距離的確太近了,但自己卻已習慣,這樣的習慣成自然是很恐怖的,從那「小真」的稱呼開始,已經到了高尾在陌生人面前、還是其他特殊時刻沒稱呼他小真反而會覺得奇怪的地步。還有很多過於親密的話語,像是高尾給的形容詞,有帥哥就算了,還有什麼可愛跟美人之類的。夏季的合宿中還對誠凜的日向隊長問了是不是看過綠間的射籃後就一見鍾情。雖然一切的行為說是在加深彼此的默契,不過被大坪學長唸過後還一直過來說要給予安慰。每次都用煩人的語調說著別害羞來形容他的反應。還有一些日常的零碎片段,多到不想再提。
因為只是同學、隊友,頂多到達朋友之間的關係,對於綠間來說他沒辦法接受高尾這些過於親密的表態行為,但是事到如今這些有點超過的互動,到最後也都因為習慣,就不再去多想、也沒深究背後有什麼意義。
但是持續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得找個機會解決的……。
此時,公車響起已到達某會館中心的提示聲,正是那位坐在高尾左邊的女士所要下的站,在女士站起身離位時,綠間也跟著停止想法,推一下眼鏡再看向高尾,這才發現高尾嘴邊似乎有口水快要垂下來。
「給我起來,笨蛋尾。」綠間下意識一個拳頭往高尾頭上砸下去,就像平常就會對高尾做的動作一樣。
「?」高尾感受到頭上那熟悉的痛覺後醒來,但還搞不清楚狀況是如何。
「在我肩上睡覺就算了,還想流口水,你好大的膽子。」
語畢,綠間馬上拿面紙出來想遞給高尾,然而剛睡醒的高尾完全不明白發生什麼事,綠間只好幫那還呆呆望著他的高尾擦拭。
「啊……抱歉抱歉,太累不小心睡著了。」
「下次要睡先看場合啊!」
「好啦,下次不睡行了吧,是說,現在到哪裡啦?」
「才剛過某個會館中心而已。」
「是喔,我還以為我睡很久了……啊,太陽都要下山了嘛……!」
高尾這時才想起,剛才好像是從綠間肩上醒來的,什麼時候自己往他肩上靠了都不知道……。於是高尾睡眼惺忪地望向綠間,想看他是否還非常生氣,此時在公車外的夕陽光線直接從窗戶照射進來,打在綠間的背上,高尾看著背光的綠間,覺得綠間真是有夠閃閃發亮,不過其他沒被遮住的光線倒是全都照到自己臉,實在有點刺眼。
綠間此時也回盯高尾,看到他臉上被夕陽光線照映的部份,剛睡醒的眼睛還半瞇著,原本就不是太大的眼睛此時快結成一條線,感覺有一點可愛……不對,是很蠢才對。差點就要被高尾傳染形容詞的使用不當了。
看綠間好像沒有在生氣,高尾邊揉眼睛,離開位置往綠間的身子方向移過去。
「夕陽光太強了,雖然小真背光沒感覺,但我可是被照得很刺眼啊!」高尾邊說邊把位於綠間背後那窗戶的遮簾給拉下來。
不過就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但兩人的距離卻因此迅速拉近,也讓綠間在這剎那之間感受到高尾的氣息,一向習慣他的接近,卻只有如今變得有點直接、敏感地感覺到,才發現自己的心跳好像多跳了一拍。
「小真,剛剛我好像直接睡到你的肩膀上,先說聲抱歉啦,可是接下來你的肩能不能再借我睡一下啊,因為實在太舒服了!」
高尾向綠間道歉,但道歉完又提出一樣的要求。雙手合十附帶陪笑,也讓人不清楚他到底是否認真。哎呀……反正一定會被大聲拒絕的嘛,正好讓他唸一唸氣消一下。高尾才這麼想,誰知道綠間竟然推個眼鏡、別過頭,答應了。
「隨你喜歡,就靠上來吧。」還把左肩調整到剛才適合高尾靠上去的姿勢。
「欸!?」
高尾沒想到綠間會准許而且還答應得這麼爽快,真想知道綠間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今天一整天雖然也有很多對待刻薄的時候,但是又有更多地方是比往常相處更加地溫柔了。真可惜綠間把頭轉過去、看不到他現在的表情。嘛,既然綠間大人都主動給這麼多好康了,豈有不接受的道理,我就乖乖地靠上去吧。
「那我就不客氣啦!」
「快到終點站時我會叫你。」
「啊對了,我剛剛可是還流口水了喔,不怕我等會再流一次嗎?」
「到時候我就會再用比剛剛更大力的拳頭打下去。」
「哈哈哈,好可怕啊……。」
兩人對話不到幾句,靠在綠間那厚實肩膀上的高尾便陷入深深的沉睡中,留下綠間另一隻手撐在窗台上,目光看向被窗簾擋住的窗戶,隱約地透出窗外那些飛逝過去的黃昏鄉村景色,現在是盛產梨子的秋季,公車正好經過一片梨樹園,在夕陽的映照下透出橘色的光采。
左肩傳來的重量跟熱度,還有呼吸的頻率,使綠間又不得不再次思考起那個人的事情。太陽逐漸西落,窗簾外的陽光也不再刺眼,綠間原本想拉開窗簾,好認清地理位置。不過後來又算了,怕驚動起高尾,只好就這樣保持不變的狀態。就這樣,一直到公車抵達終點站時,綠間才將高尾喚醒。剛睡醒還神智不清的高尾在下車後邊揉著眼,對向那已是月星掛天的夜晚說著那麼就明天再見吧。
「我在你後面,高尾。」
「喔喔,被小真傳染了。」
「傳染什麼啊?」
「分不清人的毛病啦,沒戴眼鏡的話。」
「那才不是毛病!」
「不是毛病才怪,你看!」
高尾往綠間方向跳過去,用非常快速的動作奪去綠間的眼鏡,之後就是氣到只差綠髮頭上沒冒出煙的綠間不斷地邊追邊咒罵高尾;快把眼鏡還給他不然就要讓他吃不完兜著走。等到綠間還跑去問車站服務人員時高尾才打算把眼鏡還給綠間。
※
在他們兩人之間,那些不變與改變的事物、那些相互閃亮映射的事物,如同太陽、星星、月亮在宇宙之間的運行升落、如同清楚地劃分一年365天的月曆,一切皆是上天注定好的命運,如此地自然。在他們身邊所發生的幾個故事,如星屑繁華,是蟹與蠍之間的星座巡禮,將堆積在板車上的愛戀滿載,往那看不見末日的未來啟程。
(第7番 完)
然而對於高尾來說,還是有一些日子他永遠不會忘記,至少明天──10月6日還是具有一點意義的。不想要讓這天的意義只有自己一個人獨自想著,如果也能傳達給某人知道就好了。在並肩走出校門的路上,高尾便向綠間提出詢問。
「小真,明天是10月6日……對吧?」
「你在說廢話嗎,高尾。」
「明天一樣要在老地方進行秘密特訓對吧?」
「嗯,明天早上也是一樣的時間,在公車亭那邊等。」
綠間轉頭看向高尾,話語中沒有問起高尾提起這話題的理由,似乎不容許高尾拒絕特訓。高尾的眼神隨即對上綠間傳來的視線,笑著說:「好,小真可別因為看占卜節目而遲到了。」
「事到如今說什麼呢,高尾。我哪一次遲到過啊。」
那是綠間與高尾為了練成只有兩人合作才能使用的籃球技法所做的特殊秘密培訓。場地不在以往的籃球場上,而是需要坐快一個小時的公車才能到達的位於郊區的小籃球場,場地是木村學長幫忙介紹的,據說他那務農的親戚就住在附近。一般來說那邊的籃球場屬於半廢棄狀態,完全沒人使用,這樣的場地正適合綠間與高尾兩人獨自進行練習,所以最近他們都是一個星期抽出一天過去。
最後高尾跟綠間收拾完球衣,如同往常地歸家,而高尾在家裡接下來的行程也只剩吃頓晚餐、洗個澡。做完這些例常行事的高尾,一邊擦拭濕潤的頭髮邊拿出手機,在聯絡人寫著綠間的頁面撥出電話。只有最後這件事還不算在例常行事裡。
其實高尾嘴上所說的10月6日什麼的,來源只是目前高尾跟綠間的球衣背號正好是10跟6而已,表面上沒什麼好值得紀念或是慶祝的意義,然而對高尾來說,這可是他與綠間能夠同時以秀德高校男子籃球部正選的身份站在一起的初次象徵。即使對於綠間來說可能微不足道,但高尾還是想要讓綠間多少能意識到這點,就算不了解其中的深意也好。
思緒還沒停止,就被電話接通後傳來的低沉穩重的男聲給打斷。
「這種時間,怎麼突然打電話過來?高尾?」
「沒有啦──只是突然想聽小真的聲音──之類的~」
「有什麼事情就快說啊,高尾。」
這個時段綠間果然有空,電話馬上就接了,而回答也不出意料,十分冷淡,一切都很正常,如同高尾內心所想的。
「明天是10月6日,小真知道這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你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這怪問題?」
「對啊,因為我很在意。」
「到底有什麼好在意的,明天還要早起搭車去特訓,沒其他事的話我要掛了。」綠間有點不耐煩地想著,今天的高尾也提到類似的問題,現在還特地打電話過來,到底想幹麻。
「等等!小真你想一下,10月6日這天有代表什麼意思啊!」
「所以你是想要問紀念日嗎?那我就告訴你,10月6日這天是國際協力之日,是紀念日本首次以援助國身份加入幫助發展國家的世界組織的日子。」
綠間竟然能回答出這種正經到不能再正經的回答,真是被打敗了。
「不是這種意思啦……再往更簡單的方向想。」
「你要我回答世界上哪些偉人在這天出生或去世嗎?」
「當然也不是這意思啦!我知道他們出生跟死亡日要幹麻!?我又不會去悼念他們!」
「那麼是誰的生日嗎?在我的熟人資料庫裡還沒有人是這天生日的。」
「也不是!」
「所以到底是什麼啊!?」
好像順利地挑起綠間的好奇心了,而且他似乎有點生氣。高尾本來就清楚,開口問綠間明天是10月6日的意義是什麼,一定不會得到什麼理想的答案。一切只有用實際行動來表示最有效率了。
「我現在不打算告訴你,等明天再說吧,那麼先這樣,早點休息明天見囉!晚安~」
「你說什麼……為什麼要留到明天再……高尾?」
高尾急忙地掛掉電話,也不等對方把內心的疑問說完,只留下綠間望著顯示通話結束的手機頁面,不斷地思考高尾是不是又要玩什麼把戲。
抱歉啦,小真,接下來一整晚你大概會一直想著我到底想幹嘛對吧?不過不這樣做就沒辦法先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反正等明天你就能知道答案了。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大概還會被取笑的答案,但是因為是對著你說,所以有種勇氣;不顧一切、也不顧後果,只是單純地想將想法傳達給你知道的勇氣──之類的吧?
※
翌日早晨,綠間與高尾兩人都非常準時地抵達公車亭,一同在秋分時節的涼風吹拂之下等待公車的到站。綠間只是穿著十分簡單的素色短袖T恤與運動長褲,外面再披著附帽子的長袖外套。還有另外帶了一套衣服,以備運動完後的換穿。高尾也一樣是素色短袖T恤跟附帽外套,只是下半身是穿運動短褲。
綠間馬上注意到高尾的穿著,盯著那短褲,對高尾說:「高尾,現在已經是換季後的秋天了,你還穿短褲嗎?」
「短褲比較方便活動嘛……」
「你帶的備用衣物也是短褲嗎?」
「對呀。」
「好歹也穿個七分褲吧。」
「唉唷……小真你太守規矩了啦,沒有人規定換季了就不能穿短褲啊!」
綠間一聽完高尾的回話,短時間沒有出聲,只有簡單地哼了一下。
「啊……還是說小真是在怕我著涼啊,擔心就直說嘛~我現在可一點也不覺得涼喔。」
「才不是,只是你穿這樣不合時節罷了啊!」
在四季分明;春夏秋冬均分裡的生活中本來就該配合季節變化,穿著適宜的服裝、做適當的搭配。這也是綠間常掛在口上的盡人事,在日常生活中便從小細節到大細節全都要盡人事,接著才能等待到天命的眷顧安排。
「高尾你還是多盡點人事比較好。」綠間推了一下眼睛,將視線離開高尾的短褲範圍。
「除了星座占卜,連穿著也要盡人事嗎!?」
「那是當然的,凡事都要盡人事,才會得到上天的眷顧。」
「比起盡人事,我比較相信小真另外常說的命運安排。」
「兩方都一樣重要的啊。」對話至此,綠間將手上的幸運物舉起,拿到高尾面前,有種強迫高尾接受的架勢。
今日綠間帶的幸運物是一瓶墨汁。
「噗……噗哈哈哈……今天的幸運物是墨汁嗎?玩偶類的就算了,要隨手拿著文具類用品又隨身攜帶果然不管看幾次都還是很怪啊!!哈哈哈!」
半年前,春季新學期剛開始、與綠間相認的那刻,綠間也是拿著透明膠帶說是幸運物,一整個超級古怪。時間過得好快,已經過去半年了呢……綠間對幸運物的奇妙執著依舊沒有變,哈哈哈。高尾一邊笑、內心邊想著這些事情,沒有說出口。
「今日巨蟹座的幸運物是墨汁……你的反應最好該學著收斂一點,不要每次都笑得這麼大聲,高尾。」
「哈哈!因為真的不管看幾次都很好笑又不會膩嘛……抱歉抱歉。」
不過說真的,要是綠間沒幸運物在身邊,接下來會發生的不幸事可就真的是笑不出來的程度了,甚至就為了綠間的幸運物,把眾人都牽扯進來的情況也發生過幾次,不管是幫忙湊幸運物、借幸運物、還是找幸運物。奇怪了,想起來綠間是一個這麼會惹麻煩的傢伙,但又意外地不會惹大家厭惡吶!明明一開始大家都不怎麼習慣跟綠間對話,要不是有我在,整個氣氛超尷尬的,不過……現在隨著相處時間的增長,不用我在中間調和,綠間也能自然地跟大家融在一起了。
「那麼你也該習慣了,高尾。」
「習慣什麼?幸運物嗎?」
「我的意思是,你也該跟我一樣盡人事,每天帶天蠍座的幸運物,並且養成習慣啊。」
「不、這麼麻煩的事情有小真一個人來實行就很足夠了,我實在敬謝不敏。」
「哼,所以說你還不行啊。」
「應該說,我只看巨蟹座的星座運勢啦!」
「……之前你就說過一樣的話,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綠間轉身,整個人面對高尾,一副想要把話問清楚的樣子。
高尾也轉頭對著綠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懂。」
為什麼天蠍座的人只看巨蟹座的運勢?這兩個星座有哪裡共同的地方嗎?或者高尾的其他星相位置都落在巨蟹座?從星座占卜的角度來想,根本找不出解答。高尾這句話,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應該有其他的意涵才對。
「嘛……小真你以後應該就會明白了吧?」高尾看到前方的公車朝他們的方向行駛而來後,向背包裡尋找搭公車要用的IC卡。
其實我不是只看巨蟹座的運勢,而是因為對綠間有興趣;加上綠間是星座占卜的信者,當然會想注意綠間所屬的巨蟹座了,不然像我這種不信星座也沒興趣的人,怎麼可能看呢,哈哈。高尾心裡想的事情反應到表情上、不禁笑出聲來,換來綠間眉間的深鎖。
當公車開來停在兩人面前時,高尾才收起笑容說著:「公車來啦、趕快趕快~」不等綠間還在摸索上車用的卡片就把他推上車。
「等……我的卡還沒拿好啊……!」
「那我就先刷上去啦!!好位置先搶先贏喔!!」高尾把原本推上去的綠間追過去,刷卡感應器發出一聲嗶的音響。
「搶個頭,我們要坐最後面一排,前面都是要讓位的啊。」在後面的綠間不甘示弱,左手往前伸整個把高尾的頭往下按,右手則是拿著IC卡往機器感應。
「喔喔,知道~知道啦!頭快被壓扁了!」
在市區車站與郊區之間往返的公車,假日只會有到市區的年長人家或是婦女帶著小孩乘坐,像綠間跟高尾這樣的年輕人實在非常少見。兩人坐在公車座位裡面的最後一長排,綠間坐在最靠窗的位置,而高尾坐在綠間旁邊。綠間手撐下巴,靠在窗邊,看著窗外景色,而高尾則是戴著耳機聽起音樂。
整整快一小時的車程裡,車內不時傳來嬰兒的哭聲、婦女的聊天、老人們之間的日常問候。高尾憑著耳機隔絕與外界的聲音接觸,目前播到的還是之前給綠間聽過的音樂曲子,得到的感想是好吵。高尾隨著音樂小聲地哼起鼻音,如同以往享受在自己沉迷的旋律裡。一旁的綠間此時在靜靜地沉思著,所謂的10月6日到底是什麼日子,高尾到底要不要給他解答。今天到目前為止,高尾都還沒提起半點相關的事情,也因為這樣子,越不被提起,就會越想知道真正結果,雖然自己也想找出答案,但怎麼想也理不出個頭緒。
高尾那輕鬆的樣子依舊顯示出很有餘裕的模樣,反觀從昨晚就開始不知原因地一直在意的自己,是否有點自作多情。如果自己先提起的話,就真的顯得自己非常在意了,所以絕對不會先說的,反正其實也並不是那麼想知道解答,不過又是輕浮的高尾喜歡隨便開的玩笑罷了,對玩笑問題的解答怎麼可能會在意呢。
結果整個路程上綠間的腦海思緒裡還是一直盤旋、循環著同一件事。
※
高尾算不清從以前到現在已經看過幾次了,從綠間的手掌心上為起點;左手開始的那一個完美弧線,劃過整個籃球場的半空,靜音幾秒之後,精準又爽快地抵達終點,發出摩擦籃架跟繩子的細碎聲響,接著就是場內校內應援隊跟觀眾的歡呼與掌聲響徹會場。
只不過現在沒有其他第三者,只有高尾跟綠間在戶外籃球場上,綠間正在投籃,而高尾遠遠地站在對面的籃框下,接那些綠間投入籃框的球,再回投給綠間。不管場地在哪裡,綠間的投球準度永遠不會改變,而且只要沒有人打擾破壞,從綠間手上發出的球絕對會進入籃框得分,彷彿是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好的命運,也不允許任何人來忤逆。
高尾中學時就曾經慘敗在這沒辦法違背的命運之下,面對這些每投必進的三分球,壓力可不是普通地大,每次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球在高空中劃過、進籃,比數差距越拉越大,就越顯得自己的無能為力。還有敵方那不可一世的驕傲態度,彷彿打從一開始就沒把他和隊友們看在眼裡。這些絕望的感受在內心裡交錯縱橫;在面對壓倒性的實力之下所打的籃球已經變質了,如果不能開心地打球的話還有什麼意義呢。這樣想著的高尾,抱著複雜的情緒退出籃球隊,在不甘心的情緒下發誓總有一天一定要打敗他。
只是高尾萬萬也沒想到下一次再實際看到那個會令人害怕到不行的三分球,已經是與綠間一起加入籃球部的時候,震驚歸震驚,換個角度想,未來可以不用再想著要如何跟三分球對抗真是太好了。於是高尾的目標轉變為要綠間承認他、承認他身為隊友的身份還有他的控球實力。在這樣的日子之下,綠間對於團隊合作的態度也逐漸轉變,不再堅持中學時期一貫自我的打法,與隊友的相處也變得更加圓融和諧。
此時的綠間看在高尾眼裡,每一個經過盡人事後的投球線路都化作一道道閃亮的軌跡,不管看幾次都不會膩,無法自拔地想向他人讚嘆這王牌大人的實力……原本都是這麼想的,沒想到經過相處之後,不知不覺地有種獨占慾出現……。
拜同班與座位前後座的命運之賜,高尾與綠間在班級裡上課相處的時間不比碰籃球少,也因此多了很多能夠進一步了解綠間的機會,簡單來說去掉籃球實力跟用功好學生形象的話,綠間就只是一個非常古怪、有特殊喜好的人。這樣的個性的確讓週遭人有點頭疼又難懂,不知怎麼跟他相處,然而之後就會了解,綠間的執拗個性其實就只是一股傻勁,讓人覺得有點蠢。而且即使再怎樣傲慢的人,還是有一些態度軟化的時候。
深刻體會綠間是刀子口豆腐心的高尾還覺得綠間的表現很可愛,不由得從內心深處浮現一些憐愛之心,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又是只有密切與綠間相處過後才能夠察覺到,大概連與綠間同中學的人也不如他,總是會有點自滿,然後自然就有種想要從日常一直到私生活也霸占的獨占慾望出現了。平常就想聽他無意地提起以前帝光中學時的往事、還有奇蹟世代的趣事等等的……雖然綠間的描述非常地輕描淡寫,甚至表現的態度讓人不覺得有趣,但是只要是能夠存留在綠間腦海裡的記憶,高尾每一項都會想要知道,畢竟,只要能讓綠間記在心裡的,對高尾來說其實並不是壞事。甚至,也想讓綠間將他的事情都記在心裡。
當意會到這股心情不太尋常也為時已晚,過於親近的話語跟動作已經藉由只是朋友之間的互動為由反射性地發出去,綠間一開始絕對是不習慣甚至非常厭惡,不過在經過時間推進之下那份不習慣於兩人之間也逐漸成為自然,一切讓綠間回嘴罵個幾句還是打個幾下的表態就能沒事解決了,這才是最糟糕的地方。
「令人絕望的命運,某一天轉變成為愛情。」有首流行歌是這樣唱的,大概就是這樣了吧,彷彿是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從球場上的敵對關係轉為在球場上並肩作戰的關係。只是這樣的命運,是否就是綠間口中常提起又遵循著的命運呢?這樣的綠間,是否又能夠接受把這樣的命運昇華成為愛慕之情的高尾呢?
想到這,高尾不禁笑出聲,打斷了他與綠間的傳球與投籃練習。此時綠間的投籃球數已數至50球,才正要往下一球邁進。
「你在笑什麼?高尾。」
「啊……沒事沒事,你繼續投吧。」高尾邊說邊把剛才接下來的球傳給綠間。
「不投了……直接進入練習流程。」
「啊?不是說至少要先投完一百球?」
「有個人站在對面邊笑邊看,實在投不下去啊,算了。」
綠間口中所說的人正是高尾,原本高尾還會配合綠間投進籃框時叫出一些稱讚的話,而且每次都還會變換不同的語氣,結果只讓綠間感到非常煩躁,直接叫高尾閉嘴,只要乖乖把球回傳就好。結果沒想到高尾安靜之後,反而將視線直直地盯著他,偶爾還對他微笑,讓綠間覺得高尾明顯地在干擾他,即使是正式比賽也不會被這樣對待,想要讓人分心也要有個水準。
「嘛……太陽下山之前就要結束對吧,正好省去一點時間。」高尾向綠間跑近,從綠間手上接過球,開始運球練習。
「你不要在練習中拖累的話。」綠間也擺出應對姿勢,準備要攔截高尾手上的籃球。
每次最會拖累的人就是綠間嘛、居然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啊……。算了,現在也不是吐槽的時候。
高尾將注意力轉移到手上的籃球,想著該如何突破眼前綠間的防守。目前的狀況是假想綠間是敵隊的人,高尾必須將球傳給「真正的綠間」,即是要假想此時的綠間會在哪個位置、怎樣傳出去才不會被其他人輕易抄截走。傳得好不好、可不可行,一切判斷的基準都取決於時間,而要求完美的綠間在每次的傳球試演中都訂正高尾好幾次。
「反應動作太慢了!」
「我才不會站在那個位置,用點腦袋想想啊!再來一次!」
「位置對了,但是傳球動作不夠俐落,速度也不夠!」
「仔細看我的防守,透露出什麼訊息!」
什麼訊息啊!綠間你的防守原本就很難突破了好嘛!能不被搶走就謝天謝地,還要想真正的綠間在哪個位置,傳球的動作也要求這麼多……其實根本只是按照綠間的心情來決定好壞啊!
高尾內心吐槽一堆,不過還是擺出認真態度面對著,直到做出一個漂亮的假動作之後才得到一次稱讚。今日的王牌大人,依舊非常地我行我素又目中無人!
兩人就這樣做完一連串的防守傳球假想試演練習後還做了傳投球模擬練習,在這裡依舊是高尾被綠間唸過來又唸過去的情況,不過高尾了解綠間這些言語背後的真正用意,所以從頭到尾也都任他操弄,畢竟經過這些練習才能夠真正記住更多綠間的習慣,在正式比賽時,不需要花時間思考,有些時候直接由身體做出自然反應就足夠決定勝負了。他們能夠先準備的就是兩人之間對彼此實力的信任感、再加上不用言語就能表明的默契互動,至於比賽最後的結果再交給天命決定。
總之,這樣的訓練在學校是很難有機會練習的,高尾不禁打從心底感謝學長們的安排,因為這樣,也另外增加更多他可以跟綠間獨處的機會啦。
※
在一連串的練習裡總算把上午的時間都消耗掉到達中午,除了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子之外也是高尾最期待的午餐時間,兩人各自將汗水都擦掉後,綠間還在將自己的左手手指包上保護繃帶、高尾便迫不及待地將東西都拿出來,小跑步地放到場邊的長椅上,並且戴上髮箍,防止運動後有點零亂的瀏海亂動。
「你剛才最後的帶球速度也這麼快就好了啊。」
看著高尾急急忙忙的動作,綠間反倒是慢條斯里地從自己的袋子裡拿出便當跟餐具往長椅方向走去,還不忘將今日幸運物──墨汁也帶著。
「現在是午餐時間啦,就別再提剛剛的事情了嘛……。」
因為是假日,高尾的母親反而有點時間準備出好一點的菜色,讓高尾十分期待。不過當綠間跟高尾的便當一打開,兩個排在一起立刻就顯示出差異時,高尾就把期待的心情收回,然後內心又開始想了一堆獨白。
綠間的母親實在對綠間太好了,每次便當都準備得非常豐盛又漂亮,菜色跟份量也控制得很好,完全是為了綠間所設計,綠間的發育會長的這麼好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相反的,綠間的胃口大概也被養縱了吧,每天都吃習慣這麼美味的便當料理,以後做便當的人換了怎麼辦啊!
「哇……即使離開學校也一樣,今天依舊是這麼不簡單的便當!」
「你太誇大了,高尾,這只是普通家庭主婦的程度啊。」
「不不,是小真你太習以為常了吧,要是我老媽看到她大概要哭了。」
「……對於食用完馬上就要運動的狀況來說,這份量的確有點過多……。」
綠間不太理會高尾對於便當的比較,看著自己的便當,拿出筷子往一些成雙成對的食物上伸去,接著把食物都放到高尾的便當裡,像是雞塊、炸魚條、丸子之類的。
「這些都給你吧。」
「……喔,不好意思,又接受來自小真的施捨,謝啦!」
「拿了就要給我吃完啊,高尾。」
「那是當然的啦,yes sir~」
其實綠間覺得高尾的食量比他還多,但自己的便當份量卻比高尾多,原因就在於堅持讓綠間多吃也不願少吃餓肚的母親每次準備的便當都是比自己想像的還多一點,所以才會偶爾主動分一點給高尾,而高尾也清楚這樣的狀況,不多說什麼乖乖地收下。就像日常丟個毛巾遞個水瓶一樣,只要有一位願意給予、另一位就會願意接收,關係來往得很剛好平均又自然,如同穩定的天秤。只不過天秤安定太久,還是會失去精準的時候。
「說實在的,綠間,我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想問。」
「……什麼問題?」
過好一會兒,兩人已進入安靜的吃飯時間,高尾突然正經地向綠間提問,對綠間還不用「小真」的愛稱,使綠間有點不太習慣。
「吃過這麼獨一無二又好吃的便當……要是以後小真結婚了,另一半做不出來這麼好的愛妻便當的話,那該怎麼辦啊!」
「……!」綠間一聽完差點沒把口中的飯噴出來,原本還擔心是什麼很嚴重的問題,結果又只是高尾的開玩笑罷了。
「你所謂嚴重的問題指的就是這個?」
「很嚴重啊!認真想起來吃習慣這些美食而且又不會自己做飯的小真以後沒得吃的話會不會水土不服到餓死!」
「外食還能吃的話,怎麼可能餓死啊!」
「而且小真這麼挑,要做合胃口的菜色大概又很難,真為那未來的另一半擔心啊……不、應該要先擔心小真找得到對象嗎!?」
「你才是要擔心你自己啊,每次開口都是這種輕浮的口調,在女生面前成何體統。」
「哈哈哈,放心~這點的話還輪不到小真擔心,小真還是先擔心你自己的怪癖如何修正比較好吧!」高尾在笑語中還大力地拍了綠間肩膀幾下,而綠間只是斜眼瞪著他,不想繼續給予回應。
那些輕浮的話我才不會輕易對別人說,其實都只會對你說啦!就像是小孩子在喜歡的人面前反而會大聲說討厭這種道理,看對方如何反應是很有趣的。高尾沒有把這些心裡話說出口,只有繼續再想著,要是對綠間說輕浮態度其實就只針對他才會這樣的話就等同於對他告白了吧……不、說不定直說了綠間還是不明白也說不定。
此時兩人的便當終於都吃得差不多,綠間把注意力放到高尾身後那從一開始拿過來就沒動過的袋子,想著裡面是裝什麼。話說回來,10月6日到底是什麼日子,高尾還是沒說啊。
高尾注意到綠間投來的視線,也不主動向綠間表明。綠間拿起水瓶喝水之餘,目光還繼續往高尾的方向瞄個幾眼。
明明很在意卻又刻意不提的個性都被我看穿啦,真是受不了,算了,不玩啦!就都說出來吧。
「對了,我還另外帶了這個,一起吃吧。」高尾語畢,把身後那袋子拿到前面,並且將裝在袋子裡面的罐子拿出來,只是一個裝滿五顏六色的糖果的罐子。
「這是什麼?」
「如你所見就只是糖果啦!有七種顏色耶,不覺得很像小真以前待的奇蹟世代的代表色嗎?」
從玻璃製的透明罐子看進去,的確是大致上有七種顏色的糖果,包裝紙是透明的,看得出糖衣上露出晶瑩剔透的色彩,還有白色的糖粉灑在上面,十分漂亮。可惜第一眼看到這些糖果的綠間只覺得這糖果使用的化學成分一定很多。
「你不是不常吃甜的嗎?更何況還是糖果,今天幹嘛突然說要吃?」
「在商店看到減價促銷,又覺得這糖果很不錯就買了嘛,難得一次也不錯啊。」
高尾打開罐子,拿出一顆透出翠綠色澤的糖果,說了這是小真的顏色後就直接往綠間方向丟過去。綠間下意識地接起,拿在手上一看,發現上面的過期期限寫著10月6日。
「喂……這糖果今天過期,會不會太危險啊!」
「啊……因為快過期所以才會減價促銷嘛……不然這邊的這顆給你。」
綠間又接一次,發現這次的糖果期限是印著10月10日,也沒晚個幾天。此時高尾已經開了一顆澄橘色的吃起來,口裡直喊著真甜。本來沒特別想吃的綠間突然也有點好奇味道,想著反正就只吃這一次看看。
糖果的味道逐漸在嘴裡化開,是蜜瓜的香味,有點過甜,說不上好吃,吃一顆就膩了。另外也因為經過這甜度的刺激,綠間這才想起來今天自己還沒喝到紅豆湯。高尾看到綠間乖乖地把糖果放進嘴裡,才打算開口說關於10月6日的事情。
「小真,10跟6這兩個數字就是我們的球衣號碼啦,10月6日的話不就是我們的組合日了嗎?6月10日那次在忙著IH賽還沒意識到,這次總算能跟你說了。」
「……。」
一聽完高尾的話,綠間又差點沒把還含在嘴裡的糖果直接吞下去。就為了這個原因,讓他思考這麼久,還差點上網去搜尋這天是否還有其他含意,好險沒真的這樣做,不然只是浪費時間。
「害我以為是什麼重大日子,原來只是這一點小事情嗎!」
「對你來說球衣號碼可能就是小事情、不代表什麼啦!不過這對我來說可是能夠與你一起在正選位置打球的象徵啊。」
高尾直接把內心所想的都說出來,這時候就是要了當地說才能夠得到綠間的理解。而綠間聽完高尾這番解釋後才開始細細消化高尾剛剛的話語意思。
的確要拿到正選對一般人來說不容易,就高尾來說才一年級就要升上正選已經是少有狀況,而且其他隊友也都是高年級居多,在秀德嚴苛的訓練之下,能撐到最後的高尾,還是有一點值得讓人肯定跟認可的地方……不過,為了球衣背號這種日子就要特地拿出來說的話,感覺太小題大作了。
「……這種日子根本就不需要特別拿出來強調啊,反正已經幾乎天天都在一起打球,背號也不是永久的,這種組合紀念日子根本就沒有什麼意義,比起想這些事,倒不如把時間多利用來擬一些球場戰略!」
綠間把肯定的語句隱藏不說,表面上的否定語氣嚴酷到毫不留情,高尾聽完後卻只覺得一切都在料想之中,而且對這樣的冷傲回答其實內心有點高興。
「小真,你這樣講,好像我們是情侶啊……就是那個、情侶之間說的不用特地慶祝情人節,因為只要在一起、天天都是情人節的說法嘛……小真果然很浪漫啊……。」
「誰跟你說是情人節了,不要每次都把我跟你的關係往別的方向說啊!」
就是這種高尾輕浮的口調讓綠間一直無法習慣與接受,有一次下課時間班上同學在討論男女交往問題,高尾還用開玩笑的語氣對同學們說綠間的話已經死會了,因為對象就是高尾,要不是下一秒綠間馬上就一個拳頭往高尾頭上砸下去,不然班上同學好像還真的都要相信他們兩個是一對。
「哈哈哈,放心,反正沒有人會真的誤會啦!」高尾手扶胸口整個人笑開來,彷彿對這件事完全不在意。
而綠間對於高尾的回話沒有再做回應,專心地檢查自己剛才在對話中默默地將保護繃帶解開完後的左手手指。高尾見綠間進入預備的前置作業狀態,自己也開始收拾起長椅上的東西,只是沒想到綠間接下來還會想繼續跟他對話。
「從以前到現在,你確實很努力了,高尾。」
綠間將身子整個面對高尾,一本正經地對高尾說出這句話,而且態度十分認真。高尾沒想到綠間會突然稱讚他,這是他一開始沒料到的。
「啊?喔……對啊,像小真說的,我在學習如何盡人事嘛。」
「不負正選的資格所應付出的加倍努力,相信學長們都有看見,當然,也包括我。」
「喲!真難得,小真是在誇獎我嗎?我好榮幸,哈哈哈哈……。」
其實綠間突然這樣誇獎高尾,反而讓高尾感到不太習慣,有時候綠間的行動果然還是有點難以猜測。所以高尾的笑聲到最後越來越小聲,看著綠間一臉正經的臉龐,有點不知如何應對。
「雖然從入學開始到現在給我的印象依舊不是很好,但在籃球的努力程度上還是可以給你肯定的。」
「是啊……雖然不太想承認,不過為了應付剛開始的訓練我可是努力到都要吐了呀……。」看綠間好像想繼續長談下去,高尾也跟著附和。
「所以看在你辛苦走到現在……就給你個獎賞吧。」
「其實也不是真的很辛苦啦……有獎賞啊,那可真是求之不……啥?獎賞?」還沒思考出綠間口中的獎賞是什麼意思,高尾便發現綠間的眼光一直往自己的大腿部位盯著看。
「把你的左腳抬上來,高尾。」
「啊!?是抬腳嗎?為什麼突然要我抬腳……?」
「別說了,快點啊!」
「……。」
面對盛氣逼人的綠間,高尾只好不多問什麼,乖乖地脫鞋、把左腳抬上長椅放著,而且因為原本就穿短褲,一大塊沒辦法遮掩的部位都暴露出來,感覺真是有點糟糕。高尾看向綠間,只見綠間依舊一臉正經地看著腳的部位。
所謂的獎賞,應該就只是想要幫我的腳做神經按摩而已吧,就像要開始運動前常常會互相幫彼此拉筋之類的暖身罷了,還是先安靜觀察看看吧。高尾如此猜測著,但還是不能百分之百地確定綠間到底想幹麻,直到綠間真的伸出手,右手按住高尾的小腳、左手往大腿內側摸過去的同時,高尾從肌膚的互相碰觸上準確地感受到來自綠間左手上的熱度,整個人忍不住把腳縮起來然後大叫出聲。
「綠間你要對我性騷擾嗎!?」
綠間一開始還被高尾的高音量嚇到,後來注意到後面的關鍵字才回話。
「什麼性騷擾!看也知道是要幫你按摩啊!笨蛋尾!」
高尾愣了幾秒,發現自己反應過度,才把剛才縮起來的腳恢復原位。
「啊……抱歉抱歉,難得小真對我這青春又清純的肉體有興趣又這麼主動,我嚇到了嘛……。」
「誰對你那青春又清純的肉體有興趣,我說了是按摩啊!不要又給我誤解!」
「好啦我知道。」
「接下來你閉嘴就好了,乖乖地待著不要亂動啊。」
「好好……。」
高尾有氣無力地應聲,果然,想要跟這位偶爾不按牌理出牌又有性格脾氣的王牌大人好好地相處,除了本身必備的高規能性格之外,體能上也必須要練到十分精悍、連心臟強度也必須夠有力。還有他覺得接下來只是在考驗他的忍耐度罷了,不是心肺耐力也不是肌耐力,而是某一方面的忍耐度。
※
綠間算不清從以前到現在已經看過幾次了,不管是回頭時、往側邊看過去時、還是那個人影從身邊超越自己往前方跑去時、亦或是坐在板車上時,那面對自己的笑臉、外加戲謔的話語。在剛入學時就初次打過招呼,雖然是認識了但不怎麼想留意,在部活訓練上倒是實際注意了,還一起在教室上課、一起升上正選、一起來回比賽會場、一起吃東西、一起看比賽DVD、一起合宿行動……綠間好像還想不出來有什麼時候是特別分開的。
那個人正是高尾,綠間現在回想起來還會覺得有點誇張,與中學時跟奇蹟世代的隊友們那各自保持一段距離的相處方式完全不同,從以前到現在從來也沒跟一個人黏這麼緊的。不過與其說黏得緊,倒不如說都是對方單方面地一直往自己靠攏,加上某些無形中的奇妙安排,慢慢地就逐漸接受與他相處的時間。
其實一開始本以為彼此會是敵對關係,問過後才說什麼要自己承認他的傳球實力,後來感覺就像僕人一樣,自己說什麼都會聽、有時甚至不用多說就能理解、即使有抱怨但還是非常順從又會稱讚、在班上與籃球部裡只要有他在總是能夠把週遭氣氛調節得很融洽。在部裡的一年級生中高尾的體能的確還不錯,加上鷹眼的才能,被選為正選也是合理的,只是作為控球後衛,各方面的能力值都還可以再經過訓練更加提高,腳力也不夠,這點倒是在踩板車上面能得到一點加強……說起來,老是猜拳猜輸的他一點都不氣餒,還越來越樂意主動坐在前面踩板車。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於綠間來說沒有這樣的高尾跟在身邊就會在內心裡漸漸地浮起一點不對勁的感受,好像沒有看到那個笑臉跟樂天的性格就不是他……不過要人永遠維持在同一個狀態下是辦不到的,即使天生個性如此也是,在受到外界的打擊不斷刺激生理與心靈時,不管內心的城牆如何高大還是會有部份倒塌的。
的確,與誠凜對賽後才深刻體會到團隊合作與對彼此的互信確實是非常重要,也是為了勝利的必經手段之一。雖然一開始不怎麼認同,但是作為隊友與同學的身份,互相幫助並適時地給予關懷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這也是盡人事的一部份。唯一要說什麼缺點的話,就是當主動付出行動之時收到的反應未免過於激烈,像之前只是說出會傳球出去的話,不知為何大家都露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為抵達勝利的終點來說這只是必經的道路之一罷了。不管怎麼說最誇張的還是高尾,每次都無法理解他的惡作劇。
所以說,現在也不曉得他在想什麼,幫他做個按摩,結果他卻全身緊繃,肌肉不鬆弛的話也按不出效果啊。
「放鬆一點,高尾。」
「……啊?哪裡放鬆!?」
「廢話、當然是腳啊,你太緊繃了,試著伸直一點吧。」
「喔……。」
說實在的,剛才綠間沉默好一陣子,讓高尾覺得綠間有點不對勁,不過看來是很正經地要幫他做按摩吧,反倒是自己才不對勁,千萬別再分心了。
「如果練習量又過度的話,睡前就幫自己稍微按一下吧,如果有乳液的話一起使用會更好,比較好推,現在沒有,我就只是大致示範一下……。」
「嗯嗯。」
「像這樣,主要用指腹施力來按壓肌肉部份,可以用畫圓圈的方式,記得由下往上,從腳踝、小腿再到大腿。」
「嗯嗯。」
綠間邊解說邊進行手上動作,讓高尾覺得綠間專門架式十足,只是綠間的手對高尾來說不管是感官上還是視覺都太過刺激,尤其是沒有纏上繃帶的左手,留在腿上的觸覺殘感不斷地透過神經傳到大腦激發反應、心跳加速。觸覺就算了,至少眼睛別看就好,不然可能會接著腦補很多畫面。高尾把視線別開看向他處,誰知道綠間居然注意到了。
「喂,我在邊解說邊示範啊,你不看我是如何做的嗎?」
高尾一聽綠間的問話內心只想喊我才不要什麼示範根本是需要救命,好想開玩笑,但是現在各種狀況卻讓他開不出玩笑來。
「我大概知道怎樣弄了啦,就是這樣對吧……。」高尾也模仿綠間剛才的手指動作,在小腿上面依樣畫葫蘆。
「不是這樣,手指這裡要再下去一點。」
綠間說完就接過高尾的手,直接操控高尾的手來動作。這刺激對高尾來說甚至比剛才更大,但再拒絕的話實在說不過去,而且內心深處又不想拒絕,這節骨眼只好先想點別的事情讓自己轉移注意力了。
高尾看向綠間的臉龐,想到綠間今天的下睫毛依舊非常長,而且既認真又努力的表情果然也很棒,先不管他手上是否拿著奇怪的幸運物還是在做什麼滑稽的事情,如果是在做護甲的話就是加1分、如果是在包繃帶就是加2分、如果是在投籃就是加3分……只要是綠間,不管做什麼都加分……糟糕,好像看臉看太久,被注意到又要被唸了。
「好了,大致上就是這樣,接下來是大腿了。」
「啊……辛苦了,大腿就不用了啦,不是說只是大致示範嗎?現在沒乳液也不好做……總之,我已經知道方法了啦……!」
小腿都快忍不住了!大腿那還得了!?這裡可沒有廁所這麼方便能夠讓我去冷靜一下了。
「好吧……就做到這邊。可以的話建議睡覺前做個雙腳抬高於心臟十五分鐘的動作、或是睡覺時腳下墊枕頭也能幫助休養。平常多穿彈性襪保健也行,像海常的笠松學長那樣的。」
「原來笠松學長的黑襪不是用來裝飾的喔!?」
知道綠間真的要停止了,高尾在內心大力地鬆一口氣,想著是否要開始下午的練習的同時,綠間似乎還想繼續跟高尾對談。
「高尾,你聽過古書裡寫的『鷹は水に入って芸無し。』這句話嗎?」
「沒有……字面上意思是知道啦,老鷹到水裡就沒有用處了對吧。」
「沒錯,老鷹雖然能自在地在天空飛舞,但是到水中的話就沒有任何能力了。這句話是說,再怎樣有才能的人,沒有到適當的場所,就無法發揮他的實力。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應該找到適合他的場所,然後發揮他應有的實力。」
「就像小真跟我都選擇進入了秀德、發揮實力對吧?」
「可以這麼說,當實力與場所都合宜、盡完人事後,剩下的成敗就依照上天給的命運來安排決定。」
「進入秀德、遇上學長們、接著跟誠凜黑子對上、還有我們的相遇,一切也都是命運的安排對吧?」
「這些都是在天命安排下應得的,不管是成還是敗。然而,在等待天命安排之前,我們還是必須要先努力做到盡人事的部份。」
「我知道我知道,總之就是先盡人事就對了吧!」
對話至此,高尾雙手向上舉直、伸了一個大懶腰還打呵欠,表態上非常輕鬆,但是內心卻想著一堆其他深刻的事情。
雖然不討厭這樣的命運啊,甚至該感謝才是,只不過綠間太喜歡把一切解釋都推給什麼天命跟星座,這樣有點狡猾啊,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內心的真正想法啊……是不是比想像中更在意我的事情呢?不過如果有時光機器,可以回到過去重來一次,我還是不會打算離開這段命運安排吧,跟尊崇命運什麼的無關,喜歡就是已經喜歡上了,沒辦法改啊。總之,在那之前,像綠間所說的盡人事就對了,面對球賽,我也該更加地努力盡人事才行了……。
「那麼,為了不負老天幫我們安排的這個命運,我也要來實行當初說的要讓你感到佩服的傳球。」高尾站起,向著還坐著的綠間,伸出手。
「那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綠間語畢,對那眼前的手,毫無猶豫地接下。
※
最後,當秋風吹過兩人正熱衷於練球的汗水產生涼意時,才讓他們意識到天色已逐漸轉黃,該是準備收拾更衣、歸去的時候。就算場地換了,練球完後的綠間一樣要把他的左手指小心翼翼地纏回繃帶、而高尾也一樣都會在旁邊等他弄好。
平常在更衣室或休息室裡或許還有其他人在,不過現在只有兩人獨處,高尾覺得這實在是個難得的機會,真想做個之前就想過的事情。
「小真,讓我來幫你上繃帶吧?」
「啊?你辦得到嗎?」
「放心,我已經看好幾百遍到閉著眼睛也會的程度啦,讓我試試看吧!」
綠間對自己左手指繃帶的纏法非常要求,不能露出縫隙還要不讓手指動作感到任何不適,一有不對就要全部重來再纏過。這樣複雜又充滿個人主義的動作,綠間實在不相信高尾竟然敢說他能辦到,大概就因為這股好奇,所以綠間不回答,只是伸出左手,讓高尾試。打算等他試畢失敗再用言語好好貶他一頓。
「小真,不是我在說,你的手指未免也太好看了吧?雖然整體是大了一點,但是長度非常平均,加上平常有在保護,沒有任何傷口或多餘的細紋,太漂亮了。」
高尾邊動作還不停稱讚,聽得綠間有點不自在,甚至想叫他別再用什麼漂亮的詞彙來形容他,但是說了大概也沒用。
「廢話少說,快點動作。」
結果不如綠間原先所想,不愧是高尾自己說的看好幾百遍到閉眼也會的程度,所有的步驟手法都跟綠間一樣,最後的成果也跟綠間自己包的一樣完美。唯一不一樣的是高尾花的時間反而多了綠間一倍,大概是還不熟悉的關係,動作有點笨拙,但也因為如此顯得高尾對綠間的手指對待好像特別細心,流露出一股呵護感。
「這樣OK嗎?才試第一次而已所以時間花的有點久,哪裡不滿意的再拆掉修正一下吧。」
「不用了,哪有那麼多時間給你在那邊纏繃帶,趕快準備走了啊!」
綠間有點不相信結果,但事實就是如此,高尾纏得很好,理應要給他肯定才對,但就因為莫名奇妙纏得這麼好,所以內心反而有種煩躁感浮生出來。不想面對這份心情,綠間起身、拿完東西就直接往球場出口走去。
「啊……小真你的墨汁忘記拿了喔!」
「……煩死了啊,不會先幫我拿一下嗎!?」
「好好~~已經拿在手上了~~~」
唔哇……是不是我哪裡弄的不對,綠間好像不爽起來,我剛才本來還快忍不住、打算藉由「這是代表崇敬的吻」這類爛理由在手上親一下……好險沒真的這樣做,跟綠間相處果然真是某方面的累死我……但是又很愉快,真是甜蜜的負荷。
高尾跟在後面呆望綠間高大的背影,堆積著現在還絕對不能對綠間說出口的獨白。有句話是先喜歡上的人就輸了,好吧我現在體會我是真的輸了,輸得心甘情願。
※
兩人陸續上了公車後一樣是往最後位坐,而綠間也一樣坐在靠窗位置、高尾坐在綠間旁邊。才坐定不出十分鐘,高尾馬上因為身心過於疲勞而打起瞌睡,頭一直不安分地往左邊點。坐在高尾右邊的綠間發現高尾睡相真差不禁皺眉,不過睡相問題就算了,偏偏高尾的左邊有坐一位女士,高尾的頭還一直靠過去,真的很沒禮貌。
真拿他沒辦法。
綠間只好把左肩的位置調整一下,把高尾的頭轉過來放到自己的左肩上面靠著。本來綠間是想對高尾直接打下去讓他清醒,不過看在女士就在旁邊,做了這麼不雅的動作也不太好。而高尾也真的只有繼續睡,沒有因為綠間的動作而醒來。
看來是真的累了吧……。
綠間順帶觀察高尾難得安靜的睡容,因為距離很近,明顯地看見前額的頭髮上還有髮箍的壓痕、以及因為身高差距不知從上面的視線往下看了多少次的髮旋,腦海裡響起高尾那從後跟上的稱讚話語並浮起高尾對自己回頭時綻放的笑容。
綠間又想到,這樣的相處距離的確太近了,但自己卻已習慣,這樣的習慣成自然是很恐怖的,從那「小真」的稱呼開始,已經到了高尾在陌生人面前、還是其他特殊時刻沒稱呼他小真反而會覺得奇怪的地步。還有很多過於親密的話語,像是高尾給的形容詞,有帥哥就算了,還有什麼可愛跟美人之類的。夏季的合宿中還對誠凜的日向隊長問了是不是看過綠間的射籃後就一見鍾情。雖然一切的行為說是在加深彼此的默契,不過被大坪學長唸過後還一直過來說要給予安慰。每次都用煩人的語調說著別害羞來形容他的反應。還有一些日常的零碎片段,多到不想再提。
因為只是同學、隊友,頂多到達朋友之間的關係,對於綠間來說他沒辦法接受高尾這些過於親密的表態行為,但是事到如今這些有點超過的互動,到最後也都因為習慣,就不再去多想、也沒深究背後有什麼意義。
但是持續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得找個機會解決的……。
此時,公車響起已到達某會館中心的提示聲,正是那位坐在高尾左邊的女士所要下的站,在女士站起身離位時,綠間也跟著停止想法,推一下眼鏡再看向高尾,這才發現高尾嘴邊似乎有口水快要垂下來。
「給我起來,笨蛋尾。」綠間下意識一個拳頭往高尾頭上砸下去,就像平常就會對高尾做的動作一樣。
「?」高尾感受到頭上那熟悉的痛覺後醒來,但還搞不清楚狀況是如何。
「在我肩上睡覺就算了,還想流口水,你好大的膽子。」
語畢,綠間馬上拿面紙出來想遞給高尾,然而剛睡醒的高尾完全不明白發生什麼事,綠間只好幫那還呆呆望著他的高尾擦拭。
「啊……抱歉抱歉,太累不小心睡著了。」
「下次要睡先看場合啊!」
「好啦,下次不睡行了吧,是說,現在到哪裡啦?」
「才剛過某個會館中心而已。」
「是喔,我還以為我睡很久了……啊,太陽都要下山了嘛……!」
高尾這時才想起,剛才好像是從綠間肩上醒來的,什麼時候自己往他肩上靠了都不知道……。於是高尾睡眼惺忪地望向綠間,想看他是否還非常生氣,此時在公車外的夕陽光線直接從窗戶照射進來,打在綠間的背上,高尾看著背光的綠間,覺得綠間真是有夠閃閃發亮,不過其他沒被遮住的光線倒是全都照到自己臉,實在有點刺眼。
綠間此時也回盯高尾,看到他臉上被夕陽光線照映的部份,剛睡醒的眼睛還半瞇著,原本就不是太大的眼睛此時快結成一條線,感覺有一點可愛……不對,是很蠢才對。差點就要被高尾傳染形容詞的使用不當了。
看綠間好像沒有在生氣,高尾邊揉眼睛,離開位置往綠間的身子方向移過去。
「夕陽光太強了,雖然小真背光沒感覺,但我可是被照得很刺眼啊!」高尾邊說邊把位於綠間背後那窗戶的遮簾給拉下來。
不過就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但兩人的距離卻因此迅速拉近,也讓綠間在這剎那之間感受到高尾的氣息,一向習慣他的接近,卻只有如今變得有點直接、敏感地感覺到,才發現自己的心跳好像多跳了一拍。
「小真,剛剛我好像直接睡到你的肩膀上,先說聲抱歉啦,可是接下來你的肩能不能再借我睡一下啊,因為實在太舒服了!」
高尾向綠間道歉,但道歉完又提出一樣的要求。雙手合十附帶陪笑,也讓人不清楚他到底是否認真。哎呀……反正一定會被大聲拒絕的嘛,正好讓他唸一唸氣消一下。高尾才這麼想,誰知道綠間竟然推個眼鏡、別過頭,答應了。
「隨你喜歡,就靠上來吧。」還把左肩調整到剛才適合高尾靠上去的姿勢。
「欸!?」
高尾沒想到綠間會准許而且還答應得這麼爽快,真想知道綠間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今天一整天雖然也有很多對待刻薄的時候,但是又有更多地方是比往常相處更加地溫柔了。真可惜綠間把頭轉過去、看不到他現在的表情。嘛,既然綠間大人都主動給這麼多好康了,豈有不接受的道理,我就乖乖地靠上去吧。
「那我就不客氣啦!」
「快到終點站時我會叫你。」
「啊對了,我剛剛可是還流口水了喔,不怕我等會再流一次嗎?」
「到時候我就會再用比剛剛更大力的拳頭打下去。」
「哈哈哈,好可怕啊……。」
兩人對話不到幾句,靠在綠間那厚實肩膀上的高尾便陷入深深的沉睡中,留下綠間另一隻手撐在窗台上,目光看向被窗簾擋住的窗戶,隱約地透出窗外那些飛逝過去的黃昏鄉村景色,現在是盛產梨子的秋季,公車正好經過一片梨樹園,在夕陽的映照下透出橘色的光采。
左肩傳來的重量跟熱度,還有呼吸的頻率,使綠間又不得不再次思考起那個人的事情。太陽逐漸西落,窗簾外的陽光也不再刺眼,綠間原本想拉開窗簾,好認清地理位置。不過後來又算了,怕驚動起高尾,只好就這樣保持不變的狀態。就這樣,一直到公車抵達終點站時,綠間才將高尾喚醒。剛睡醒還神智不清的高尾在下車後邊揉著眼,對向那已是月星掛天的夜晚說著那麼就明天再見吧。
「我在你後面,高尾。」
「喔喔,被小真傳染了。」
「傳染什麼啊?」
「分不清人的毛病啦,沒戴眼鏡的話。」
「那才不是毛病!」
「不是毛病才怪,你看!」
高尾往綠間方向跳過去,用非常快速的動作奪去綠間的眼鏡,之後就是氣到只差綠髮頭上沒冒出煙的綠間不斷地邊追邊咒罵高尾;快把眼鏡還給他不然就要讓他吃不完兜著走。等到綠間還跑去問車站服務人員時高尾才打算把眼鏡還給綠間。
※
在他們兩人之間,那些不變與改變的事物、那些相互閃亮映射的事物,如同太陽、星星、月亮在宇宙之間的運行升落、如同清楚地劃分一年365天的月曆,一切皆是上天注定好的命運,如此地自然。在他們身邊所發生的幾個故事,如星屑繁華,是蟹與蠍之間的星座巡禮,將堆積在板車上的愛戀滿載,往那看不見末日的未來啟程。
(第7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