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狂想曲-Rhapsody In 綠間&高尾-》
第13番 Winter Alice
冬季期末的考試準備期間到來,免了練球的部活,高尾到綠間家,兩人一同坐在鋪好電熱毯的榻榻米式房間裡,由綠間教導高尾一些數學或理化科目的解題。剛進入情侶關係的兩人,最後難免會來個接吻的行為,接吻過後通常是接著相擁,這是兩人目前純情又帶點羞赧的交往進行模式……只不過因為有綠間這個怪人存在的關係,在兩人尚嫌生澀的親密行為之中偶爾會有脫軌的情況出現,例如這一次接吻。
在兩人的嘴唇互相離開之際,綠間好像想到了什麼,然後突然就拿出一個東西到高尾面前。
那是一支護唇膏,而且還是非常冷門的紅豆口味。
高尾盯著眼前的護唇膏,不知要先吐槽這是從哪裡拿出來的、還是要先吐槽綠間在接吻完拿這出來要幹嘛。
「高尾,你的嘴唇太乾了啊,用它吧,現在就要用。」
「啊!?」高尾以為自己聽錯,滿臉懷疑。
「我說,要你現在用它,等之後嘴唇乾裂再用就來不及了啊。」
「……喔。」真是體貼。
不過嘛……真的是吐槽點滿載了!這是綠間每天都會拿來擦好幾次的護唇膏耶!綠間居然拿他自己常用的護唇膏出來給我擦!再沒神經天然也要有點限度吧!我該用怎樣的心情擦啊,而且綠間還一直盯著我看,是想直接看我現場用它嗎?這是什麼play啊!不行了,這狀況實在越想越覺得好笑……!
高尾忍住內心一長串的吐槽跟笑意,想著既然綠間賞了一個好意,那麼他就來個特別服務、用加倍的色氣奉還給他吧。
不像內心表現一樣對綠間回嘴,高尾只是冷靜地接過綠間手上的護唇膏。接著將護唇膏的蓋子打開、緩慢地將護唇膏從底部向上轉起、直到適當的位置。看向護唇膏那平坦均衡的擦拭面,想著這是平常最貼近綠間嘴唇的地方,心裡深處不自禁地逐漸興奮起來。
而綠間依舊將目光緊盯著高尾,彷彿不親眼直接看到高尾親手擦就不會罷休似的。他沒有想到自己拿自己的護唇膏給高尾擦這件事是多麼過於親密的事情,也更沒有料到高尾接下來要做出怎樣的動作。
只見高尾對著護唇膏露出淺淺的笑容,緩緩地將自己嘴唇間的空隙開啟,再將護唇膏移至下嘴唇的嘴角邊緣處,把護唇膏的表面輕抵在上。手指施入重力後原本下唇飽滿的唇肉也因那重量而陷下,接著高尾將唇膏往旁邊更多尚待擦拭的嘴唇區位移動,緩慢地……時而加輕時而放重,逐漸地拂拭過去。同時還用非常不懷好意又充滿媚惑的眼神看著眼前的綠間,就像在提出某種邀請一般,雖然高尾不知自己目前這刻意的眼神能達到多少效果,但這狀況要是換做綠間主動對他這樣做,他絕對會沒辦法克制,大概只想直接向前一親芳澤吧。
可惜,狀況演進並沒有如高尾預期地發展。
綠間看到高尾那樣的擦法只有一臉不滿,並且不等高尾說話或做接下來的反應便直接把護唇膏搶走。
「你的擦法不正確,是這樣才對啊!」
綠間用手抓住高尾下巴,大手把高尾的下半臉頰都包住,還把高尾的嘴巴部位提高,另一手則是繼續拿那護唇膏,往高尾的嘴唇部位放過去開始擦拭的動作,嘴上還不忘唸著一連串正確的護唇膏用法,是非常學術性的解說。
高尾乖乖地讓綠間對自己進行這一連串動作,接著還感到綠間拿的那支唇膏在嘴唇上的動作觸感實在非常舒服,配上綠間在自己口邊那些硬性單調的話語,在兩人臉龐週遭的空氣中充滿一堆紅豆的味道。高尾突然覺得好像有點被薫得暈頭轉向,嘴唇也被擦得越來越油,還被綠間要求把嘴上下抿起來,好讓唇膏分布平均。
綠間在這方面還真不愧是猴子,真是一點都不懂情趣啊!而且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等他自己意會到一定非常有趣吧?就是這樣的他才讓人覺得可愛呀……。
隨著綠間手上的動作跟解說停止、說了一聲指導完畢後放開高尾的臉,高尾才向綠間回話:「感謝小真的親身指導,不愧是凡事都要盡人事的小真,連擦護唇膏的方式也如此無懈可擊。」
高尾邊說還邊對著綠間做個土下座的跪倒膜拜姿勢,綠間看跪倒在前的高尾,推了一下眼鏡,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後便將護唇膏收起。
原以為就到這邊結束了,沒想到高尾突然起身。
「不過接下來……就換小真擦了。」
高尾不等綠間作出回應,直接整個人往前、挨上綠間,扶起綠間的臉,將自己的嘴覆上綠間的嘴。
綠間一開始覺得高尾太突然,什麼換小真擦結果是親上來這種的,對於高尾的行為不想給予回應,但是親到後來,習慣性就自然而然地出現,讓綠間情不自禁地配合高尾嘴上的動作……接下來就是兩人對彼此都充滿愛慕的一個熱吻。
「你這樣親,剛剛擦的都沒用了啊!高尾。」
「再拿出來擦就好啦,小真幫我擦、我也幫小真擦。」
「自己擦!還有去買一個,不要用我的!」
「太可惜了,剛才那麼主動拿自己的唇膏出來給我還幫我擦的小真,我永生都不會忘記。」
「……給我忘記!快給我忘記啊!笨蛋尾。」
「哈哈哈,不過就只是護唇膏互擦嘛!小真幹嘛這麼害羞~!」
「我沒有害羞!」
「以後用那支護唇膏的時候一定都會想起我嘴唇的觸感吧。」
「這支我不要了……直接給你吧。」
「小真果然在害羞。」
「沒有!」
到最後綠間不想理會高尾,轉身去整理東西,順便想掩飾悄悄爬上臉龐的燥熱,而高尾也裝勢地把自己散放在桌上的用品收拾乾淨。
剛才真是失誤,沒經過多想居然就直接拿自己平常用的唇膏給高尾,讓高尾有機可乘……不過事後想想,高尾的回應真是太犯規了,那個色氣度真不是高中生該有的!下次絕對要小心,不能再這樣一直讓他稱心如意下去。
他現在在想什麼呢?大概在反省剛剛的狀況吧,這樣的王牌大人還真是可愛,每次都感覺要被他打敗了……不知道這次我會不會有點做得太過頭了呢?不過凡事都要先有第一次嘛、下次再過分也沒關係了!就這麼決定!哈哈哈。
──護唇膏真正的擦法到底是怎樣,對目前這深深地陷入愛河的兩人來說並不重要了。
※
「不好意思,又打擾了。」高尾在某個普通獨棟住宅前的柵欄門口,對那有通話與開門功能的感應器說著。
「直接過來吧,高尾。」綠間沒使用通話功能,直接打開了正門,示意要高尾進去。
高尾先在門口,把那一路上走過來,累積在自己頭上、圍巾上、大衣上的雪花拍掉、吐出一口白氣後,才跟著綠間進門。
「啊咧,今天家人都不在嘛?」
「正好都出門了,晚上才會回家。」
「嗯……看來可以跟小真單獨兩人好好地過一個愉快的下午呢。」
「想太多了啊,我們有一大堆習題要做。」
「好~好~」
這天下午,一樣是為了準備學校的測驗,高尾又來到綠間家與綠間一同演練習題與討論。時節正處嚴冬,外頭溫度非常地低,來到零下便降了一點小雪。而高尾出門時太急忙,沒將帽子戴上,現在跟著綠間來到他那開著暖氣的房間裡,感受到溫差時身體不禁抖了一下。
「趕快把外套跟圍巾脫掉吧。」
高尾聽綠間一說完便馬上動作,綠間也順勢地接過他的衣物,掛到房間裡的衣服架上。
綠間的房間在暖器空調的運作之下非常地溫暖,高尾就在那個他們常拿來使用的方形大茶几旁、把坐墊調整好坐定後,開始拿出書籍筆記跟文具用品。
「欸……小真,下面鋪的電熱毯這次沒開啊?」高尾看完桌下與坐墊下鋪的毛毯還有顯示off的開關後仰頭問著綠間。
「誰叫你上次因為坐得太舒服而睡著了啊,太溫暖反而造成反效果,只要有開空調、符合對於人體最適當的室內溫度就夠了。」
綠間回話之餘也拿好自己的用品,放到桌上。
「啊……那個啦、上次是真的沒辦法啦,剛吃飽之後又到那麼暖和的環境下,怎麼可能唸得下書,當然只能走上睡覺一途啦……。」
「那是你的意志力太低了,既然要認真研究功課的話,就要有心理準備不能讓自己睡著,你這就是沒有事先盡好人事的結果……算了,我現在去泡熱咖啡給你,這次你絕對不准睡著,高尾。」
「喔?好啊!那就麻煩了。」竟然要親手泡熱咖啡給我喝啊!這還是第一次呢。
無視前面一堆訓話,高尾只注意到最後綠間說要泡咖啡。甚至看著綠間離開房間後,高尾還覺得自己的內心興奮起來。大概是因為能喝到第一杯綠間為自己泡的熱咖啡吧,這是兩人剛開始交往以來的第一次,感覺好有紀念性。
等到綠間端來兩杯熱咖啡,房間充滿咖啡豆的濃郁香氣之後,兩人便開始今天的習題演練,高尾還說要跟綠間比賽,看誰最後錯的最少,錯最少的人要親錯最多的人一下,綠間只有吐槽說這根本稱不上是比賽。
其實每當高尾切換進入認真作業的模式時還是很努力的,作題速度不僅快,而且正答率也頗高,這是綠間在作自己的題目時還邊偷偷觀察高尾狀況所得知的結果。只不過這次的高尾有一點反常,每作完一個題目後就揉一次眼睛或是眼皮上下眨個幾下,等到高尾自己也覺得奇怪,連右手也放下筆想揉眼時,綠間就整個人往前,把高尾的臉龐抓好,另一隻手扒開高尾的上下眼皮,讓他能好好觀看白眼球的部份,像個醫師在檢查病人狀況。
「小……小真!?」
高尾對綠間突如其來的動作一開始有點訝異,不過看綠間把他的眼睛看得這麼仔細也知道他在幹嘛了。自己的確也是有點揉眼揉得太頻繁,但是眼睛內部就是覺得很乾澀,生理也無法馬上製造水分,下意識就會想要去揉。
此時兩人的臉蛋距離很近,高尾覺得來自綠間的溫熱氣息一直吹吐在他尚嫌乾冷的臉上,真舒服。
「高尾,你用眼過度了啊,我去準備一點東西,你等我。」
「喔……好的。」
高尾看著綠間離開房間的背影,覺得今天的綠間好像有點不一樣。好像變得……很主動式的貼心?臉上的表情雖然依舊是平常的撲克臉,但能稍微感覺出來有和緩一點,可能因為今天的星座運勢是第一位吧?不知道他到底要幫我準備什麼東西吶……。
待在房間裡想著綠間、乖乖地等綠間回來的高尾,大約才等個幾分鐘便先聽見門把扭開的聲響,接著是綠間進門。結果一看到綠間,高尾就整個噗哧地笑出聲。
手臂上披著發散出熱騰騰蒸氣的毛巾,左手拿著兩杯熱水、右手也拿著一杯。在這樣沒手可用的情況下還可以用右手僅存的空餘手指開門,就不會敲門一下請我開一下門嘛。而且那左手也真是的,一次拿兩杯熱水是很厲害啦,但是如果不小心燙到手怎麼辦。
高尾內心還沒想到最後,就已經向前把綠間手上的熱水跟熱毛巾都接好,放到桌上。
「快點,趁熱蒸氣還沒有散去的時候。」
「啊?快點啥!?」
「把熱水杯拿到眼睛下方,讓上升的熱氣對著眼睛跑,就像這樣,另一隻眼自己做。」
此時的綠間,將一個熱水杯拿到高尾的右眼下,就照他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做完動作,並且要高尾也自己對左眼如此照辦。
「喔~原來如此,我懂了,就是要利用熱水裡上昇的蒸氣來濕潤眼睛對吧。」
「沒有適當眼藥水可以點的狀況之下只好這樣做,明白的話就快點啊,高尾。」
高尾雖然覺得兩個熱水杯對著眼睛的畫面實在有點蠢,不過既然是綠間提出的意見他當然會照做。經過一段時間後,高尾的確覺得自己眼睛的狀況比剛才好多了,眼眶裡眼球的轉動不再酸澀,水蒸氣化為水分後也潤滑了眼球表面。
綠間也看得出來情況有改善,說了可以收手之後,一隻手扶著高尾後腦部位、另一隻手再拿上熱毛巾,要高尾閉上雙眼,接著慢慢地將熱毛巾往整個眼睛部位、小心翼翼地敷蓋上去,再輕輕地按壓,讓熱毛巾散發出的熱氣能夠佔滿所有空餘面積。
高尾細細地感受來自熱騰騰的毛巾所傳遞過來的溫度還有綠間的動作,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小孩子,接受來自母親給予的親情溫暖一般,只不過現在的狀況是:他在接受來自綠間用自己的方式所給予的愛情吶!光是這樣想,不只眼睛部位,從心臟為起點,熱源自動式地一路蔓延,到全身上下每個精神觀感的驛站,直到整個身體都熱騰起來。
此時的綠間沒有放開高尾,繼續維持著把高尾扶在懷裡做毛巾熱敷的狀態。高尾只覺得現在這樣不說點話來打破氣氛,好像有點糟糕,而且對於來自綠間的一連串好意,他也該作點身為情人之間的回饋才是。
「小真,我覺得你今天特別不一樣耶……。」
「今天特別不一樣?哪裡不一樣啊?」
今日的幸運物是印有動漫角色──哆拉A夢圖案的襪子,現在腳上當然穿著而且還是去專門店買的正牌貨。更不用說巨蟹座的整體運勢是第一名、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非常順利,剛才的解題效率跟百分之百的正答率也反映了運勢占卜的結果果然是最靈驗的。綠間把今日回顧了一遍,察覺不出高尾口中所說的到底哪裡不一樣了。
「我說……就是小真跟我的互動啦!小真今天這樣對我,好像老媽子喔。」
「老媽……誰是你老媽啊……。我是以隊友的身份,提醒你好好注意眼睛的保養跟用度。」
對話至此,綠間覺得高尾的狀況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想將手鬆開之際,卻見高尾自己主動把毛巾拿下,還把剛敷完的眼睛睜開……對向綠間,把綠間的臉都投影到眼眶裡。
那是一對澄澈水靈的雙眼。
明明是幾乎每天都能見到的雙眼,此時卻顯得特別美麗,美到可以讓綠間突然怔住、然後看到自己的臉隱約浮在那雙瞳孔裡……似乎能看見被那雙眼睛迷住的表情……
「……太近了啊!」
綠間情急之下伸出手,想把高尾的臉直接推開,而高尾早就知道綠間會這樣反應,躲開綠間的攻擊之後又撲向綠間的懷裡,把頭埋進去、緊緊抱住。
「小真不是老媽的話,那就是哆啦A夢了。」
「啊?你在說什麼!?高尾。」
本以為高尾接下來還會做出其他動作的綠間,沒想到高尾會冒出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那個啦,大雄有什麼困難的時候,哆啦A夢不是都會幫助他嗎?」
「現在跟那無關,今天你來我家,你是客人,我只是盡好主人的本分罷了啊。」
期待綠間會給什麼回答,結果竟然只是狡辯!真失望。不過沒關係,對於綠間這大傲嬌性格來說,現在只是一開始而已。
「哈哈哈,真過份,我對小真來說只是客人嗎?」
高尾邊說邊抬起頭,帶著笑容眼神直直地望著綠間,明知道綠間對他那種邊笑又邊貶低自我的求情狀態有點苦手還故意要做。
「也不是這樣……所以說,到底要抱到什麼時候,可以放開了沒……。」
「我在取暖啦,小真好溫暖,再讓我多抱幾下。」
「你……你的體溫都比我還熱了好嗎!放開我啊,高尾……。」
綠間覺得現在好像被一團溫度極高的小動物抱著,向高尾抵抗的手加了力道,然而高尾毫不退卻,在言語上繼續追擊。
「小真,給我記憶吐司吧,這樣就不用準備背考題了。」
「沒有那種東西啊。」
「那給我任意門吧,想去到那裡就能到達的那個道具。」
「也沒有那種東西!而且任意門跟準備考試無關係吧!」
「因為,我要用任意門進到小真的內心裡,聽小真的解答和真心話呀。」
「……。」
本來打算這次一定要大力推開高尾的綠間,萬萬沒想到高尾會說出如此具有深意的話語,接著將它從耳神經傳至大腦讀解後,反而讓身體一切動作運轉都罷工停頓了。唯一還在運作的只有接下來因為高尾在耳邊說的話語而加快跳動頻率的心臟,還有原本想表示拒絕的手,到最後不自覺地攀上了高尾。
「小真,我真的非常尊敬你。」
「小真,我也非常地謝謝你。」
「小真,我好喜歡你啊。」
「小真,我……唔……。」
綠間覺得自己再不想辦法停止高尾的話心臟大概都快跳出來,在這近乎失去所有理智的狀況下,只有接吻了。這樣子嘴上不想直說,用直覺行動來表示內心想法答案的綠間,高尾都知道,也知道自己真的太愛這樣的綠間;到一個愛慘的地步。
※
冬季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快,只是結束放學後的社團練習時間,天色便已全暗下來,街燈開啟,照亮緩緩飄下的白雪。在販賣機前買瓶熱呼呼的紅豆湯,站在街燈下好好品嚐甜湯帶來的溫暖,綠間原本如此打算,只是在這之前先去了趟廁所,還有叫走在身邊的高尾站在販賣機那裡原地等他回來就好。
是的,原本都是如此打算,但在回到販賣機附近後,綠間只有停住、站著看眼前的景象。映入眼裡的人正是高尾,叫他好好在原地等,的確是在等,但是卻做出了一些奇怪的動作。
高尾把圍在脖上的圍巾取下,保暖外套也脫掉,全都丟到積雪已深的地面上,只剩背心跟制服還穿著。撥了一下瀏海、拍掉細雪,轉頭,彷彿旁邊有人似的,作出不出聲的談話姿勢,還展現了笑容。
這是在演哪齣?綠間看到高尾的動作,只覺得像是在做什麼戲劇排演。
衣服脫成這樣不冷嗎?本想出聲,但看到高尾接下來有新動作,才把來到喉頭的疑問壓回去。
只見高尾轉向另一邊,站到街燈下、臉朝上面對從天空灑下的燈光與小雪。伸出雙手,手掌向上,輕閉雙眼,像是在做淋浴一樣,而且十分陶醉。太做作了。看高尾擺出這些動作的模樣,綠間不禁在內心下了評比,而且不知怎地,綠間打從心底不想打斷高尾的獨角戲,只想繼續看下去。
高尾的眼睛睜開,看著手裡接到的小雪球,雙手輕輕地闔起,拿到嘴邊,對那輕輕地吐了一口白煙。接著將已融成水狀的雪往身旁灑去,看著雪水的軌跡,在光下閃閃發亮著,高尾又再度綻放笑容。
……。
綠間有點看呆了。
雖然高尾的動作依舊非常做作,但是卻有種隨心所欲的自然感,配上那副瀟灑流利的樣子,看著看著就著迷起來。這樣是帥氣嗎?好像找不到其他形容詞可以形容。最後的那抹笑顏,一個不小心看入神也罷,只怕在腦海裡留下印象,想忘記都沒辦法。綠間不禁漸漸地陷入思考裡,而眼神的方向依舊對著高尾。
高尾此時只是靜靜地佇立,望著夜空緩慢降下的雪,可惜好景不常,從高尾的鼻子間也有兩道什麼東西降下來。
是兩道鼻涕。
綠間此時才深刻地了解到;高尾偶爾會掛在嘴邊拿來形容他的那句「殘念池面」的真意:太可惜了,明明綠間就是一個美男子大帥哥,如果沒有那些什麼隨身帶幸運物跟遵循運勢占卜這種奇怪習慣的話就好了……現在這樣子看起來只是一個「黴男子大怪哥」嘛……太可惜,不愧是我們家的殘念池面男小真。
現在的你也不差啊,笨蛋尾。
綠間不再站在原地,拿出衛生紙後突然向前遞給高尾說:「你打算讓我看這齣鬧劇到什麼時候啊。」
「終於出現啦,小真。」
高尾爽快地接下綠間的衛生紙擦拭,沒有覺得此時綠間的出現有何突然。
「高尾,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在旁邊看?」
「小真,我一開始就知道囉,你的重量,踩在雪地上的聲音一定會被我聽見的嘛。」
「……知道我來了還故意演這些。」
「不過小真你在旁邊看得很起勁吧?都不阻止我。」
綠間推了一下眼鏡,不懂高尾現在到底有何用意。而高尾貼近綠間,繼續再向綠間問話。
「如何啊?有沒有那種戲劇還是漫畫裡那種帥氣男主角的Feel?」
「我不看那些所以不知道,我只知道高尾你太刻意了。」
「就是因為知道小真在,所以我才故意演出的嘛。」
「哼,其實我知道你知道我在旁邊看還故意演的事情啊。」
「我也知道小真知道我知道你在看我,還刻意演出的事情啊。」
「太多知道了!」
綠間自主停掉這不像話的對話後彎下身,將還躺在雪地上的圍巾跟外套撿起,大力拍完幾下並遞給高尾。
「下次要做蠢事前先考慮一下週遭環境,這種狀況之下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好~好~沒有下次了。」
高尾快速地把那還帶有餘溫的衣物恢復到原本在身上的位置後,對販賣機投入足以支付兩罐紅豆湯的硬幣,將其中落下的一罐遞給綠間。
「我請客。」
「求之不得。」
四周,一點聲響都沒有,寂靜無人,車輛也不會經過。綠間與高尾,就這樣並肩地站在販賣機前,品嚐著紅豆湯。隨著夜晚時間的推進,雪也積得越來越深。綠間正想著是否該先準備離開,紅豆湯邊走邊喝就好的同時,高尾先對綠間開口了。
「哎啊……紅豆粒都沉在底下,喝不到了啊……。」
高尾瞇著一隻眼睛,直盯著罐口的洞,往洞裡那沒有液體、只剩紅豆粒的罐底看。
「開罐喝之前沒先搖勻嗎?」
「太急著想喝了嘛,不小心忘記啦!」
「所以就說你還不行啊!給我。」
綠間沒等高尾回話應允就將高尾手上的紅豆湯拿過來,將自己的往高尾那罐倒了一些湯汁液體進去。
「趁豆粒還沒沉底,趕快喝完它。」
「唔喔喔!」
高尾接過綠間手上那補充完一點液體的紅豆湯後、不做多想地往嘴裡灌去。體會那還殘留在舌尖上溫熱滑潤的口感、讓清香甜美的味道在嘴裡擴散開來……。一次、又一次地……。
綠間看著高尾喝下自己倒過去的紅豆湯,視線往高尾的脖子處看去,隨著吞下的動作,喉結處也一上一下地……明明就只是再自然不過的畫面,為何自己的視線卻沒有辦法移開。
「感謝招待!」
「招待的人是你啊,不用跟我道謝。」
綠間順手把高尾手上的空罐子接過,與自己的一起丟進販賣機附的罐子垃圾分類洞裡。
「夜深了雪也越下越大,趕快回家吧。」
「啊……是說就這樣子,小真不覺得有點不妥嗎?」
「哪裡不妥啊?紅豆湯都喝完了還不快點準備回家,到底還想幹嘛,高尾。」
「那個啦,剛剛那是間接接吻對吧!雖然很自然但還是算一種間接接吻對吧!是接吻唷!」
經高尾這樣大力提醒,綠間才想到剛才好像真的是這回事,但內心不想爽快承認。
「……誰跟你接吻了啊?」
「啊……也是啦!與其說接吻,倒不如說是小真讓我喝你的口水!」
「不是!這麼奇怪的話不要隨便說啊!高尾!」
沒辦法控制生理該有的反應,原本因為喝了熱飲而紅潤的臉龐如今幾乎紅遍,綠間與高尾兩個人都是這樣的狀況。暫時停止爭吵,面對面、彼此看著對方臉紅的樣子。此時高尾先伸出右手,摸向綠間的臉頰。
「太冰了。」綠間用左手把高尾放在自己臉上的手給抓離,沒有放開。剛才一時脫下禦寒衣物的高尾,此時體溫自然比綠間低許多。
「等你溫暖我。」
「太故意了,笨蛋尾。」
在嚴寒的冬天裡,要取得溫暖的方法有很多種,使用暖暖包、戴圍巾、帽子、口罩,喝個熱飲等等,這些都是最普遍的方式。然而對於情侶來說,牽手、把手放進對方口袋,彼此相擁、接吻,互相交換熱度、升溫,這些方式似乎也不奇怪。不管是前面那無意義的戲碼、還是現在的動作、亦或是接下來的發展。
只要是來自綠間的要求、執念、任性,不管什麼,高尾都能無條件地吸收、全部打包帶走。相反地只要是來自高尾所點的單、佈的局、玩的小把戲,綠間也是照單全收還能學習奉還。這個冬天;兩人陷入熱戀的第一個冬天,就像尚未補滿溫熱紅豆湯的空罐,等著讓對方裝入,直到四周也都溢滿香甜。
(第13番 Winter Alice 完)
在兩人的嘴唇互相離開之際,綠間好像想到了什麼,然後突然就拿出一個東西到高尾面前。
那是一支護唇膏,而且還是非常冷門的紅豆口味。
高尾盯著眼前的護唇膏,不知要先吐槽這是從哪裡拿出來的、還是要先吐槽綠間在接吻完拿這出來要幹嘛。
「高尾,你的嘴唇太乾了啊,用它吧,現在就要用。」
「啊!?」高尾以為自己聽錯,滿臉懷疑。
「我說,要你現在用它,等之後嘴唇乾裂再用就來不及了啊。」
「……喔。」真是體貼。
不過嘛……真的是吐槽點滿載了!這是綠間每天都會拿來擦好幾次的護唇膏耶!綠間居然拿他自己常用的護唇膏出來給我擦!再沒神經天然也要有點限度吧!我該用怎樣的心情擦啊,而且綠間還一直盯著我看,是想直接看我現場用它嗎?這是什麼play啊!不行了,這狀況實在越想越覺得好笑……!
高尾忍住內心一長串的吐槽跟笑意,想著既然綠間賞了一個好意,那麼他就來個特別服務、用加倍的色氣奉還給他吧。
不像內心表現一樣對綠間回嘴,高尾只是冷靜地接過綠間手上的護唇膏。接著將護唇膏的蓋子打開、緩慢地將護唇膏從底部向上轉起、直到適當的位置。看向護唇膏那平坦均衡的擦拭面,想著這是平常最貼近綠間嘴唇的地方,心裡深處不自禁地逐漸興奮起來。
而綠間依舊將目光緊盯著高尾,彷彿不親眼直接看到高尾親手擦就不會罷休似的。他沒有想到自己拿自己的護唇膏給高尾擦這件事是多麼過於親密的事情,也更沒有料到高尾接下來要做出怎樣的動作。
只見高尾對著護唇膏露出淺淺的笑容,緩緩地將自己嘴唇間的空隙開啟,再將護唇膏移至下嘴唇的嘴角邊緣處,把護唇膏的表面輕抵在上。手指施入重力後原本下唇飽滿的唇肉也因那重量而陷下,接著高尾將唇膏往旁邊更多尚待擦拭的嘴唇區位移動,緩慢地……時而加輕時而放重,逐漸地拂拭過去。同時還用非常不懷好意又充滿媚惑的眼神看著眼前的綠間,就像在提出某種邀請一般,雖然高尾不知自己目前這刻意的眼神能達到多少效果,但這狀況要是換做綠間主動對他這樣做,他絕對會沒辦法克制,大概只想直接向前一親芳澤吧。
可惜,狀況演進並沒有如高尾預期地發展。
綠間看到高尾那樣的擦法只有一臉不滿,並且不等高尾說話或做接下來的反應便直接把護唇膏搶走。
「你的擦法不正確,是這樣才對啊!」
綠間用手抓住高尾下巴,大手把高尾的下半臉頰都包住,還把高尾的嘴巴部位提高,另一手則是繼續拿那護唇膏,往高尾的嘴唇部位放過去開始擦拭的動作,嘴上還不忘唸著一連串正確的護唇膏用法,是非常學術性的解說。
高尾乖乖地讓綠間對自己進行這一連串動作,接著還感到綠間拿的那支唇膏在嘴唇上的動作觸感實在非常舒服,配上綠間在自己口邊那些硬性單調的話語,在兩人臉龐週遭的空氣中充滿一堆紅豆的味道。高尾突然覺得好像有點被薫得暈頭轉向,嘴唇也被擦得越來越油,還被綠間要求把嘴上下抿起來,好讓唇膏分布平均。
綠間在這方面還真不愧是猴子,真是一點都不懂情趣啊!而且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等他自己意會到一定非常有趣吧?就是這樣的他才讓人覺得可愛呀……。
隨著綠間手上的動作跟解說停止、說了一聲指導完畢後放開高尾的臉,高尾才向綠間回話:「感謝小真的親身指導,不愧是凡事都要盡人事的小真,連擦護唇膏的方式也如此無懈可擊。」
高尾邊說還邊對著綠間做個土下座的跪倒膜拜姿勢,綠間看跪倒在前的高尾,推了一下眼鏡,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後便將護唇膏收起。
原以為就到這邊結束了,沒想到高尾突然起身。
「不過接下來……就換小真擦了。」
高尾不等綠間作出回應,直接整個人往前、挨上綠間,扶起綠間的臉,將自己的嘴覆上綠間的嘴。
綠間一開始覺得高尾太突然,什麼換小真擦結果是親上來這種的,對於高尾的行為不想給予回應,但是親到後來,習慣性就自然而然地出現,讓綠間情不自禁地配合高尾嘴上的動作……接下來就是兩人對彼此都充滿愛慕的一個熱吻。
「你這樣親,剛剛擦的都沒用了啊!高尾。」
「再拿出來擦就好啦,小真幫我擦、我也幫小真擦。」
「自己擦!還有去買一個,不要用我的!」
「太可惜了,剛才那麼主動拿自己的唇膏出來給我還幫我擦的小真,我永生都不會忘記。」
「……給我忘記!快給我忘記啊!笨蛋尾。」
「哈哈哈,不過就只是護唇膏互擦嘛!小真幹嘛這麼害羞~!」
「我沒有害羞!」
「以後用那支護唇膏的時候一定都會想起我嘴唇的觸感吧。」
「這支我不要了……直接給你吧。」
「小真果然在害羞。」
「沒有!」
到最後綠間不想理會高尾,轉身去整理東西,順便想掩飾悄悄爬上臉龐的燥熱,而高尾也裝勢地把自己散放在桌上的用品收拾乾淨。
剛才真是失誤,沒經過多想居然就直接拿自己平常用的唇膏給高尾,讓高尾有機可乘……不過事後想想,高尾的回應真是太犯規了,那個色氣度真不是高中生該有的!下次絕對要小心,不能再這樣一直讓他稱心如意下去。
他現在在想什麼呢?大概在反省剛剛的狀況吧,這樣的王牌大人還真是可愛,每次都感覺要被他打敗了……不知道這次我會不會有點做得太過頭了呢?不過凡事都要先有第一次嘛、下次再過分也沒關係了!就這麼決定!哈哈哈。
──護唇膏真正的擦法到底是怎樣,對目前這深深地陷入愛河的兩人來說並不重要了。
※
「不好意思,又打擾了。」高尾在某個普通獨棟住宅前的柵欄門口,對那有通話與開門功能的感應器說著。
「直接過來吧,高尾。」綠間沒使用通話功能,直接打開了正門,示意要高尾進去。
高尾先在門口,把那一路上走過來,累積在自己頭上、圍巾上、大衣上的雪花拍掉、吐出一口白氣後,才跟著綠間進門。
「啊咧,今天家人都不在嘛?」
「正好都出門了,晚上才會回家。」
「嗯……看來可以跟小真單獨兩人好好地過一個愉快的下午呢。」
「想太多了啊,我們有一大堆習題要做。」
「好~好~」
這天下午,一樣是為了準備學校的測驗,高尾又來到綠間家與綠間一同演練習題與討論。時節正處嚴冬,外頭溫度非常地低,來到零下便降了一點小雪。而高尾出門時太急忙,沒將帽子戴上,現在跟著綠間來到他那開著暖氣的房間裡,感受到溫差時身體不禁抖了一下。
「趕快把外套跟圍巾脫掉吧。」
高尾聽綠間一說完便馬上動作,綠間也順勢地接過他的衣物,掛到房間裡的衣服架上。
綠間的房間在暖器空調的運作之下非常地溫暖,高尾就在那個他們常拿來使用的方形大茶几旁、把坐墊調整好坐定後,開始拿出書籍筆記跟文具用品。
「欸……小真,下面鋪的電熱毯這次沒開啊?」高尾看完桌下與坐墊下鋪的毛毯還有顯示off的開關後仰頭問著綠間。
「誰叫你上次因為坐得太舒服而睡著了啊,太溫暖反而造成反效果,只要有開空調、符合對於人體最適當的室內溫度就夠了。」
綠間回話之餘也拿好自己的用品,放到桌上。
「啊……那個啦、上次是真的沒辦法啦,剛吃飽之後又到那麼暖和的環境下,怎麼可能唸得下書,當然只能走上睡覺一途啦……。」
「那是你的意志力太低了,既然要認真研究功課的話,就要有心理準備不能讓自己睡著,你這就是沒有事先盡好人事的結果……算了,我現在去泡熱咖啡給你,這次你絕對不准睡著,高尾。」
「喔?好啊!那就麻煩了。」竟然要親手泡熱咖啡給我喝啊!這還是第一次呢。
無視前面一堆訓話,高尾只注意到最後綠間說要泡咖啡。甚至看著綠間離開房間後,高尾還覺得自己的內心興奮起來。大概是因為能喝到第一杯綠間為自己泡的熱咖啡吧,這是兩人剛開始交往以來的第一次,感覺好有紀念性。
等到綠間端來兩杯熱咖啡,房間充滿咖啡豆的濃郁香氣之後,兩人便開始今天的習題演練,高尾還說要跟綠間比賽,看誰最後錯的最少,錯最少的人要親錯最多的人一下,綠間只有吐槽說這根本稱不上是比賽。
其實每當高尾切換進入認真作業的模式時還是很努力的,作題速度不僅快,而且正答率也頗高,這是綠間在作自己的題目時還邊偷偷觀察高尾狀況所得知的結果。只不過這次的高尾有一點反常,每作完一個題目後就揉一次眼睛或是眼皮上下眨個幾下,等到高尾自己也覺得奇怪,連右手也放下筆想揉眼時,綠間就整個人往前,把高尾的臉龐抓好,另一隻手扒開高尾的上下眼皮,讓他能好好觀看白眼球的部份,像個醫師在檢查病人狀況。
「小……小真!?」
高尾對綠間突如其來的動作一開始有點訝異,不過看綠間把他的眼睛看得這麼仔細也知道他在幹嘛了。自己的確也是有點揉眼揉得太頻繁,但是眼睛內部就是覺得很乾澀,生理也無法馬上製造水分,下意識就會想要去揉。
此時兩人的臉蛋距離很近,高尾覺得來自綠間的溫熱氣息一直吹吐在他尚嫌乾冷的臉上,真舒服。
「高尾,你用眼過度了啊,我去準備一點東西,你等我。」
「喔……好的。」
高尾看著綠間離開房間的背影,覺得今天的綠間好像有點不一樣。好像變得……很主動式的貼心?臉上的表情雖然依舊是平常的撲克臉,但能稍微感覺出來有和緩一點,可能因為今天的星座運勢是第一位吧?不知道他到底要幫我準備什麼東西吶……。
待在房間裡想著綠間、乖乖地等綠間回來的高尾,大約才等個幾分鐘便先聽見門把扭開的聲響,接著是綠間進門。結果一看到綠間,高尾就整個噗哧地笑出聲。
手臂上披著發散出熱騰騰蒸氣的毛巾,左手拿著兩杯熱水、右手也拿著一杯。在這樣沒手可用的情況下還可以用右手僅存的空餘手指開門,就不會敲門一下請我開一下門嘛。而且那左手也真是的,一次拿兩杯熱水是很厲害啦,但是如果不小心燙到手怎麼辦。
高尾內心還沒想到最後,就已經向前把綠間手上的熱水跟熱毛巾都接好,放到桌上。
「快點,趁熱蒸氣還沒有散去的時候。」
「啊?快點啥!?」
「把熱水杯拿到眼睛下方,讓上升的熱氣對著眼睛跑,就像這樣,另一隻眼自己做。」
此時的綠間,將一個熱水杯拿到高尾的右眼下,就照他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做完動作,並且要高尾也自己對左眼如此照辦。
「喔~原來如此,我懂了,就是要利用熱水裡上昇的蒸氣來濕潤眼睛對吧。」
「沒有適當眼藥水可以點的狀況之下只好這樣做,明白的話就快點啊,高尾。」
高尾雖然覺得兩個熱水杯對著眼睛的畫面實在有點蠢,不過既然是綠間提出的意見他當然會照做。經過一段時間後,高尾的確覺得自己眼睛的狀況比剛才好多了,眼眶裡眼球的轉動不再酸澀,水蒸氣化為水分後也潤滑了眼球表面。
綠間也看得出來情況有改善,說了可以收手之後,一隻手扶著高尾後腦部位、另一隻手再拿上熱毛巾,要高尾閉上雙眼,接著慢慢地將熱毛巾往整個眼睛部位、小心翼翼地敷蓋上去,再輕輕地按壓,讓熱毛巾散發出的熱氣能夠佔滿所有空餘面積。
高尾細細地感受來自熱騰騰的毛巾所傳遞過來的溫度還有綠間的動作,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小孩子,接受來自母親給予的親情溫暖一般,只不過現在的狀況是:他在接受來自綠間用自己的方式所給予的愛情吶!光是這樣想,不只眼睛部位,從心臟為起點,熱源自動式地一路蔓延,到全身上下每個精神觀感的驛站,直到整個身體都熱騰起來。
此時的綠間沒有放開高尾,繼續維持著把高尾扶在懷裡做毛巾熱敷的狀態。高尾只覺得現在這樣不說點話來打破氣氛,好像有點糟糕,而且對於來自綠間的一連串好意,他也該作點身為情人之間的回饋才是。
「小真,我覺得你今天特別不一樣耶……。」
「今天特別不一樣?哪裡不一樣啊?」
今日的幸運物是印有動漫角色──哆拉A夢圖案的襪子,現在腳上當然穿著而且還是去專門店買的正牌貨。更不用說巨蟹座的整體運勢是第一名、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非常順利,剛才的解題效率跟百分之百的正答率也反映了運勢占卜的結果果然是最靈驗的。綠間把今日回顧了一遍,察覺不出高尾口中所說的到底哪裡不一樣了。
「我說……就是小真跟我的互動啦!小真今天這樣對我,好像老媽子喔。」
「老媽……誰是你老媽啊……。我是以隊友的身份,提醒你好好注意眼睛的保養跟用度。」
對話至此,綠間覺得高尾的狀況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想將手鬆開之際,卻見高尾自己主動把毛巾拿下,還把剛敷完的眼睛睜開……對向綠間,把綠間的臉都投影到眼眶裡。
那是一對澄澈水靈的雙眼。
明明是幾乎每天都能見到的雙眼,此時卻顯得特別美麗,美到可以讓綠間突然怔住、然後看到自己的臉隱約浮在那雙瞳孔裡……似乎能看見被那雙眼睛迷住的表情……
「……太近了啊!」
綠間情急之下伸出手,想把高尾的臉直接推開,而高尾早就知道綠間會這樣反應,躲開綠間的攻擊之後又撲向綠間的懷裡,把頭埋進去、緊緊抱住。
「小真不是老媽的話,那就是哆啦A夢了。」
「啊?你在說什麼!?高尾。」
本以為高尾接下來還會做出其他動作的綠間,沒想到高尾會冒出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那個啦,大雄有什麼困難的時候,哆啦A夢不是都會幫助他嗎?」
「現在跟那無關,今天你來我家,你是客人,我只是盡好主人的本分罷了啊。」
期待綠間會給什麼回答,結果竟然只是狡辯!真失望。不過沒關係,對於綠間這大傲嬌性格來說,現在只是一開始而已。
「哈哈哈,真過份,我對小真來說只是客人嗎?」
高尾邊說邊抬起頭,帶著笑容眼神直直地望著綠間,明知道綠間對他那種邊笑又邊貶低自我的求情狀態有點苦手還故意要做。
「也不是這樣……所以說,到底要抱到什麼時候,可以放開了沒……。」
「我在取暖啦,小真好溫暖,再讓我多抱幾下。」
「你……你的體溫都比我還熱了好嗎!放開我啊,高尾……。」
綠間覺得現在好像被一團溫度極高的小動物抱著,向高尾抵抗的手加了力道,然而高尾毫不退卻,在言語上繼續追擊。
「小真,給我記憶吐司吧,這樣就不用準備背考題了。」
「沒有那種東西啊。」
「那給我任意門吧,想去到那裡就能到達的那個道具。」
「也沒有那種東西!而且任意門跟準備考試無關係吧!」
「因為,我要用任意門進到小真的內心裡,聽小真的解答和真心話呀。」
「……。」
本來打算這次一定要大力推開高尾的綠間,萬萬沒想到高尾會說出如此具有深意的話語,接著將它從耳神經傳至大腦讀解後,反而讓身體一切動作運轉都罷工停頓了。唯一還在運作的只有接下來因為高尾在耳邊說的話語而加快跳動頻率的心臟,還有原本想表示拒絕的手,到最後不自覺地攀上了高尾。
「小真,我真的非常尊敬你。」
「小真,我也非常地謝謝你。」
「小真,我好喜歡你啊。」
「小真,我……唔……。」
綠間覺得自己再不想辦法停止高尾的話心臟大概都快跳出來,在這近乎失去所有理智的狀況下,只有接吻了。這樣子嘴上不想直說,用直覺行動來表示內心想法答案的綠間,高尾都知道,也知道自己真的太愛這樣的綠間;到一個愛慘的地步。
※
冬季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快,只是結束放學後的社團練習時間,天色便已全暗下來,街燈開啟,照亮緩緩飄下的白雪。在販賣機前買瓶熱呼呼的紅豆湯,站在街燈下好好品嚐甜湯帶來的溫暖,綠間原本如此打算,只是在這之前先去了趟廁所,還有叫走在身邊的高尾站在販賣機那裡原地等他回來就好。
是的,原本都是如此打算,但在回到販賣機附近後,綠間只有停住、站著看眼前的景象。映入眼裡的人正是高尾,叫他好好在原地等,的確是在等,但是卻做出了一些奇怪的動作。
高尾把圍在脖上的圍巾取下,保暖外套也脫掉,全都丟到積雪已深的地面上,只剩背心跟制服還穿著。撥了一下瀏海、拍掉細雪,轉頭,彷彿旁邊有人似的,作出不出聲的談話姿勢,還展現了笑容。
這是在演哪齣?綠間看到高尾的動作,只覺得像是在做什麼戲劇排演。
衣服脫成這樣不冷嗎?本想出聲,但看到高尾接下來有新動作,才把來到喉頭的疑問壓回去。
只見高尾轉向另一邊,站到街燈下、臉朝上面對從天空灑下的燈光與小雪。伸出雙手,手掌向上,輕閉雙眼,像是在做淋浴一樣,而且十分陶醉。太做作了。看高尾擺出這些動作的模樣,綠間不禁在內心下了評比,而且不知怎地,綠間打從心底不想打斷高尾的獨角戲,只想繼續看下去。
高尾的眼睛睜開,看著手裡接到的小雪球,雙手輕輕地闔起,拿到嘴邊,對那輕輕地吐了一口白煙。接著將已融成水狀的雪往身旁灑去,看著雪水的軌跡,在光下閃閃發亮著,高尾又再度綻放笑容。
……。
綠間有點看呆了。
雖然高尾的動作依舊非常做作,但是卻有種隨心所欲的自然感,配上那副瀟灑流利的樣子,看著看著就著迷起來。這樣是帥氣嗎?好像找不到其他形容詞可以形容。最後的那抹笑顏,一個不小心看入神也罷,只怕在腦海裡留下印象,想忘記都沒辦法。綠間不禁漸漸地陷入思考裡,而眼神的方向依舊對著高尾。
高尾此時只是靜靜地佇立,望著夜空緩慢降下的雪,可惜好景不常,從高尾的鼻子間也有兩道什麼東西降下來。
是兩道鼻涕。
綠間此時才深刻地了解到;高尾偶爾會掛在嘴邊拿來形容他的那句「殘念池面」的真意:太可惜了,明明綠間就是一個美男子大帥哥,如果沒有那些什麼隨身帶幸運物跟遵循運勢占卜這種奇怪習慣的話就好了……現在這樣子看起來只是一個「黴男子大怪哥」嘛……太可惜,不愧是我們家的殘念池面男小真。
現在的你也不差啊,笨蛋尾。
綠間不再站在原地,拿出衛生紙後突然向前遞給高尾說:「你打算讓我看這齣鬧劇到什麼時候啊。」
「終於出現啦,小真。」
高尾爽快地接下綠間的衛生紙擦拭,沒有覺得此時綠間的出現有何突然。
「高尾,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在旁邊看?」
「小真,我一開始就知道囉,你的重量,踩在雪地上的聲音一定會被我聽見的嘛。」
「……知道我來了還故意演這些。」
「不過小真你在旁邊看得很起勁吧?都不阻止我。」
綠間推了一下眼鏡,不懂高尾現在到底有何用意。而高尾貼近綠間,繼續再向綠間問話。
「如何啊?有沒有那種戲劇還是漫畫裡那種帥氣男主角的Feel?」
「我不看那些所以不知道,我只知道高尾你太刻意了。」
「就是因為知道小真在,所以我才故意演出的嘛。」
「哼,其實我知道你知道我在旁邊看還故意演的事情啊。」
「我也知道小真知道我知道你在看我,還刻意演出的事情啊。」
「太多知道了!」
綠間自主停掉這不像話的對話後彎下身,將還躺在雪地上的圍巾跟外套撿起,大力拍完幾下並遞給高尾。
「下次要做蠢事前先考慮一下週遭環境,這種狀況之下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好~好~沒有下次了。」
高尾快速地把那還帶有餘溫的衣物恢復到原本在身上的位置後,對販賣機投入足以支付兩罐紅豆湯的硬幣,將其中落下的一罐遞給綠間。
「我請客。」
「求之不得。」
四周,一點聲響都沒有,寂靜無人,車輛也不會經過。綠間與高尾,就這樣並肩地站在販賣機前,品嚐著紅豆湯。隨著夜晚時間的推進,雪也積得越來越深。綠間正想著是否該先準備離開,紅豆湯邊走邊喝就好的同時,高尾先對綠間開口了。
「哎啊……紅豆粒都沉在底下,喝不到了啊……。」
高尾瞇著一隻眼睛,直盯著罐口的洞,往洞裡那沒有液體、只剩紅豆粒的罐底看。
「開罐喝之前沒先搖勻嗎?」
「太急著想喝了嘛,不小心忘記啦!」
「所以就說你還不行啊!給我。」
綠間沒等高尾回話應允就將高尾手上的紅豆湯拿過來,將自己的往高尾那罐倒了一些湯汁液體進去。
「趁豆粒還沒沉底,趕快喝完它。」
「唔喔喔!」
高尾接過綠間手上那補充完一點液體的紅豆湯後、不做多想地往嘴裡灌去。體會那還殘留在舌尖上溫熱滑潤的口感、讓清香甜美的味道在嘴裡擴散開來……。一次、又一次地……。
綠間看著高尾喝下自己倒過去的紅豆湯,視線往高尾的脖子處看去,隨著吞下的動作,喉結處也一上一下地……明明就只是再自然不過的畫面,為何自己的視線卻沒有辦法移開。
「感謝招待!」
「招待的人是你啊,不用跟我道謝。」
綠間順手把高尾手上的空罐子接過,與自己的一起丟進販賣機附的罐子垃圾分類洞裡。
「夜深了雪也越下越大,趕快回家吧。」
「啊……是說就這樣子,小真不覺得有點不妥嗎?」
「哪裡不妥啊?紅豆湯都喝完了還不快點準備回家,到底還想幹嘛,高尾。」
「那個啦,剛剛那是間接接吻對吧!雖然很自然但還是算一種間接接吻對吧!是接吻唷!」
經高尾這樣大力提醒,綠間才想到剛才好像真的是這回事,但內心不想爽快承認。
「……誰跟你接吻了啊?」
「啊……也是啦!與其說接吻,倒不如說是小真讓我喝你的口水!」
「不是!這麼奇怪的話不要隨便說啊!高尾!」
沒辦法控制生理該有的反應,原本因為喝了熱飲而紅潤的臉龐如今幾乎紅遍,綠間與高尾兩個人都是這樣的狀況。暫時停止爭吵,面對面、彼此看著對方臉紅的樣子。此時高尾先伸出右手,摸向綠間的臉頰。
「太冰了。」綠間用左手把高尾放在自己臉上的手給抓離,沒有放開。剛才一時脫下禦寒衣物的高尾,此時體溫自然比綠間低許多。
「等你溫暖我。」
「太故意了,笨蛋尾。」
在嚴寒的冬天裡,要取得溫暖的方法有很多種,使用暖暖包、戴圍巾、帽子、口罩,喝個熱飲等等,這些都是最普遍的方式。然而對於情侶來說,牽手、把手放進對方口袋,彼此相擁、接吻,互相交換熱度、升溫,這些方式似乎也不奇怪。不管是前面那無意義的戲碼、還是現在的動作、亦或是接下來的發展。
只要是來自綠間的要求、執念、任性,不管什麼,高尾都能無條件地吸收、全部打包帶走。相反地只要是來自高尾所點的單、佈的局、玩的小把戲,綠間也是照單全收還能學習奉還。這個冬天;兩人陷入熱戀的第一個冬天,就像尚未補滿溫熱紅豆湯的空罐,等著讓對方裝入,直到四周也都溢滿香甜。
(第13番 Winter Alice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