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狂想曲-Rhapsody In 綠間&高尾-》
第11番 誰可愛什麼的並不重要
──「戀愛是盲目的,戀人們瞧不見他們自己所做的傻事。」by 莎士比亞
日常,在綠間與高尾的放學歸家路途中,經常會路過一個小型的社區公園,而最近在那公園的街角道路上,多了一個販售現做章魚燒的流動式攤販在當處停駐。這樣的路邊熱食小鋪在冬天季節裡隨處可見,秀德高校附近也多了幾個賣關東煮或是燒烤的攤位,惹得四周香氣四溢。
有好幾次,高尾都對這些攤位投注了目光,只差沒有直接走到攤位前面,因為身邊人綠間對這些路邊攤美食的誘惑根本不為所動。而這一次,兩人一起走到公園附近,綠間在習慣的自動飲料販賣機前面準備投硬幣換紅豆湯的同時,他注意到了那個新來的章魚燒攤販,接著也發現高尾又在盯著那攤位瞧。
「小真,有新來的章魚燒呢。」
「我知道。」
綠間拿起販賣機內部落下的飲料罐,還沒開啟那紅豆湯便先聞到章魚燒攤販傳來的香味,緊接著明顯地感受到有股輕微的飢餓感自身體內部傳上來,讓綠間意識到自己目前已接近空腹狀態。
在一旁看綠間打開紅豆湯的方式不如往常,高尾立刻提問:「怎麼了?小真?」
「高尾,那家章魚燒你吃過了嗎?」
「今天第一次看到呀,怎麼可能吃過。」
「那正好,今日的運勢占卜說了,除了幸運物是我現在戴在手上的手錶之外,巨蟹座將會在今天的生活中嚐試到新的事物,而今日一整天都還沒有什麼新的事物可以嚐試,看來就是那個了。」
「喔~喔~所以現在要去吃囉?」
「沒錯。」
你就直接說你想吃嘛,繞了這麼一大圈還用非真非假的占卜來當理由,真是彆扭!哈哈哈!
高尾沒將內心對綠間的吐槽說出來,只有向攤販走去,馬上跟年歲看上去是中年阿伯的老闆點了兩份普通的章魚燒,還先付款。
「兩份嗎?好,稍等一下,馬上完成。」
「老闆~順帶問一下,美乃滋跟辣椒醬可以自己隨意加吧?」
「可以,各式各樣的醬料都擺在前面的台子上,看喜好想加多少就加多少吧!」
「小真,有美乃滋喔,你要加的對吧?」
高尾拿著一瓶美乃滋,回頭對向站在他後面的綠間說,而綠間則離高尾有幾步路距離,因為綠間的身高實在太高,太靠近攤位的話反而會被攤位上的布簾擋住,看不清楚攤位、攤位裡的老闆也會看不清楚綠間。
「我等一下會自己拿來加啊,不用你動手。」
「小真站太遠啦~我來弄就好。」
「哼,這只是正常距離。」
觀察到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對話,老闆在轉身拿其他食材時插口了一句:「……這位小哥,你的朋友還長得真高耶!你們都是打籃球的對吧!」
「猜中了!要是他的身高能分給我一些就好啦,哈哈。」
「別在意別在意,才高中而已嘛!而且又是打籃球,小哥還會再長高的啦。」
「對吧,我也覺得我還是發育期啦,平常就要多吃點,才來買阿伯的章魚燒啊。」
「哈哈,你真會說話!」
「還好啦,普通程度而已!沒阿伯厲害啊,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綠間站在後面,看那已經跟攤位上的阿伯聊到彼此都笑起來的高尾,想著高尾怎麼可以花不到一分鐘時間就跟一個陌生人聊到如此,溝通能力未免太高了。不過,現在想起來就是因為有這樣能力的高尾才有辦法與自己攀談,雖然自從彼此關係成為情侶之後,某些地方與普通的對待比起來還是有很大的差別就是。
過不了幾分鐘,老闆已經將兩盒章魚燒完成並遞給兩人,說了柴魚片跟醬料可以自己加,加多少都可以,於是綠間先加了美乃滋,而高尾則是夾了一大把柴魚片放到章魚燒上。
「你放太多了,高尾。」
「小真也要嗎?幫你夾多一點。」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不用客氣啦!」
高尾不理會綠間的拒絕,還是夾了一把給綠間,接著是擠一堆辣椒醬到自己的章魚燒裡。看高尾的章魚燒裡擠滿那一堆紅通通的醬汁,綠間只說:「真是不像話啊。」說完便轉頭走進公園裡頭設置的長椅,高尾也在後頭跟上。
在過了附近各中小學校的放學時間後,路上會經過公園的行人並不多,加上天氣冷,小孩子也不輕易出來逗留,頂多只有幾隻烏鴉會停留在電線桿上休憩。兩人在長椅上坐定,綠間繼續喝紅豆湯,沒有動章魚燒的意思。高尾則是雙眼盯著章魚燒上面的柴魚細片,看那柴魚片順著往上蒸騰的熱氣不斷地浮動。跟著白煙輕飄飄地搖來搖去,香味也漸漸傳進鼻子裡。
食慾大增的高尾,不管章魚燒還是滾燙的狀態,直接夾一顆就往口裡塞。綠間看到這樣的高尾,原想提醒他吃慢一點,但後來看他津津有味、毫無感覺到燙意的樣子便不出聲。
「耶?小真不吃嗎?趕快趁熱吃吧,現在這麼冷,很快就會涼掉了。」
「嗯。」
在綠間簡單回應一聲的同時高尾又拿一顆往嘴裡塞,而綠間則是看向自己手上飄滿熱氣的章魚燒,又看高尾吃得十分乾脆的模樣,心想是否沒有想像中那麼燙了。這才動手,夾了一個起來、只有微微地張嘴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
綠間的動作跟視線其實都被高尾一眼看穿,此時他無可救藥地覺得綠間不管吃什麼食物都是小口小口吃、再細細咬碎、最後才慢慢地吞下去的樣子,與本人的大個子形象所產生的對比差這點──真是太可愛了!不管是大阪燒、午餐便當、還是抹茶紅豆聖代或是鯛魚燒,高尾真想不斷地餵綠間各式各樣的食物,然後專門看他吃東西的樣子,這樣的可愛萌綠間大概可以讓高尾直接抵三碗飯。這種有點病態的想法被高尾當成是不能輕易說出來的秘密,只能夠停留在腦內暴走,說出口的話大概又要被生氣的綠間回嘴反駁形容詞使用錯誤之類的。
的確沒想像中地燙了。好不容易將一顆章魚燒進食完畢的綠間如此想著,於是飢餓感促使手指的動作,只想再往下一顆邁進,並且像高尾的吃法直接一整顆吃進去。綠間的腦裡有了這樣的初步想法後也不再多加考慮,直接夾好一顆後就往口裡塞,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反倒是一旁的高尾有點訝異,因為綠間不可能跟他一樣承受得住章魚燒的熱度,而且可能會被燙到。果然,如高尾所想的,剛將章魚燒放進口中、才輕輕咬了一小口的綠間便後悔了。那蘊含在章魚燒裡頭的熱氣從綠間所咬下的縫隙竄出,接著環繞在口裡,不斷地刺激舌頭與口腔,熱滾滾又刺燙的感受讓綠間有點想先把章魚燒吐出來。
把嘴裡的食物吐出來的行為,不合乎禮節也不好看,除非是吃了真的不該吃的東西,不然綠間實在不想這麼做。所以最後綠間寧願忍著嘴裡的燒燙也要把章魚燒一直含在嘴裡,想辦法含著慢慢咬、把熱氣吐出去、再慢慢吞下就能解決了。
如此決定的綠間好奇高尾怎麼可以辦到直接吃下去這種行為,看向高尾後,才發現高尾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盯著自己,想問話但嘴裡有東西的綠間只能無言地回望。雖然能勉強忍住嘴裡的章魚燒所帶來的熱氣,但是卻無法阻擋自然的生理反應,綠間覺得自己現在除了眼眶濕潤之外應該滿臉通紅了吧,他只能用手遮住嘴巴部位,小口地吐出熱氣,心裡還想著如何讓高尾不要一直盯著自己瞧。
看到這裡的高尾當然了解綠間就是被一口吃的章魚燒給燙到,可是不想吐出來所以還含在嘴裡。高尾心想著:綠間實在太固執,吐出來不就好了嘛!幹嘛繼續放在嘴裡自虐,真是過高的自尊心作祟啊……啊……沒救了!覺得這樣的綠間實在很可愛的我沒救了……而且……綠間沒有我在果然是不行的!
高尾除了明白綠間那固執又彆扭的個性之外,還不忍心讓綠間被一直留在嘴裡的章魚燒燙著,就算綠間自己能忍受到最後,高尾他也會因為心疼綠間而無法忍著看下去,於是高尾將身子往綠間靠近,把他那還放在臉龐上的手拿開,一手扶住他微鼓的雙頰、一手扶在後腦部位,一時讓綠間無法作出反應也沒有拒絕的機會,即使綠間想說點什麼,但礙於嘴裡的東西,實在說不出話來。
「小真,放心交給我吧。」
語畢,高尾將綠間的臉往自己的臉龐拉近,並且直接往綠間的嘴巴部位親過去,口舌並用地把綠間嘴裡的章魚燒順著上下之勢移到自己的口裡。目標達成,高尾鬆手後,邊咬著嘴裡的章魚燒邊看向綠間,果然綠間只有一臉微帶驚訝的表情,彷彿還不能馬上意會剛才發生什麼事。
高尾沒先解釋,只有拿自己的冷水出來,遞給綠間:「小真!喝點冷水解熱一下。」
這才讓綠間稍微恢復反應,順手接過去喝了幾口,嘴裡過熱的物體被除去再灌入冷水後的確舒緩許多,也讓思考開始正常運作。綠間能夠理解高尾剛才來得如此突然的動作是要幫他,只是方法欠佳,未免太過直接,再說那個物體可是經過自己的唾液沾過的章魚燒,高尾竟然能若無其事地吃下去,實在有點不太衛生。
要為這些行為找個理由的話,只要說他們可是一對正在交往中的情侶,好像不管做什麼,一切就都不要緊了。但即使如此,也不能讓高尾這麼為所欲為。
「你把我口裡的章魚燒吃下去了對吧?高尾。」
「嗯?是啊,是吃下去了,小真加美乃滋也加很多嘛,搭配起來還不錯吃。」
「我不是問你味道如何啊,我是指你的行為!」
「這樣啊……」
「要幫我的話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啊,你這樣太不衛生了。」
其實高尾還覺得綠間對這事後的表現十分冷靜,原本設想綠間大概會更加生氣之類的,不過他們畢竟也接吻過幾次,適應力超強的綠間一定早就習慣啦。
「小真應該知道吧?這只是情趣的一種啦!只有情人之間才能做的事情就是情趣啊!」
「吃別人嘴裡的東西這情趣我無法恭維啊。」
「好啦沒關係,不然我這裡給你一顆。」
高尾一說完,夾起自己盒裡的章魚燒起來,還在嘴邊對吹幾下,空氣中冒出好幾團白煙。
「吹過囉,這樣子就不會燙到小真的貓舌頭啦。小真來~啊~~~」
高尾帶著淺笑把章魚燒拿到綠間面前,還啊地張著嘴示意要綠間吃下。
綠間非常不屑地別過頭說道:「不用補償了,那顆就直接送你吧。」
「不是指那件事啦!『餵對方吃東西或是互相交換餵食』這也是情侶之間的情趣之一啊!小真果然是木頭人、什麼都不懂的猴子。」
「你說什麼!?」
關於情侶交往這方面的情事,高尾的確懂得比較多,但被這樣叫好幾次又有點被看不起的感覺還是會讓綠間感到微微不爽。
「哼,剛剛的事情就算了,現在的話正好,是我餵你才對啊。」綠間伸手把高尾的章魚燒整盒奪過來,再夾起一顆,往高尾面前送。
「小真果然很懂得變通,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高尾十分配合,一口就把綠間手上的章魚燒給咬走,還吃得津津有味。
「再來一顆。高尾。」
看高尾吃得這麼開心又興味十足,綠間也順著節奏跟上,只是有點搶拍,不等高尾把嘴裡的咬完就又夾一顆送上前。而高尾也不退卻,嘴張開後把那顆章魚燒含進去,於是此刻兩頰便塞滿章魚燒。
「再來。」
不知為何,綠間好像被開啟什麼開關似地,無法停下手上動作,又連續送上一顆,有點像在餵寵物,然後看高尾因雙頰塞滿自己放進去的食物而顯得困擾的樣子,覺得十分有趣。
「消真憋再猜給偶惹,偶差噗價啊。(小真別再塞給我了,我吃不下啊。)」
「啊!?你說什麼?高尾。」
「呃……偶說,偶吃不……噗……咳咳!……咳咳咳……!!」
高尾本想再說吃不下,結果突然咳嗽出聲,緊急把嘴裡的章魚燒往肚裡吞後又扶著胸口咳好幾下,看來是因為嘴裡有東西還講話最後被辣椒醬給嗆到。綠間這才意會到是自己一直塞食物給高尾,害高尾被嗆到的事實。趕緊對高尾的背後拍個幾下,問著還好嗎,要不要喝水。
結果這樣的關心馬上就被瓦解了,因為高尾咳完後便抬起臉來,綻放笑容對綠間說:「哈哈,假的,騙小真的啦,哈哈哈哈哈……」
「高尾……你……!」
竟然是騙的,害綠間剛才的確懊悔了一下自己的愚蠢行徑,沒想到高尾更蠢,接著綠間那手上習慣的懲罰動作又想瞄準高尾的頭揮下去。
只不過這次不一樣了,綠間的手還沒做出動作,自己的內心就先讓手的動作喊停、連心跳也亂了一拍。原因自然來自高尾;高尾那爽快開朗的笑容,此地、此時、此分、此秒,只對綠間一人獨家放送的笑顏,是多麼特別又溫暖,溫暖到感覺都要融化綠間心中深處某個冰冷的區域。
綠間想起剛才把自己口中的章魚燒接過去的高尾也不外乎出自一股對於自己的貼心跟照顧之情,一想到這裡,就覺得無法對高尾生氣了,反而有點想笑,因為一看到他的模樣。的確,此刻唯一有點煞風景的就是還留在高尾嘴巴上的醬汁,綠間遞給高尾面紙後說道:「……算了啊,別再玩了,好好地吃章魚燒。」
「哈哈,也對。」
兩人回神過來才發現剛才拿來喝的冷水瓶掉在地,高尾腳旁還有一顆不知何時掉下去的章魚燒,幸好綠間尚未喝完的紅豆湯還保持完好,可是已經涼了。
「真是夠了啊,為何吃個章魚燒會變這樣。」
綠間感嘆,把水瓶撿起放好後順便扶了一下眼鏡,感覺只做出一堆蠢事,不過如果這也算是運勢占卜說的嘗試新事物的話,那他也只能心服了。而高尾則是拿出面紙把章魚燒收拾好。接著又一副想起什麼的表情,直對向綠間。
「小真~剛才餵我吃章魚燒的時候有沒有覺得我很可愛?」
「……啊?你問這什麼白痴問題!?」為何要覺得被餵食的高尾很可愛,綠間簡直無法理解。
「因為我覺得吃東西的小真很可愛嘛!所以也想知道小真怎麼看我啊。」
「怎麼可能會覺得可愛啊!從套用的性別對象跟時機還有場合,這形容詞的使用方式全部都是錯誤的!笨蛋尾。」
「難得小真餵高尾吃東西,可憐的高尾初次體驗就在被罵笨蛋尾的錯誤之中結束了。」
「不懂你在說什麼。」
「沒關係~下次!下次一定會讓小真懂的。」
戀人之間對看彼此時是盲目的,不管發現對方有什麼缺點都還是會自動過濾,只把美好的部份呈現在自己眼前。聰明人會變愚蠢;愚蠢的人變得會耍小聰明,最後兩人都看不清身邊的其他事物,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高尾,章魚燒什麼的,下次絕不再跟你吃了啊。」
「小真……上面那句話,你再說一次,要說快一點。」
「啊?你又有什麼目的了啊?」
「沒有啦,好啦!快點說啦!說了就知道了嘛~」
「……嘖。」
綠間不覺得他講的那句話有什麼價值需要再快述一次,但是不說就不知道高尾到底又想幹嘛。
「高尾(TAKAO),章魚燒(TAKOYAKI)什麼的,下次絕不再跟你吃了啊。」
「可惜,速度可以再快一點!」
「高尾,章魚燒什麼的下次絕不再跟你吃了啊。」
「太好了,再快一點!」
「高尾章魚燒什麼的下次絕不再跟你吃了啊」
「再快一點!」
「高尾高尾燒什麼的下次……呃……」
「噗……噗哈哈哈!小真果然咬舌頭啦!!高尾燒!(TAKAOYAKI)高尾燒!我就知道小真會唸成這樣啦!音太接近了嘛!哈哈哈哈哈哈!!!」
「高……尾……你竟然……好大的……膽子啊!」
原本以為高尾要搞出什麼把戲,結果只是想看自己出糗,綠間這次實在忍不住想對高尾實施手力懲罰的行動,把高尾的身子直接往自己的方向抓過來、然後雙手抵成拳頭,放在高尾頭上靠近太陽穴的位置,說道:「天氣太冷讓你的腦袋不清楚了是嗎?讓我來給你的笨蛋腦能夠清醒一點,高尾。」
「等……等等!小真……來……來真的嗎……!?」
為了能夠讓高尾確切記取教訓,綠間當然是要來真的,盡全力施下不小的力量,一次集中在那穴位上,回轉好幾下。非凡的結果確實反應在高尾那高分貝的慘叫與喊住手聲之下,還把停在電線桿上那將兩人一切既笨蛋又閃光的行徑都看在眼裡的烏鴉驚醒。
幾隻烏鴉飛離電線桿,在空中發出的淒厲叫聲不輸給底下的高尾,彷彿是在對兩人罵著笨蛋加抗議:「叭嘎嘎嘎!拜託你們嘎,打情罵俏就算了嘎,誰可愛什麼的也不重要嘎,章魚燒不吃的話就給我們吃嘎,嘎嘎嘎。」
(第11番 誰可愛什麼的並不重要 完)
日常,在綠間與高尾的放學歸家路途中,經常會路過一個小型的社區公園,而最近在那公園的街角道路上,多了一個販售現做章魚燒的流動式攤販在當處停駐。這樣的路邊熱食小鋪在冬天季節裡隨處可見,秀德高校附近也多了幾個賣關東煮或是燒烤的攤位,惹得四周香氣四溢。
有好幾次,高尾都對這些攤位投注了目光,只差沒有直接走到攤位前面,因為身邊人綠間對這些路邊攤美食的誘惑根本不為所動。而這一次,兩人一起走到公園附近,綠間在習慣的自動飲料販賣機前面準備投硬幣換紅豆湯的同時,他注意到了那個新來的章魚燒攤販,接著也發現高尾又在盯著那攤位瞧。
「小真,有新來的章魚燒呢。」
「我知道。」
綠間拿起販賣機內部落下的飲料罐,還沒開啟那紅豆湯便先聞到章魚燒攤販傳來的香味,緊接著明顯地感受到有股輕微的飢餓感自身體內部傳上來,讓綠間意識到自己目前已接近空腹狀態。
在一旁看綠間打開紅豆湯的方式不如往常,高尾立刻提問:「怎麼了?小真?」
「高尾,那家章魚燒你吃過了嗎?」
「今天第一次看到呀,怎麼可能吃過。」
「那正好,今日的運勢占卜說了,除了幸運物是我現在戴在手上的手錶之外,巨蟹座將會在今天的生活中嚐試到新的事物,而今日一整天都還沒有什麼新的事物可以嚐試,看來就是那個了。」
「喔~喔~所以現在要去吃囉?」
「沒錯。」
你就直接說你想吃嘛,繞了這麼一大圈還用非真非假的占卜來當理由,真是彆扭!哈哈哈!
高尾沒將內心對綠間的吐槽說出來,只有向攤販走去,馬上跟年歲看上去是中年阿伯的老闆點了兩份普通的章魚燒,還先付款。
「兩份嗎?好,稍等一下,馬上完成。」
「老闆~順帶問一下,美乃滋跟辣椒醬可以自己隨意加吧?」
「可以,各式各樣的醬料都擺在前面的台子上,看喜好想加多少就加多少吧!」
「小真,有美乃滋喔,你要加的對吧?」
高尾拿著一瓶美乃滋,回頭對向站在他後面的綠間說,而綠間則離高尾有幾步路距離,因為綠間的身高實在太高,太靠近攤位的話反而會被攤位上的布簾擋住,看不清楚攤位、攤位裡的老闆也會看不清楚綠間。
「我等一下會自己拿來加啊,不用你動手。」
「小真站太遠啦~我來弄就好。」
「哼,這只是正常距離。」
觀察到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對話,老闆在轉身拿其他食材時插口了一句:「……這位小哥,你的朋友還長得真高耶!你們都是打籃球的對吧!」
「猜中了!要是他的身高能分給我一些就好啦,哈哈。」
「別在意別在意,才高中而已嘛!而且又是打籃球,小哥還會再長高的啦。」
「對吧,我也覺得我還是發育期啦,平常就要多吃點,才來買阿伯的章魚燒啊。」
「哈哈,你真會說話!」
「還好啦,普通程度而已!沒阿伯厲害啊,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綠間站在後面,看那已經跟攤位上的阿伯聊到彼此都笑起來的高尾,想著高尾怎麼可以花不到一分鐘時間就跟一個陌生人聊到如此,溝通能力未免太高了。不過,現在想起來就是因為有這樣能力的高尾才有辦法與自己攀談,雖然自從彼此關係成為情侶之後,某些地方與普通的對待比起來還是有很大的差別就是。
過不了幾分鐘,老闆已經將兩盒章魚燒完成並遞給兩人,說了柴魚片跟醬料可以自己加,加多少都可以,於是綠間先加了美乃滋,而高尾則是夾了一大把柴魚片放到章魚燒上。
「你放太多了,高尾。」
「小真也要嗎?幫你夾多一點。」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不用客氣啦!」
高尾不理會綠間的拒絕,還是夾了一把給綠間,接著是擠一堆辣椒醬到自己的章魚燒裡。看高尾的章魚燒裡擠滿那一堆紅通通的醬汁,綠間只說:「真是不像話啊。」說完便轉頭走進公園裡頭設置的長椅,高尾也在後頭跟上。
在過了附近各中小學校的放學時間後,路上會經過公園的行人並不多,加上天氣冷,小孩子也不輕易出來逗留,頂多只有幾隻烏鴉會停留在電線桿上休憩。兩人在長椅上坐定,綠間繼續喝紅豆湯,沒有動章魚燒的意思。高尾則是雙眼盯著章魚燒上面的柴魚細片,看那柴魚片順著往上蒸騰的熱氣不斷地浮動。跟著白煙輕飄飄地搖來搖去,香味也漸漸傳進鼻子裡。
食慾大增的高尾,不管章魚燒還是滾燙的狀態,直接夾一顆就往口裡塞。綠間看到這樣的高尾,原想提醒他吃慢一點,但後來看他津津有味、毫無感覺到燙意的樣子便不出聲。
「耶?小真不吃嗎?趕快趁熱吃吧,現在這麼冷,很快就會涼掉了。」
「嗯。」
在綠間簡單回應一聲的同時高尾又拿一顆往嘴裡塞,而綠間則是看向自己手上飄滿熱氣的章魚燒,又看高尾吃得十分乾脆的模樣,心想是否沒有想像中那麼燙了。這才動手,夾了一個起來、只有微微地張嘴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
綠間的動作跟視線其實都被高尾一眼看穿,此時他無可救藥地覺得綠間不管吃什麼食物都是小口小口吃、再細細咬碎、最後才慢慢地吞下去的樣子,與本人的大個子形象所產生的對比差這點──真是太可愛了!不管是大阪燒、午餐便當、還是抹茶紅豆聖代或是鯛魚燒,高尾真想不斷地餵綠間各式各樣的食物,然後專門看他吃東西的樣子,這樣的可愛萌綠間大概可以讓高尾直接抵三碗飯。這種有點病態的想法被高尾當成是不能輕易說出來的秘密,只能夠停留在腦內暴走,說出口的話大概又要被生氣的綠間回嘴反駁形容詞使用錯誤之類的。
的確沒想像中地燙了。好不容易將一顆章魚燒進食完畢的綠間如此想著,於是飢餓感促使手指的動作,只想再往下一顆邁進,並且像高尾的吃法直接一整顆吃進去。綠間的腦裡有了這樣的初步想法後也不再多加考慮,直接夾好一顆後就往口裡塞,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反倒是一旁的高尾有點訝異,因為綠間不可能跟他一樣承受得住章魚燒的熱度,而且可能會被燙到。果然,如高尾所想的,剛將章魚燒放進口中、才輕輕咬了一小口的綠間便後悔了。那蘊含在章魚燒裡頭的熱氣從綠間所咬下的縫隙竄出,接著環繞在口裡,不斷地刺激舌頭與口腔,熱滾滾又刺燙的感受讓綠間有點想先把章魚燒吐出來。
把嘴裡的食物吐出來的行為,不合乎禮節也不好看,除非是吃了真的不該吃的東西,不然綠間實在不想這麼做。所以最後綠間寧願忍著嘴裡的燒燙也要把章魚燒一直含在嘴裡,想辦法含著慢慢咬、把熱氣吐出去、再慢慢吞下就能解決了。
如此決定的綠間好奇高尾怎麼可以辦到直接吃下去這種行為,看向高尾後,才發現高尾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盯著自己,想問話但嘴裡有東西的綠間只能無言地回望。雖然能勉強忍住嘴裡的章魚燒所帶來的熱氣,但是卻無法阻擋自然的生理反應,綠間覺得自己現在除了眼眶濕潤之外應該滿臉通紅了吧,他只能用手遮住嘴巴部位,小口地吐出熱氣,心裡還想著如何讓高尾不要一直盯著自己瞧。
看到這裡的高尾當然了解綠間就是被一口吃的章魚燒給燙到,可是不想吐出來所以還含在嘴裡。高尾心想著:綠間實在太固執,吐出來不就好了嘛!幹嘛繼續放在嘴裡自虐,真是過高的自尊心作祟啊……啊……沒救了!覺得這樣的綠間實在很可愛的我沒救了……而且……綠間沒有我在果然是不行的!
高尾除了明白綠間那固執又彆扭的個性之外,還不忍心讓綠間被一直留在嘴裡的章魚燒燙著,就算綠間自己能忍受到最後,高尾他也會因為心疼綠間而無法忍著看下去,於是高尾將身子往綠間靠近,把他那還放在臉龐上的手拿開,一手扶住他微鼓的雙頰、一手扶在後腦部位,一時讓綠間無法作出反應也沒有拒絕的機會,即使綠間想說點什麼,但礙於嘴裡的東西,實在說不出話來。
「小真,放心交給我吧。」
語畢,高尾將綠間的臉往自己的臉龐拉近,並且直接往綠間的嘴巴部位親過去,口舌並用地把綠間嘴裡的章魚燒順著上下之勢移到自己的口裡。目標達成,高尾鬆手後,邊咬著嘴裡的章魚燒邊看向綠間,果然綠間只有一臉微帶驚訝的表情,彷彿還不能馬上意會剛才發生什麼事。
高尾沒先解釋,只有拿自己的冷水出來,遞給綠間:「小真!喝點冷水解熱一下。」
這才讓綠間稍微恢復反應,順手接過去喝了幾口,嘴裡過熱的物體被除去再灌入冷水後的確舒緩許多,也讓思考開始正常運作。綠間能夠理解高尾剛才來得如此突然的動作是要幫他,只是方法欠佳,未免太過直接,再說那個物體可是經過自己的唾液沾過的章魚燒,高尾竟然能若無其事地吃下去,實在有點不太衛生。
要為這些行為找個理由的話,只要說他們可是一對正在交往中的情侶,好像不管做什麼,一切就都不要緊了。但即使如此,也不能讓高尾這麼為所欲為。
「你把我口裡的章魚燒吃下去了對吧?高尾。」
「嗯?是啊,是吃下去了,小真加美乃滋也加很多嘛,搭配起來還不錯吃。」
「我不是問你味道如何啊,我是指你的行為!」
「這樣啊……」
「要幫我的話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啊,你這樣太不衛生了。」
其實高尾還覺得綠間對這事後的表現十分冷靜,原本設想綠間大概會更加生氣之類的,不過他們畢竟也接吻過幾次,適應力超強的綠間一定早就習慣啦。
「小真應該知道吧?這只是情趣的一種啦!只有情人之間才能做的事情就是情趣啊!」
「吃別人嘴裡的東西這情趣我無法恭維啊。」
「好啦沒關係,不然我這裡給你一顆。」
高尾一說完,夾起自己盒裡的章魚燒起來,還在嘴邊對吹幾下,空氣中冒出好幾團白煙。
「吹過囉,這樣子就不會燙到小真的貓舌頭啦。小真來~啊~~~」
高尾帶著淺笑把章魚燒拿到綠間面前,還啊地張著嘴示意要綠間吃下。
綠間非常不屑地別過頭說道:「不用補償了,那顆就直接送你吧。」
「不是指那件事啦!『餵對方吃東西或是互相交換餵食』這也是情侶之間的情趣之一啊!小真果然是木頭人、什麼都不懂的猴子。」
「你說什麼!?」
關於情侶交往這方面的情事,高尾的確懂得比較多,但被這樣叫好幾次又有點被看不起的感覺還是會讓綠間感到微微不爽。
「哼,剛剛的事情就算了,現在的話正好,是我餵你才對啊。」綠間伸手把高尾的章魚燒整盒奪過來,再夾起一顆,往高尾面前送。
「小真果然很懂得變通,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高尾十分配合,一口就把綠間手上的章魚燒給咬走,還吃得津津有味。
「再來一顆。高尾。」
看高尾吃得這麼開心又興味十足,綠間也順著節奏跟上,只是有點搶拍,不等高尾把嘴裡的咬完就又夾一顆送上前。而高尾也不退卻,嘴張開後把那顆章魚燒含進去,於是此刻兩頰便塞滿章魚燒。
「再來。」
不知為何,綠間好像被開啟什麼開關似地,無法停下手上動作,又連續送上一顆,有點像在餵寵物,然後看高尾因雙頰塞滿自己放進去的食物而顯得困擾的樣子,覺得十分有趣。
「消真憋再猜給偶惹,偶差噗價啊。(小真別再塞給我了,我吃不下啊。)」
「啊!?你說什麼?高尾。」
「呃……偶說,偶吃不……噗……咳咳!……咳咳咳……!!」
高尾本想再說吃不下,結果突然咳嗽出聲,緊急把嘴裡的章魚燒往肚裡吞後又扶著胸口咳好幾下,看來是因為嘴裡有東西還講話最後被辣椒醬給嗆到。綠間這才意會到是自己一直塞食物給高尾,害高尾被嗆到的事實。趕緊對高尾的背後拍個幾下,問著還好嗎,要不要喝水。
結果這樣的關心馬上就被瓦解了,因為高尾咳完後便抬起臉來,綻放笑容對綠間說:「哈哈,假的,騙小真的啦,哈哈哈哈哈……」
「高尾……你……!」
竟然是騙的,害綠間剛才的確懊悔了一下自己的愚蠢行徑,沒想到高尾更蠢,接著綠間那手上習慣的懲罰動作又想瞄準高尾的頭揮下去。
只不過這次不一樣了,綠間的手還沒做出動作,自己的內心就先讓手的動作喊停、連心跳也亂了一拍。原因自然來自高尾;高尾那爽快開朗的笑容,此地、此時、此分、此秒,只對綠間一人獨家放送的笑顏,是多麼特別又溫暖,溫暖到感覺都要融化綠間心中深處某個冰冷的區域。
綠間想起剛才把自己口中的章魚燒接過去的高尾也不外乎出自一股對於自己的貼心跟照顧之情,一想到這裡,就覺得無法對高尾生氣了,反而有點想笑,因為一看到他的模樣。的確,此刻唯一有點煞風景的就是還留在高尾嘴巴上的醬汁,綠間遞給高尾面紙後說道:「……算了啊,別再玩了,好好地吃章魚燒。」
「哈哈,也對。」
兩人回神過來才發現剛才拿來喝的冷水瓶掉在地,高尾腳旁還有一顆不知何時掉下去的章魚燒,幸好綠間尚未喝完的紅豆湯還保持完好,可是已經涼了。
「真是夠了啊,為何吃個章魚燒會變這樣。」
綠間感嘆,把水瓶撿起放好後順便扶了一下眼鏡,感覺只做出一堆蠢事,不過如果這也算是運勢占卜說的嘗試新事物的話,那他也只能心服了。而高尾則是拿出面紙把章魚燒收拾好。接著又一副想起什麼的表情,直對向綠間。
「小真~剛才餵我吃章魚燒的時候有沒有覺得我很可愛?」
「……啊?你問這什麼白痴問題!?」為何要覺得被餵食的高尾很可愛,綠間簡直無法理解。
「因為我覺得吃東西的小真很可愛嘛!所以也想知道小真怎麼看我啊。」
「怎麼可能會覺得可愛啊!從套用的性別對象跟時機還有場合,這形容詞的使用方式全部都是錯誤的!笨蛋尾。」
「難得小真餵高尾吃東西,可憐的高尾初次體驗就在被罵笨蛋尾的錯誤之中結束了。」
「不懂你在說什麼。」
「沒關係~下次!下次一定會讓小真懂的。」
戀人之間對看彼此時是盲目的,不管發現對方有什麼缺點都還是會自動過濾,只把美好的部份呈現在自己眼前。聰明人會變愚蠢;愚蠢的人變得會耍小聰明,最後兩人都看不清身邊的其他事物,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高尾,章魚燒什麼的,下次絕不再跟你吃了啊。」
「小真……上面那句話,你再說一次,要說快一點。」
「啊?你又有什麼目的了啊?」
「沒有啦,好啦!快點說啦!說了就知道了嘛~」
「……嘖。」
綠間不覺得他講的那句話有什麼價值需要再快述一次,但是不說就不知道高尾到底又想幹嘛。
「高尾(TAKAO),章魚燒(TAKOYAKI)什麼的,下次絕不再跟你吃了啊。」
「可惜,速度可以再快一點!」
「高尾,章魚燒什麼的下次絕不再跟你吃了啊。」
「太好了,再快一點!」
「高尾章魚燒什麼的下次絕不再跟你吃了啊」
「再快一點!」
「高尾高尾燒什麼的下次……呃……」
「噗……噗哈哈哈!小真果然咬舌頭啦!!高尾燒!(TAKAOYAKI)高尾燒!我就知道小真會唸成這樣啦!音太接近了嘛!哈哈哈哈哈哈!!!」
「高……尾……你竟然……好大的……膽子啊!」
原本以為高尾要搞出什麼把戲,結果只是想看自己出糗,綠間這次實在忍不住想對高尾實施手力懲罰的行動,把高尾的身子直接往自己的方向抓過來、然後雙手抵成拳頭,放在高尾頭上靠近太陽穴的位置,說道:「天氣太冷讓你的腦袋不清楚了是嗎?讓我來給你的笨蛋腦能夠清醒一點,高尾。」
「等……等等!小真……來……來真的嗎……!?」
為了能夠讓高尾確切記取教訓,綠間當然是要來真的,盡全力施下不小的力量,一次集中在那穴位上,回轉好幾下。非凡的結果確實反應在高尾那高分貝的慘叫與喊住手聲之下,還把停在電線桿上那將兩人一切既笨蛋又閃光的行徑都看在眼裡的烏鴉驚醒。
幾隻烏鴉飛離電線桿,在空中發出的淒厲叫聲不輸給底下的高尾,彷彿是在對兩人罵著笨蛋加抗議:「叭嘎嘎嘎!拜託你們嘎,打情罵俏就算了嘎,誰可愛什麼的也不重要嘎,章魚燒不吃的話就給我們吃嘎,嘎嘎嘎。」
(第11番 誰可愛什麼的並不重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