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狂想曲-Rhapsody In 綠間&高尾-》
第5番 Romantic Fantasy
「綠間同學、高尾同學,請等一下。」
在某個上完音樂課後的中午,綠間與高尾從音樂教室出來,走在學校的校園中庭裡準備回到原本教室,聽到後面傳來一位女生在呼喚他們。兩人一回頭後才知道原來是班上的某位女同學。
「你們還沒收到這個吧?」
「?」
女同學拿出幾張長型書籤,紙質是普通的粉彩紙,底色分別是如同彩虹的七種顏色,可以依喜好選擇,每一張書籤的頂部還穿了洞、綁著一條紅線。
「我是學校活動委員會的其中一員,最近校內要舉辦七夕許願籤活動,在中庭會擺上幾株竹子樹,學生們可以將自己的願望寫在這張書籤上,然後綁到竹子的枝葉上面。」說完,女同學將手指向隔壁建築物的門口,的確已先放好竹子樹預備著。
「啊!這個活動啊~我知道,難怪最近有看到大家拿五顏六色的紙在寫。」
高尾爽快地收下女同學給的書籤,下意識地選了綠色那張,綠間隨後拿下橙色的。
「不好意思,不太有機會碰到你們,現在才給。」
「沒關係的啦!不用介意,有給我們就很好了。」
「只要寫好、再自己綁上去就行了吧?」
「沒錯,那麼我要再去忙了,先這樣,有問題可以再來找我。」
女同學往反方向離去,深藍黑色的制式水手服背影在陽光底下映照出光芒,秀德高校的學生們,不只是在學業上、連課外活動也非常用心準備,這種季節上的傳統行事也不例外。
「感覺她真忙耶,前陣子才剛結束期中測驗,現在就要馬上忙其他的事情啊……。」
「不管有多少事情,在自己的職位就要盡好本分,這才是盡人事的表現。」
「是~是~是說,七夕就要到了吶!時間真快,等學期結束接下來就是暑假啦!不是聽說我們籃球部每年都會有合宿嗎?真期待啊!合宿耶!小真!」
「只要有練球的地方,不管場地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你就表現一下期待的樣子嘛!」
高尾邊說邊伸出手拍了綠間的背一下。綠間扶一扶眼鏡說:「吵死了啊,趕快回去教室吃午餐。」
綠間邁出步伐,並且將腳步加快,高尾跟隨在後,到途中說要去販賣舖一趟,兩人才沒有一同回教室。先回到座位上的綠間,沒有將自己的便當拿出來,反倒是拿書出來看。
「吶吶、小真,你有沒有覺得那位男同學跟坐靠走廊那邊的女同學最近真的越走越近了啊?不愧是本班最近說的班對啊!」
從教室門口進來,捧著一堆食物回到座位上的高尾,一開口就跟綠間說這陣子在班上廣為流傳的八卦。
「那是他們的事情,不干我的事。」
「我剛才還聽到別人說他們昨天晚上一起回家喔。」
「高尾,你太八卦了,而且現在是午餐時間,我並不想聽這些。」
如同綠間所說,現在是中午的用餐時間,而綠間跟高尾都習慣在教室裡吃母親為自己準備的便當。只不過高尾是早餐跟午餐裝在一起帶的,中間上課還偷吃了不少,往往份量比綠間少一點。
倒是今天與平常稍微不同,高尾並沒有帶便當,只有剛剛才去合作社買回來的炒麵麵包、豬肉漢堡跟牛奶。
「啊~說的也是,肚子好餓,趕快解決掉吧!」
高尾把自己的食物都拿到綠間桌上,一整個人回頭坐著,面對綠間,把麵包拆開吃了起來。綠間也把原本還放在桌上角落的書收下,將便當拿出來。
「高尾,你今天怎麼不是吃便當?」
「因為我父母他們又去國外出差工作啦,我跟妹妹都不想做料理,只好外面的東西隨便吃吃啦。」
「父母出差多久?」
「一個星期吧。」
「你這樣的飲食沒問題嗎?」
「沒關係啦~」高尾又往炒麵麵包咬了一口,彷彿沒在理會綠間。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高尾。」
「有啦,你的丸子,我就收下了!」高尾一說完話就直接空手從綠間的便當盒裡拿走一顆魚丸。
「你又偷吃我的便當……。」
「這不是偷吃,是光明正大地拿啦!哈哈!放心我剛剛有先洗手。」
「高……尾……!」
綠間聽完高尾的玩笑話後怒火直升,臉上看來十分生氣,只差沒把手上筷子折斷,不過看在高尾眼裡卻似乎十分正常的樣子。
「抱歉抱歉,不然我給小真伙食費,請小真的母親另外幫我做一份便當啦……?」
「不可能。」
「果然啊……。」
「不用給錢了,我跟母親說一下,用每天的剩菜湊一下就好了。」
「耶?所以說小真能夠帶便當給我嗎?」
「我會回去問問看母親。」
「好耶!太棒了!」
「剩菜不丟也是要餵給野狗野貓。」
「小真講得真過份!我跟野狗野貓一樣等級嗎!?」
「反正以後有便當吃的話就不要一直過來搶我的菜。」
「我知道,小真是喜歡吃的會留到最後才吃對吧,放心啦我不會拿你留最後的。」
「我說的是不要搶我的菜,你有沒有把我的話聽懂。」
就在如此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話下,高尾已經把炒麵麵包都吃完了,接著他還拿出一罐紅豆湯飲料。
「好啦,別生氣……喏,剛剛去販賣舖特地另外買來給小真喝的。」
「我現在自己有帶,不缺你這一瓶。」嘴上是這樣說,綠間還是一直盯著桌上那罐紅豆湯。
「那就留著下午可以喝嘛。」
「我下午又不一定想喝啊。」眼睛依舊盯著。
「那就當作是我對便當的賠禮跟謝禮收下它吧!連小真都不要的話,它很可憐耶!簡直是失去了存在意義、完全沒人想要喝的紅豆湯。」
「誰說沒人要了,以後就要你每天都帶一罐來抵便當。」
聽完高尾的說詞,綠間才把桌上的紅豆湯收下,原本臉上充滿不悅的表情也和緩許多。今日的傲嬌王牌大人,在高尾面前依舊通常運轉。
「是說,我記得喔,明天就是小真的生日,7月7日對吧?」
「是啊,那又怎樣?」
某次高尾隨口問起綠間的生日,而綠間也直接回答。在得知是7月7日這個七夕節日後,高尾忍不住嘲笑好幾次綠間竟然在這麼浪漫的日子裡出生。
高尾將炒麵麵包解決、繼續往豬肉漢堡邁進,也不停止跟綠間的對話。
「不過明天真是不巧,明明是星期六可是還要來學校上課啊……。」
「沒有每週都要來就不錯了。」
那是秀德高校慣有的週六特別指導,針對主要學科群進行補強或測驗的課程,兩週一次。
「明天放學小真有想要去哪裡嗎?想做什麼也可以,難得的生日,我可以陪你一整天喔。」
「你不是已經一直跟著我了嗎?……倒不如說請你別一直跟著我。」
「我也不是這麼有空的啦!週末我可以跟以前玩卡片遊戲的朋友聚聚呀!」
「那就請便。」咬下一口炸豬排,綠間隨便應付高尾的回答。吃飯時間就要好好飲食,不隨便對談,此時跟高尾對話已經是綠間習慣的底限。
「小真真是不解情意呀……明明在這麼浪漫的節日出生,而且還如此信奉星座。」
「那是兩碼子事。」
「是說,前陣子考完試,最近社團練習又沒那麼重,小真有另外做其他的休閒活動嗎?」
「看書跟彈鋼琴。」
「我就知道……。」
對話至此,綠間已把便當全數清空,將盒子完好地蓋上,放回袋子。而高尾也解決完豬肉漢堡,拆開牛奶的吸管。接著看向綠間,小聲地問:「那……小真是哪一派?早上派?還是晚上自己解決?」
「什麼早上晚上?」
「就是那方面的事情啦,一般健康男生從中學開始就有的自我安慰行為呀!」
「……!」
綠間才剛拿起紅豆湯要拉開瓶上的扣環,一聽懂高尾的問話還差點把紅豆湯濺出來。幸好目前座位週遭沒有其他學生,不然大概會被側目。看綠間的反應突然如此激烈,高尾覺得好笑之餘繼續接話:「那個啦……之前考試壓力不是很大嗎?還有一直以來社團練習都這麼辛苦,到最後感覺都積很多啦,所以只是好奇小真是怎樣的狀況,沒別的意思。是說我是認真問啦!不是開玩笑。」
高尾覺得他不把話好好解釋清楚的話,綠間的回答大概又是只會應付一下而已,所以最後還做了補充說明。不過,雖然說是認真問,但還是帶了一點私心想了解綠間的私生活就是了。
「哼,這種事情……。」只見綠間推了一下眼鏡,想掩飾害羞似的。
「定期……在晚上自行解決……就好了。」跟以往果斷的說話方式不同,綠間的語氣有點結巴,眼神也往旁邊飄,不敢對著直直盯著他看的高尾。
「噗……!」看到如此反應跟回答的綠間,高尾忍不住濺出一點牛奶。
「喂!別噴在我的桌上,髒死了!」綠間邊說邊拿出面紙,擦拭自己的桌面。
「……都……都怪小真啦,竟然這麼認真回答,真是太稀奇了嘛,哈哈哈……。」
「是你先問我才回答的,難道你又是開玩笑嗎?」
「不不、我是認真問的啦……那小真你喜歡怎樣的女生?可愛清純型嗎?還是文靜的乖乖牌?」
在高尾的想像裡,綠間要是交女朋友的話,站在旁邊的那位女生大概就是可愛乖巧感覺的女生吧,不過這也加入一點高尾自己本來對女生的喜好類型就是了。
「年上成熟型的。」
「……這樣啊。」綠間這次的回答又有點超乎高尾想像。沒想到綠間會喜歡年上……!不過想想的確有符合綠間的個性,那種小巧依人的女生大概會讓綠間覺得很煩吧?成熟又會自理的女性感覺比較符合小真的喜好。
「你呢?」
「啊?小真想知道?」
「不說就算了……不是特別想知道。我要去上廁所了。」
綠間起身,準備去一趟廁所,順便將喝完的紅豆湯鋁罐拿去丟,眼光還看向高尾。既然高尾沒跟著站起來,大概就是不會跟了。綠間接著盯向高尾手上那喝完的牛奶鋁箔包。
「喔!幫我丟吧?感謝啦!」不用多說,高尾就知道綠間在想要不要幫忙丟。
「只是順便。」
看著綠間高大的背影離開教室,高尾內心接著開始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例如明天就是綠間生日,卻不知道送什麼。不了解綠間到底真正喜歡什麼東西,該不會最後送個紅豆湯還是奇怪的娃娃來解決吧?這些感覺是社團學長們會送的東西啦!想要來個特別的,但是一直想卻想不到……說實在的也不用這麼麻煩吧!說句生日快樂還是傳個簡訊不就好了嘛!
高尾整個人抓著頭,理不出頭緒。
因為對於綠間,高尾還在迷惘著。想想自己並不討厭綠間這個人,雖然常常在學長面前笑他或是損他幾句,不過那些只是想挫挫他的王牌光環,讓大家看看綠間也有很多不器用的地方。在班上常相處一起,也只是因為很多機緣在一起的,像是抽籤座位的分配、藝術的選擇科目也是因為對音樂有興趣而選擇一樣的課程、小組研究也被分在一起……等等。就這樣,每天都差不多用一樣的模式共度上課、下課、午餐時光,還有被學長們操來操去的訓練時間,接著,還發現一些綠間那不為人所知的迷人之處。說不討厭,是否就是喜歡呢?
其實高尾覺得自己還滿享受也喜歡這樣的日常,似乎對綠間懷有一點超過普通朋友的感情,但是在課業與部活的壓力還有不明白真正感情的前提之下,還不至於有讓高尾一直往非分之想而去的機會,他也自認自己是非常能夠安於現狀的人。
只是最近的高尾就因為還注意到一件事情,內心才開始如此焦躁不安起來,原本以為如此平穩的日常可以繼續下去,在他於前天放學時,偷看到綠間的鞋櫃裡放了一封信,信封上還貼著一個愛心貼紙,這才意識到所謂的日常是不可能如此平穩,隱約所擔心著的危機往往馬上就會降臨。
※
「高尾,你先走吧,我有點事要忙。」在學校的換鞋玄關處裡,綠間對正在整理書包的高尾說著。
喔……信裡所約定的時間就是今天放學後嗎……。今天部活剛好又不用去,這麼會挑時間啊。
「忙什麼啊?都沒聽小真提過。」
「這不關你的事吧。」
「喔……我知道王牌大人也要有自己的私密時間啦,那麼小的就先告退了,加油~」高尾依舊用他輕浮的語調,走之前還拍了拍綠間的背。而綠間只是推了一下眼鏡,沒有回答。
怎麼可能呢……要我乖乖回去什麼的。
高尾推論那封信絕對是某位仰慕綠間的女學生想要告白的邀請函吧。所以要他先回家去是不可能的,當然是偷偷跟上綠間,看看情況會怎麼發展。如果真的是女學生告白,他會拒絕還是答應呢?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拒絕吧……但是有時候天然又少根筋的綠間該不會很爽快的就答應了……嘛,就算是答應了,跟自己也沒關啊,而且應該要為綠間感到高興才對……反正我們現在的友好關係也不會因為誰交了女朋友而有所改變,應該吧,不知為何,心頭上覺得很沉重,無法預測事情會怎麼演變。
高尾就這樣抱著複雜的心理,小心翼翼地躲藏、跟在綠間後面,結果不知為何最後終點是跟綠間跟到了教室旁邊的樓梯口。綠間就站在樓梯階段的中間,而他要見的人似乎站在綠間站的樓梯階梯還要再上面幾格。
噗,這是什麼狀況,為何不是在教室裡或是在頂樓之類的,居然就在樓梯中央!?是因為小真太高了嗎?女學生居然挑樓梯間,站得比小真還高啊!……不行了,現在的場面讓我真想笑出來啊。
狀況就如同高尾所看到的,女學生跟綠間都面對面地站在樓梯上,而女學生因為站得比綠間高個幾階,所以比綠間高。兩人開始對話了,高尾怕被發現,只好站在樓梯最底下、靠著隔壁教室的牆壁邊緣,只用一隻眼睛看著。雖然因為距離太遠,對話內容無法聽明白,不過高尾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位女學生的臉,不是班上任何一位女同學,是一位完全不認識的女學生,看起來應該也是一年級的,可能是別班的人。
綠間的條件實在太好了,好到別班女生都會看上,可惜她們看到的都只是表面上高挑帥氣的綠間吧!要是知道綠間的本性跟怪癖她們絕對不會接受的啦!高尾才這樣想完而已,沒想到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後,最不能接受的人是他自己。
雙方才互相講完話而已,接著那位女學生便整個人往前,頭朝綠間的臉靠過去,兩個人的頭就這樣互相靠近、重疊。這角度對於站在他們兩個後面偷看的高尾看來,內心第一個能想到的只有一個可能:接吻。
綠間早就知道,今日的星座運勢就有預測巨蟹座可能會有被告白的機會,而且還會有猜不到的狀況發生。不過他實在猜不到現在的女生都這麼主動,對方已經拒絕了還硬要上來加個一吻。其實他來得及閃躲、也來得及大力推開,但是對方搶在行動前的說詞使他分心到無法全力迴避。
「被拒絕也沒關係,只要有一個吻就夠了。」
就因為這句話使他最後只將臉移動一下。那位女學生親完後,臉上滿是紅潤加上憂傷的眼神,雙手摀上臉並且小聲地說著對不起,轉身就往樓上的樓梯離去。綠間一時傻住,不知道是被那位女學生的大膽嚇著、還是被剛剛那個吻的觸感給震驚到。濕濕滑滑,有點噁心。他不禁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不停地來回擦拭那被親到的地方,他還真希望往後離開的下一秒就能直接抵達洗手間,把那個十分怪異的感覺給洗掉。
所以才說星座運勢實在是太準了啊……。
另一方面,在後頭目睹一切的高尾在女學生跑上樓去後,還來不及看到綠間的反應,自己也跑離開了。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浮上心頭,後來他怎麼走回家的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一路上腦海裡一直在重播那個衝擊性的畫面,還有一堆難以釐清的思緒。
雖然看得出來是那位女學生主動親綠間,但是為什麼他不閃開?為什麼不拒絕?該不會是答應告白了?為什麼綠間在前天有收到信的事情都不告訴我呢?赴約也是瞞著我,以我們這幾個月的交情來看,難道還不是可以說這些話的朋友嗎?我在他的心裡到底算什麼,即使論到最底限,好歹也是同學吧?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那麼又是為什麼我要跟去偷看呢?如果不去就可以不用知道這些事實了,明天的綠間會跟我說這些事情嗎?還是說只是用跟往常一樣的態度對待我呢?為什麼是我一直配合他的個性,明明就是這麼難相處的人啊……。到底為什麼我要一直想這一些事情……?
直到夜晚,高尾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腦袋裡依舊不斷地在空轉著這些問題,只有在這時候高尾才真正體會到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已經如此無可自拔地喜歡上綠間真太郎這個人,心理情緒上已經完全因為他的一舉一動而受影響、相互牽連著,原本還處於迷惘又曖昧的心情,此刻似乎更加地明瞭起來。
到底喜歡他哪一點,仔細想起來實在有很多不討喜的地方,但是偏偏那些地方就是自己所著迷的。他的神經質、他的莫名奇妙、他的高傲與不善表達的體貼。他對幸運物的沉迷、他對三分球的偏執、他那所謂盡人事的努力、他那所謂待天命的論點。他那不為人知的可愛又有傻勁的地方、他那高大的身材與纖細的內心所呈現的反差、他那就事論事的認真態度與偶爾會脫線出去的天然電波……唉……我到底有多喜歡綠間啊……。
經過將近一整晚的失眠,早上起床後高尾帶著嚴重到不行的黑眼圈去浴室洗臉,被妹妹撞見後,看到自己的哥哥充滿疲憊的倦容竟然不先關心發生了什麼事,還直接在面前笑他是哪來的貓熊。
唉……妳老哥都變同性戀了啦妳還笑得出來喔。此時的高尾,也只能內心默默地想著這句話,回應給妹妹一個輕淡的苦笑。
※
從早晨開始,綠間就一直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即使是跟往常一樣的時間點起床、使用慣用手勢將鬧鐘按掉、眼鏡戴起,不變的梳洗動作,跟平常同樣地準時收看「早安你好」節目一邊吃早餐。可是還是有哪裡怪怪的。
他又想起昨天跟那位女學生發生的事情,明明昨晚已經做了好幾次心理建設想把它遺忘,卻還是沒辦法忘記那個親吻事件留下來的觸感,還在家裡浴室洗臉洗好幾次,連母親都關心他是怎麼了,臉上是否沾住什麼怪東西。
當節目來到今日星座運勢單元時,綠間才將注意力轉移到電視上。
「巨蟹座,今天要多聽聽旁人意見對自己會比較好,幸運物是米色的貓咪玩偶。」
看到幸運物結果綠間鬆了一口氣,雖然他不喜歡貓,但卻有收藏到米色的貓咪玩偶,綠間老早就注意到難以在市面上找到貓咪玩偶的這點事實,以前就特意去逛玩偶店,把稀少的貓咪玩偶一次入手,目前擁有的米色貓咪脖子上還附有鈴鐺,非常可愛。準備萬端,盡人事、聽天命,一切就沒問題了。
其實這些不過是綠間在自己說服自己,因為他覺得臉上的怪異感還是尚未消去,不只生理還是心理。這些感受完全顯示在綠間原本就像撲克牌的臉龐,不輕易展露笑容的臉色看上去只有給人感覺更加地糟糕。出門的同時,綠間另外帶著請母親為高尾準備的便當,想著高尾見到自己之後的反應。
抵達學校時進到教室裡,手上直接抱著米色貓咪玩偶的綠間還被女同學們誇獎貓咪玩偶非常可愛、追問著在哪間店購入的。可惜綠間的心情不好馬上寫在臉上被看出來,女同學問出店名後也不好意思繼續往下詢問。
綠間到座位上安定好後,拿出第一堂課該準備的課本跟筆記用具,眼光習慣性地往前一望。高尾還沒來。才這麼想時,教室門被推開,衝進一個人,邊喊著差點就要遲到了邊來到他的身後,拍了他的肩,說聲早安。以前的綠間除了回應早安之外還會順道唸一句高尾不要拍他的肩膀,但是這次因為一早心情就十分糟糕,連說的念頭都沒有了,只有簡單說早。
「小真~你今天的幸運物是貓咪的玩偶啊?啊……你要抱著它一整天對吧?哈哈哈!」
高尾對著綠間綻放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與綠間那如同死魚的眼神回望形成強大的對比,不過綠間雖然將心情不好寫在臉上,但氣色方面,他卻覺得高尾比自己更嚴重。
「高尾,你那個像貓熊一般的黑眼圈是怎麼回事。」
「啊……這個啊,昨天晚上太晚睡啦……你知道的,青春期的男生嘛,常常熬夜就因為那個。」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才想問小真,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像不太好。」
「沒事,快上課了,轉回去吧。」
「嗯……。」高尾沒有轉回自己座位的意思,依舊處在原位,端詳著綠間的臉。
「你要是上課想打瞌睡,我一樣會拿筆敲你起來,這次會打很重。」
「不要吧……王牌大人請饒命啊……。」
於是,整個上午就在教室裡的上課時光之中過去了,事實上,高尾一直在等綠間對他說些什麼,偶爾還問問綠間昨天如何,回家時有沒有下雨之類其實無關緊要的問題。然而綠間完全不領情,只是簡單回答,別說要對高尾說話了,連回答問題都非常不耐煩的樣子。高尾越問、綠間就覺得越來越煩躁,因為他一直想遺忘的怪異感又逐漸浮現上來。相對的,高尾卻是覺得綠間越不回答,昨天的事情就影響得越嚴重,因此才越應該把話說出來,讓他幫綠間解決,雖然如果聽到綠間為了男女感情上面的事情煩惱可能會有點心痛,但是目前看到這樣臉色不悅的綠間,他更覺得不行。高尾真希望有什麼測心儀器可以知道對方內心在想什麼,否則即使在旁人眼中堪稱全世界最了解綠間的高尾此時也束手無策。如果能找到什麼突破點就好了啊,比起籃球戰術,綠間的心理實在難解。
※
就在第四節課,常常不怎麼認真聽課的高尾利用整個上午的上課時間總算想到了一個妙招。反正既然說的不行,就用筆談吧!之前有跟小真傳過紙條的經驗嘛~雖然與其說是傳紙條倒不如是互丟紙條……不過,路走一條是一條,就先試試看好了。
『小真,我覺得你好像有什麼心事,不說出來給我聽聽看嗎?』
不行,太肉麻了。
『小真妹♥,有什麼心事儘管說出來吧!高尾哥會幫你解決的啦☆』
什麼小真妹跟高尾哥啊!?演那齣?
『你再這樣我就要跟學長們告狀你常常比大家偷懶少做三十個仰臥起坐!』
不對綠間比大家還多做了三十個啊!
『小真,是我是我啦!我喜歡你,跟我結婚吧!』
你誰啊!!
不行。
高尾連續想了幾個方案,但依舊摸不著頭緒,平常想說什麼就直說的高尾這下才意會到,原來筆談跟直接對談的方式相較起來比想像中還要難。正當高尾接近束手無策之際,從後頭飛過來一個揉成圓球的紙屑,拆開來後,清楚地看到是綠間那端正的手寫字。
『高尾你在幹嘛?給我好好專心聽課。』
「……!!」
高尾真是沒想到綠間會主動傳紙條(雖然是丟紙球)製造機會給他,看來這下子可有希望了。
『沒啦~ヽ( ^∀^)ノ就剛好想傳紙條給小真問事情ヽ(`▽´)/,結果小真就先傳來了www』
『你想問什麼?還有,好好寫日文,不要用一堆顏文字,看了就很煩啊。』
跟黃瀨那傢伙傳的簡訊一樣,每次語尾都附帶一堆不必要的表情,尤其現在心情不爽,看到這些更煩躁了。
成功啦!這下子真的構成筆談了!高尾興奮地繼續提筆,他覺得碰到考試會寫的題目都沒這麼高興。
『我今天的午餐,有著落嗎?』
『有帶。』
『謝啦!那我們今天可以在頂樓吃午餐嗎?』
『為什麼要到頂樓?』
『只是想轉換心情嘛,難得還沒下雨耶。』
『不要,氣象就是預測可能會下雨。』
『現在晴空萬里,不會那麼快就下雨啦!』
『不……
綠間才想繼續寫下拒絕的話時,突然想到今天運勢占卜說的「要多聽聽旁人意見對自己會比較好。」這句話。
轉換心情嗎……的確,偶爾到學校的屋頂上吃午餐、換個地方也不錯,體會跟平常不同的風景。
『我知道了,等會午餐就到頂樓去吃。』
『好耶!王牌大人萬歲!ヽ(`▽´)/♪』
原本高尾以為綠間應該還會抵抗一陣子才對,還有了與綠間做長期筆戰的心理準備,不過綠間竟然比想像中還早應允,高尾實在有點樂過頭,這次把紙球投回去時不小心有點失了準度,居然丟到坐在綠間旁邊那位女同學眼鏡姐的臉上,而且是直擊打到黑框眼鏡。那位女同學早就一直在注意旁邊這兩位男同學一直丟紙球,本來想說綠間不會跟著高尾起鬨才對,沒想到這次居然是綠間起頭而且還一直傳下去,打擾她的聽課專心度。女同學冷靜地把從自己眼鏡擊落到桌面的紙球還給綠間,推了一下眼鏡,回到聽課姿勢。內心默默地想著:「高尾你就盡量影響綠間吧,等綠間成績掉下來後我就能超過綠間了。」
高尾回頭邊笑邊做了抱歉手勢,綠間則是接過紙球後、攤開紙,也回推一下眼鏡。坐在綠間旁邊的女同學,感覺綠間的臉在看到紙上的訊息時好像不再那麼僵硬,而且還帶點笑容。
初夏清爽的涼風從窗外吹進,帶一點濕氣跟雨的氣味,先吹動靠近窗戶的高尾與綠間的瀏海和髮尾後再輕拂過女同學的深黑色長髮。今日的綠間同學與高尾同學,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在他們兩個之間逐漸產生了。女同學看著綠間的側面以及高尾的背影,私自揣測。
※
中午的下課鐘聲一響完,教室裡的學生都還坐在位置上整理東西,高尾便手提著塑膠袋、直催著綠間將便當準備出來,好快一點到頂樓去享用。而綠間不理會高尾的催促,慢條斯理地將便當袋拿出,結果高尾就馬上將放有兩大盒便當的袋子拿起,往教室外頭走出。
「喂……高尾……。」聽到綠間在後頭呼喚後高尾也跟著突然想起好像還有東西沒拿,想到是筷子時,綠間已經拿著餐具在後頭趕上,而今日幸運物米色貓咪玩偶也抱在手。
「真是夠了,幹嘛這麼趕!」
因為高尾走得非常快,而綠間也只好跟著快步走,到了階梯時根本就是用跑的,直到跑到最頂樓後,高尾才逐漸停下腳步,打開那扇隔絕室內與戶外的頂樓老舊大門,抵達終點。
這棟教學大樓因校方希望能持續保有古老校舍傳統的關係,這個露天頂樓也沒有翻新,牆上的磁磚剝落、水泥地上滿是坑洞。跟隔壁的另一棟新大樓比起來,這裡的頂樓幾乎沒人會想要上來。
「哇塞!這真是超乎想像地破破爛爛啊……。」
「還有乾淨的地方就好。」綠間拿出自備的新聞報紙,挑個平坦的地面鋪好,在報紙上坐定後再把便當盒從保溫袋拿出來。
「小真你準備得真周到!!」高尾見綠間一弄好立刻往綠間旁邊坐下,面積原本就不大的報紙上面擠滿了兩個男生跟物品。
「高尾,你別一直靠過來,這裡很擠啊!」
「好啦,我知道小真還要留位置放東西。」綠間抗議後高尾才稍微移動位置,讓綠間把東西擺好,那隻貓咪玩偶幸運物還被綠間特地放在兩人中間隔著。
「拿去吧,這是你的便當。」
「喔……真是謝謝小真媽啦!還有謝謝小真幫我帶來。」
「什麼小真媽,不要叫得這麼親近。」
綠間也拿起自己的便當,準備打開盒子。結果在還沒打開時,就被旁邊高尾傳來的驚呼聲給震驚到。
「哇塞!這也太豪華了吧!?」
高尾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手上剛打開的便當菜色,好像發現什麼寶藏一樣,十分驚訝。因為手上拿的便當盒裡盛裝的菜色實在是非常豐富,除了蔬菜類有波菜、高麗菜、花椰菜、秋葵、胡蘿蔔之外,肉類有小炸雞塊、白身魚、蟹肉棒、牛肉肉醬,其他還有玉子燒、南瓜沙拉等等,光是副菜就使用非常多種食材,更不用說與佐料的搭配,另外白飯也不單單只有米飯而已,飯上面的半邊還鋪了碎豬肉、另一半則是鋪滿魚鬆。
雖然都是很傳統的便當菜色,但對於很少好好地吃便當的高尾來說,能吃到這麼多樣化的便當還是非常稀有的機會。
「我說小真,你們家附近的野狗野貓每天都能吃到這麼棒的料理嗎?」
「跟母親說要另外幫同學準備,她就卯起勁來一次做了這麼多,明明跟她說只要照平常來,然後撿點剩菜另外湊一個就好了。」
「這……這樣啊……。」
「別說這麼多了,趕快趁溫熱的時候吃,我先開動了。」
「那麼我也開動了。」
有這樣的母親真不是蓋的,難怪能夠把小真養得這麼好,哪像我有時候只吃能吃一些冷凍食品湊合起來的菜色呀!不過泡菜是很好吃啦。高尾一邊快速地進食,綠間則是一如往常地用慢嚼細嚥的速度將便當消化掉。兩人都沒有再對話。
吃到一半時高尾把自己拿過來的塑膠袋裡裝的紅豆湯遞給綠間。
「喏、雖然收到這麼豪華的便當,只給一罐好像不夠。」
「沒關係,別介意。」
接著又恢復一陣沉默。高尾其實想問綠間事情,不過守生活禮儀的綠間吃飯時不太隨便跟人長聊,所以也只好先靜靜地等。直到綠間把便當都吃完、紅豆湯也喝完時,高尾覺得綠間又恢復他那今天一直以來保持不變的臭臉。
「我說小真啊,都已經吃飽喝足了,幹嘛又擺出一副不爽的臉,昨天,發生什麼事了對吧?」既然綠間都擺明一副我現在非常不爽你快來問我詳細的表情,高尾只好開門見山地直接問了。
「高尾,你應該都知道才對吧。」
「啊?為什麼是我都知道啊!?」
當我是高尾神嘛……不、我想即使是神還是會摸不清你肚裡到底真正在生什麼悶氣啊。
「就是昨天的事情啊!即使叫你別跟上來,你還是跟上來了對吧!」
「呃……這個嘛……。」經綠間這樣一提,高尾就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了。
「你的跟蹤技巧真是跟三歲幼兒同一個等級……有跟上樓梯間的話應該前後都有看到了吧?」
居然是三歲幼兒,我的跟蹤真的有這麼悽慘嘛!?
「看是看到了啦!但是有段距離,聽不到你們在說什麼啊,所以說,小真你被那位女學生告白了對吧!」
「對。」
「然後呢?那個女學生親了你?」
「……對。」
「……你有先拒絕對方嗎?不然對方為什麼還要親你。」
「就是因為已經先拒絕才讓我很困擾啊!為什麼被拒絕了還要親人呢!」
「一定是你沒有果斷地拒絕吧!對方搞不懂你的意思所以才親你的吧!」
「我說了我現在沒有跟她交往的意願,連從朋友開始也不可能,結果她就說什麼『被拒絕也沒關係,只要有一個吻就夠了。』然後就親過來了啊!」
「你拒絕得太殘酷了啦!對方已經抱著釣不到魚、有蝦也好的覺悟心情才親你的啊!」
「那什麼心情,我完全無法理解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連續吵了起來,直到這裡高尾才停下回嘴。綠間果然不懂啊……這種少女戀愛的心情,不過比起這個,讓我感到有點高興的是綠間有明確地拒絕對方這件事,說真的,奪走可能是綠間的初吻的事情就先算了,雖然我內心有一點羨慕,不過被這樣子狠心拒絕,那位女學生還真是有點可憐。
「小真~別生氣了啦,能夠得到美麗又清純的少女一個吻,怎麼想都應該是你佔便宜啊!」高尾拍拍綠間的肩膀,一邊笑一邊說著。而綠間則是做出擦嘴角的動作,低著頭。
「就因為是那個吻……害我從昨天到現在都一直睡不好覺,精神一直呈現衰弱狀態啊。」
「所以你心情不好的主因就是因為那個吻?」
「不是那個吻還有什麼啊!?那個感覺還留在上面,一想到就覺得有點噁心……。」綠間依舊低頭,似乎不想讓高尾看見他的表情。
呃……早說嘛,繞了一大圈,綠間在意的地方就是不習慣被人親嘴而已,感覺真是有夠純情的啦!哈哈哈!把這句話放在心裡想著沒說出來的高尾,腦袋裡倒是另外轉出了一個不怎麼正當的念頭。
「我說啊……小真,你有沒有聽過以毒攻毒可以互相消去真正的毒這種說法啊?」
「當然聽過,那是中國醫學裡所流傳的一種醫治方法吧。」
「對啦,但是小真你的印象太刻板了,這個方法還可以運用到很多種方面啦!」
「你的意思是……。」綠間此時才抬起頭來看著高尾。
「讓我來幫你消毒吧!」
「消毒的意思……你說用嘴?」
「對啊!我會盡量模仿那位女學生親你的樣子,在一樣的地方也親一下,這樣噁心的感覺應該就能互相抵觸消失啦,不過會不會更噁心我就不能保證了……啊……仔細想想應該會更噁才對……。」
高尾越說越心虛,還突然後悔起自己幹嘛提出這種唬爛的鬼點子。算了,反正綠間也不可能會答應這種爛意見,就當作是個不好笑的玩笑混過去吧。
「嗯……或許可以試試。」
「噗。」
高尾一聽到綠間的秒答竟然是答應,一整個吐出一口氣,好險嘴裡沒食物或飲料,不然又要直接噴出來。
「小真你……你你你當真!?」
「只要是我經過思考後所做出的決定就不可能反悔。」
「這不是反悔不反悔的問題啦……而且你真的有思考過嗎?」再怎樣沒神經、再天然的人也知道現在的狀況是怎樣吧?
「所以說你到底要不要做?還是說是你想反悔?」
此時的綠間話一說完,將身體逼進高尾,臉擺到高尾面前,示意要高尾有所動作。
以我的角度跟心情來看我會反悔才有鬼呀。
「好吧……到時候小真後悔就別怪我。」反正綠間要是後悔也是親完的事,而且要是自己也感到噁心的話就更好了,果然男人要做這種事情對自己來說還是不行的,這樣就能夠讓自己徹底死心了。
面對臉主動靠上來的綠間,高尾也將臉逐漸往對方靠近。
綠間你的眼睛張這麼開、眼鏡還戴著,這超高難度的耶!不過說要完整模仿跟女學生接吻場景的話也只好這樣了。話說回來,當時我只從背後而且靠一隻眼睛在看,又看不到正面,哪知道那個女學生是怎麼親的啊!唉……我怎麼現在才想到這問題……算了,我不管了!照我自己想要的方式親下去吧!
高尾做完短短不到三秒的心理建設後,一隻手扶上綠間的臉、另一隻手扶綠間的後腦,雙眼微閉,往綠間的臉靠。
「等等……高尾你是不是搞錯什麼……。」
說這時遲那時快,高尾才要往綠間的雙唇邁進,卻被某個異樣的物品擋住行動,頓時他覺得怎麼好像親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還聽到鈴鐺的清脆響聲。
「啊?」
原來是綠間手上那隻幸運物貓咪玩偶。
「我說……你是不是想要親嘴……?」
綠間拿開剛才被拿來擋著、跟高尾接吻的貓咪玩偶,皺著眉,一臉不悅。
「對啊,模仿那個女學生,不就是親嘴嘛……?不然難不成是舌吻喔?」
「高尾……你這個大笨蛋!那位女學生臉靠過來的時候我避開了,最後只有親到臉,不是親嘴啊!」
「咦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高尾一聽到綠間口中說出的真相,身體自動離開綠間,退了足足三步。
「所以說你從頭到尾都以為我跟那位女學生是互相親嘴嗎?還有你剛剛真的想要往我的嘴……親下去嗎?」
「呃……這個嘛……。」怎麼辦,綠間說的全都是正確答案。
看到高尾這默認的表情,綠間扶額。
「……算了,要不是運勢占卜上面說巨蟹座今天要多聽從旁人的意見,我也不會打從一開始就接受你的鬼提議。」
「也是啦……哈哈哈哈……。」運勢占卜能載舟也能覆舟啊。
「不過既然已經承諾要這樣解決了,就要完成它。」
「啊?」還要做啊!?
被綠間這樣一唸,高尾剛剛覺得自己心臟都快跳出來,沒想到還要繼續。
「啊什麼啊?一開始主動的不是你嗎,想要反悔?」
「沒啦……我只是覺得小真這麼會轉換心情,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我嘛……。」喂喂綠間你剛才可是差點就要被我親到嘴耶……。
「廢話少說,再不快點中午時間就要結束了啊。對了,特別提醒你,臉上的位置是在這裡。」
「好啦好啦……。」
高尾看著綠間還特地指出來那右臉頰靠近嘴唇的位置,心臟感覺越跳越快,接著兩人的臉龐也越靠越近,這次高尾的手已經不敢攀上綠間,而綠間只是穩定地一動也不動,在最後,高尾終於順利落下一吻,短短一秒。
呃,糟了,我也不知道親的時間要多長啊!我那時候還沒看到綠間的反應就先跑掉了耶!!!這樣子到底行不行啊!?
嘴巴已經離開綠間臉頰的高尾此時才想起這些其實很重要的事情。不過後來當高尾看到綠間臉頰微紅、拿起手帕往臉上猛擦的動作,內心才想著看來關於時間的問題應該沒關係了。是說綠間只是被女生親個臉就在意成這樣,未免太令人擔心了吧?這是哪裡來的PURE度!?
等到綠間擦完,高尾才向綠間問話:「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還是狀況又變本加厲了?」
「意外的好多了,那個異樣的感覺已經消失了。」
「喔喔……那就太好啦!所謂的消毒還真的成效了,哈哈。」所以現在的小真是什麼感覺啊,我超在意的啊。
「高尾,你的臉未免太紅了吧?嘛……看來你也在盡力忍耐要消毒的這件事。」
「啊?還好吧,我沒感覺啊?小真你剛剛臉也很紅啊。」糟糕,我的血液循環還是什麼新陳代謝會不會太快速啊,生理表現太明顯啦!
「再怎麼臉紅也不會比你現在的樣子還紅。」
「小真你又看不到你自己臉紅的樣子,沒資格說我啦。」
「高尾你才看不到你自己臉紅的樣子,也沒資格說我啊。」
為什麼現在討論話題到臉紅上面!!!
「等等,我們別再聊下去,時間不早了,先收拾東西走人吧?」
「哼,沒看到我已經在收拾東西了嗎?而且,我才沒有心情跟你聊這些。」
「明明剛剛回嘴就回得很快速!」
「那是因為,不對你好好說清楚的話,你又會誤會了啊!」
「我哪有誤會啊?」
「剛剛不就誤會了親的地方嗎!?誤會就算了,不敢相信你還真的想要親下去!」
「那是因為對……」對象是你啊!高尾差點把這類似內心告白的話給噴出來,好險,理智適時地出來阻止了。
「啊……對不起,是我不對,我道歉,可以了吧?下次我多帶一罐紅豆湯過來給你。」高尾雙手合十擺在額頭前面,頭低下對綠間賠不是。
為什麼會喜歡上你,真的是我輸了!
「那我就等你雙倍的紅豆湯。東西收完,可以走了。」
綠間邊說邊把手上的東西全塞給高尾,自己走在前方,抱著貓咪玩偶,讓高尾拿著袋子們跟在後頭。高尾心裡想著,所以綠間接下來那不愉快的感覺應該已經消散了,只是可能又附加了會讓他感到不愉快的東西。高尾卻沒想到,走在前頭的綠間,表情已不像上午時候那樣僵硬,嘴角也常常跟隨著臉上逐漸轉為溫和的表情有所牽動。
※
坐在綠間旁邊的那位女同學,看到兩人午餐時間馬上跑不見人影,直到上課前才回來,十分好奇兩人到底去哪裡吃了午餐,不過比起這個,她更好奇的是,高尾一定跟綠間做了什麼。因為在接下來的上課時間裡能感受到綠間的動作不再那麼死板、表情也比上午和緩許多,倒是高尾好像變得不太專心,轉筆轉到筆飛到隔壁去、要往後面傳考卷給綠間時高尾還會把考卷給弄掉,原因應該是兩人彼此碰到手。看來這兩人八成是一對了吧,除了身為女人另一種神秘但又不太需要的第六感如此默默地告訴她之外,她還進而想起在學校裡流傳的;七夕當天在掛滿許願籤的竹子樹下表白心意的話成功率會加倍的傳說故事。
※
「啊啊……我們太晚來了,竹子樹上都掛滿了嘛!」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綠間跟高尾兩人在放學後來到中庭,手上拿著昨天收到的許願書籤,上面已寫好各自的願望,準備把書籤綁上竹子樹後再去體育館自主練習。
「等等,最上面的樹枝還空著,都沒有人掛嘛……小真!你這麼高,一定可以綁上去的對吧?」
幾株竹子樹高約兩尺,想要把許願籤繫在最高的枝葉上,對於綠間的身高來說這件事輕而易舉。
「或許可以試試看。」
綠間向前,雙手往上伸,一隻手拿著書籤、另一隻手扶著紅線,將書籤綁在最高的那一根枝葉上。
「成功了。」
「真不愧是小真!」
「你的也給我吧。」
扶完眼鏡,綠間將手向高尾伸出,打算也幫他繫上許願籤。
「沒關係,我自己來。」
不知何時高尾竟然從旁邊拿出一張椅子,整個人直接踩上去,把自己的綁在綠間的許願籤旁邊。
「雖然沒身高,但是可以善用道具,嘿嘿。」
「哼。」
也完成書籤綁線作業的高尾一臉得意,綠間倒是別過臉去,不怎麼賞臉。
「是說,大家的願望還真老套啊,不是學業進步就是想要交男女朋友嘛……。」
高尾觀察其他枝葉上色彩繽紛的書籤,想要找找有沒有人寫什麼比較有趣或有創意的願望,例如某個動畫二期製作希望或是誰跟誰快點結婚之類的。
「這種活動,不過就是既定行事罷了,想要完成什麼,還是盡人事靠自己比較快。」
「小真嘴上這樣說,許願籤上還不是寫得很認真嘛?籃球比賽優勝什麼的。」
「你不也一樣?而且根本是直接抄我的內容。」
「不是唷,其實背面我還有寫了其他東西。」
「寫了什麼?」
「秘密。」
高尾背對著綠間,將椅子搬起,走到原本放置椅子的地方。
「少騙人了,高尾。」綠間抬頭看那張高尾的紙籤背後,根本什麼都沒寫,一片綠色。
「誰知道呢?要不要來猜猜看?」高尾回頭,給綠間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讓綠間摸不清他的意思。
「我才沒興趣。」
要讓文字看不到的把戲有很多,不過此刻的綠間沒興趣知道;高尾用了哪種把戲跟寫了什麼內容,一點也不重要。綠間轉身,將背包調整好準備離開,而高尾也在後面追上去。
「今天練習完去家庭餐廳那邊吃個晚餐吧?看在小真是壽星的份上我請客,可以點套餐喔!點心也請你吃紅豆聖代。」
「……求之不得。」
(第5番 完)
在某個上完音樂課後的中午,綠間與高尾從音樂教室出來,走在學校的校園中庭裡準備回到原本教室,聽到後面傳來一位女生在呼喚他們。兩人一回頭後才知道原來是班上的某位女同學。
「你們還沒收到這個吧?」
「?」
女同學拿出幾張長型書籤,紙質是普通的粉彩紙,底色分別是如同彩虹的七種顏色,可以依喜好選擇,每一張書籤的頂部還穿了洞、綁著一條紅線。
「我是學校活動委員會的其中一員,最近校內要舉辦七夕許願籤活動,在中庭會擺上幾株竹子樹,學生們可以將自己的願望寫在這張書籤上,然後綁到竹子的枝葉上面。」說完,女同學將手指向隔壁建築物的門口,的確已先放好竹子樹預備著。
「啊!這個活動啊~我知道,難怪最近有看到大家拿五顏六色的紙在寫。」
高尾爽快地收下女同學給的書籤,下意識地選了綠色那張,綠間隨後拿下橙色的。
「不好意思,不太有機會碰到你們,現在才給。」
「沒關係的啦!不用介意,有給我們就很好了。」
「只要寫好、再自己綁上去就行了吧?」
「沒錯,那麼我要再去忙了,先這樣,有問題可以再來找我。」
女同學往反方向離去,深藍黑色的制式水手服背影在陽光底下映照出光芒,秀德高校的學生們,不只是在學業上、連課外活動也非常用心準備,這種季節上的傳統行事也不例外。
「感覺她真忙耶,前陣子才剛結束期中測驗,現在就要馬上忙其他的事情啊……。」
「不管有多少事情,在自己的職位就要盡好本分,這才是盡人事的表現。」
「是~是~是說,七夕就要到了吶!時間真快,等學期結束接下來就是暑假啦!不是聽說我們籃球部每年都會有合宿嗎?真期待啊!合宿耶!小真!」
「只要有練球的地方,不管場地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你就表現一下期待的樣子嘛!」
高尾邊說邊伸出手拍了綠間的背一下。綠間扶一扶眼鏡說:「吵死了啊,趕快回去教室吃午餐。」
綠間邁出步伐,並且將腳步加快,高尾跟隨在後,到途中說要去販賣舖一趟,兩人才沒有一同回教室。先回到座位上的綠間,沒有將自己的便當拿出來,反倒是拿書出來看。
「吶吶、小真,你有沒有覺得那位男同學跟坐靠走廊那邊的女同學最近真的越走越近了啊?不愧是本班最近說的班對啊!」
從教室門口進來,捧著一堆食物回到座位上的高尾,一開口就跟綠間說這陣子在班上廣為流傳的八卦。
「那是他們的事情,不干我的事。」
「我剛才還聽到別人說他們昨天晚上一起回家喔。」
「高尾,你太八卦了,而且現在是午餐時間,我並不想聽這些。」
如同綠間所說,現在是中午的用餐時間,而綠間跟高尾都習慣在教室裡吃母親為自己準備的便當。只不過高尾是早餐跟午餐裝在一起帶的,中間上課還偷吃了不少,往往份量比綠間少一點。
倒是今天與平常稍微不同,高尾並沒有帶便當,只有剛剛才去合作社買回來的炒麵麵包、豬肉漢堡跟牛奶。
「啊~說的也是,肚子好餓,趕快解決掉吧!」
高尾把自己的食物都拿到綠間桌上,一整個人回頭坐著,面對綠間,把麵包拆開吃了起來。綠間也把原本還放在桌上角落的書收下,將便當拿出來。
「高尾,你今天怎麼不是吃便當?」
「因為我父母他們又去國外出差工作啦,我跟妹妹都不想做料理,只好外面的東西隨便吃吃啦。」
「父母出差多久?」
「一個星期吧。」
「你這樣的飲食沒問題嗎?」
「沒關係啦~」高尾又往炒麵麵包咬了一口,彷彿沒在理會綠間。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高尾。」
「有啦,你的丸子,我就收下了!」高尾一說完話就直接空手從綠間的便當盒裡拿走一顆魚丸。
「你又偷吃我的便當……。」
「這不是偷吃,是光明正大地拿啦!哈哈!放心我剛剛有先洗手。」
「高……尾……!」
綠間聽完高尾的玩笑話後怒火直升,臉上看來十分生氣,只差沒把手上筷子折斷,不過看在高尾眼裡卻似乎十分正常的樣子。
「抱歉抱歉,不然我給小真伙食費,請小真的母親另外幫我做一份便當啦……?」
「不可能。」
「果然啊……。」
「不用給錢了,我跟母親說一下,用每天的剩菜湊一下就好了。」
「耶?所以說小真能夠帶便當給我嗎?」
「我會回去問問看母親。」
「好耶!太棒了!」
「剩菜不丟也是要餵給野狗野貓。」
「小真講得真過份!我跟野狗野貓一樣等級嗎!?」
「反正以後有便當吃的話就不要一直過來搶我的菜。」
「我知道,小真是喜歡吃的會留到最後才吃對吧,放心啦我不會拿你留最後的。」
「我說的是不要搶我的菜,你有沒有把我的話聽懂。」
就在如此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話下,高尾已經把炒麵麵包都吃完了,接著他還拿出一罐紅豆湯飲料。
「好啦,別生氣……喏,剛剛去販賣舖特地另外買來給小真喝的。」
「我現在自己有帶,不缺你這一瓶。」嘴上是這樣說,綠間還是一直盯著桌上那罐紅豆湯。
「那就留著下午可以喝嘛。」
「我下午又不一定想喝啊。」眼睛依舊盯著。
「那就當作是我對便當的賠禮跟謝禮收下它吧!連小真都不要的話,它很可憐耶!簡直是失去了存在意義、完全沒人想要喝的紅豆湯。」
「誰說沒人要了,以後就要你每天都帶一罐來抵便當。」
聽完高尾的說詞,綠間才把桌上的紅豆湯收下,原本臉上充滿不悅的表情也和緩許多。今日的傲嬌王牌大人,在高尾面前依舊通常運轉。
「是說,我記得喔,明天就是小真的生日,7月7日對吧?」
「是啊,那又怎樣?」
某次高尾隨口問起綠間的生日,而綠間也直接回答。在得知是7月7日這個七夕節日後,高尾忍不住嘲笑好幾次綠間竟然在這麼浪漫的日子裡出生。
高尾將炒麵麵包解決、繼續往豬肉漢堡邁進,也不停止跟綠間的對話。
「不過明天真是不巧,明明是星期六可是還要來學校上課啊……。」
「沒有每週都要來就不錯了。」
那是秀德高校慣有的週六特別指導,針對主要學科群進行補強或測驗的課程,兩週一次。
「明天放學小真有想要去哪裡嗎?想做什麼也可以,難得的生日,我可以陪你一整天喔。」
「你不是已經一直跟著我了嗎?……倒不如說請你別一直跟著我。」
「我也不是這麼有空的啦!週末我可以跟以前玩卡片遊戲的朋友聚聚呀!」
「那就請便。」咬下一口炸豬排,綠間隨便應付高尾的回答。吃飯時間就要好好飲食,不隨便對談,此時跟高尾對話已經是綠間習慣的底限。
「小真真是不解情意呀……明明在這麼浪漫的節日出生,而且還如此信奉星座。」
「那是兩碼子事。」
「是說,前陣子考完試,最近社團練習又沒那麼重,小真有另外做其他的休閒活動嗎?」
「看書跟彈鋼琴。」
「我就知道……。」
對話至此,綠間已把便當全數清空,將盒子完好地蓋上,放回袋子。而高尾也解決完豬肉漢堡,拆開牛奶的吸管。接著看向綠間,小聲地問:「那……小真是哪一派?早上派?還是晚上自己解決?」
「什麼早上晚上?」
「就是那方面的事情啦,一般健康男生從中學開始就有的自我安慰行為呀!」
「……!」
綠間才剛拿起紅豆湯要拉開瓶上的扣環,一聽懂高尾的問話還差點把紅豆湯濺出來。幸好目前座位週遭沒有其他學生,不然大概會被側目。看綠間的反應突然如此激烈,高尾覺得好笑之餘繼續接話:「那個啦……之前考試壓力不是很大嗎?還有一直以來社團練習都這麼辛苦,到最後感覺都積很多啦,所以只是好奇小真是怎樣的狀況,沒別的意思。是說我是認真問啦!不是開玩笑。」
高尾覺得他不把話好好解釋清楚的話,綠間的回答大概又是只會應付一下而已,所以最後還做了補充說明。不過,雖然說是認真問,但還是帶了一點私心想了解綠間的私生活就是了。
「哼,這種事情……。」只見綠間推了一下眼鏡,想掩飾害羞似的。
「定期……在晚上自行解決……就好了。」跟以往果斷的說話方式不同,綠間的語氣有點結巴,眼神也往旁邊飄,不敢對著直直盯著他看的高尾。
「噗……!」看到如此反應跟回答的綠間,高尾忍不住濺出一點牛奶。
「喂!別噴在我的桌上,髒死了!」綠間邊說邊拿出面紙,擦拭自己的桌面。
「……都……都怪小真啦,竟然這麼認真回答,真是太稀奇了嘛,哈哈哈……。」
「是你先問我才回答的,難道你又是開玩笑嗎?」
「不不、我是認真問的啦……那小真你喜歡怎樣的女生?可愛清純型嗎?還是文靜的乖乖牌?」
在高尾的想像裡,綠間要是交女朋友的話,站在旁邊的那位女生大概就是可愛乖巧感覺的女生吧,不過這也加入一點高尾自己本來對女生的喜好類型就是了。
「年上成熟型的。」
「……這樣啊。」綠間這次的回答又有點超乎高尾想像。沒想到綠間會喜歡年上……!不過想想的確有符合綠間的個性,那種小巧依人的女生大概會讓綠間覺得很煩吧?成熟又會自理的女性感覺比較符合小真的喜好。
「你呢?」
「啊?小真想知道?」
「不說就算了……不是特別想知道。我要去上廁所了。」
綠間起身,準備去一趟廁所,順便將喝完的紅豆湯鋁罐拿去丟,眼光還看向高尾。既然高尾沒跟著站起來,大概就是不會跟了。綠間接著盯向高尾手上那喝完的牛奶鋁箔包。
「喔!幫我丟吧?感謝啦!」不用多說,高尾就知道綠間在想要不要幫忙丟。
「只是順便。」
看著綠間高大的背影離開教室,高尾內心接著開始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例如明天就是綠間生日,卻不知道送什麼。不了解綠間到底真正喜歡什麼東西,該不會最後送個紅豆湯還是奇怪的娃娃來解決吧?這些感覺是社團學長們會送的東西啦!想要來個特別的,但是一直想卻想不到……說實在的也不用這麼麻煩吧!說句生日快樂還是傳個簡訊不就好了嘛!
高尾整個人抓著頭,理不出頭緒。
因為對於綠間,高尾還在迷惘著。想想自己並不討厭綠間這個人,雖然常常在學長面前笑他或是損他幾句,不過那些只是想挫挫他的王牌光環,讓大家看看綠間也有很多不器用的地方。在班上常相處一起,也只是因為很多機緣在一起的,像是抽籤座位的分配、藝術的選擇科目也是因為對音樂有興趣而選擇一樣的課程、小組研究也被分在一起……等等。就這樣,每天都差不多用一樣的模式共度上課、下課、午餐時光,還有被學長們操來操去的訓練時間,接著,還發現一些綠間那不為人所知的迷人之處。說不討厭,是否就是喜歡呢?
其實高尾覺得自己還滿享受也喜歡這樣的日常,似乎對綠間懷有一點超過普通朋友的感情,但是在課業與部活的壓力還有不明白真正感情的前提之下,還不至於有讓高尾一直往非分之想而去的機會,他也自認自己是非常能夠安於現狀的人。
只是最近的高尾就因為還注意到一件事情,內心才開始如此焦躁不安起來,原本以為如此平穩的日常可以繼續下去,在他於前天放學時,偷看到綠間的鞋櫃裡放了一封信,信封上還貼著一個愛心貼紙,這才意識到所謂的日常是不可能如此平穩,隱約所擔心著的危機往往馬上就會降臨。
※
「高尾,你先走吧,我有點事要忙。」在學校的換鞋玄關處裡,綠間對正在整理書包的高尾說著。
喔……信裡所約定的時間就是今天放學後嗎……。今天部活剛好又不用去,這麼會挑時間啊。
「忙什麼啊?都沒聽小真提過。」
「這不關你的事吧。」
「喔……我知道王牌大人也要有自己的私密時間啦,那麼小的就先告退了,加油~」高尾依舊用他輕浮的語調,走之前還拍了拍綠間的背。而綠間只是推了一下眼鏡,沒有回答。
怎麼可能呢……要我乖乖回去什麼的。
高尾推論那封信絕對是某位仰慕綠間的女學生想要告白的邀請函吧。所以要他先回家去是不可能的,當然是偷偷跟上綠間,看看情況會怎麼發展。如果真的是女學生告白,他會拒絕還是答應呢?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拒絕吧……但是有時候天然又少根筋的綠間該不會很爽快的就答應了……嘛,就算是答應了,跟自己也沒關啊,而且應該要為綠間感到高興才對……反正我們現在的友好關係也不會因為誰交了女朋友而有所改變,應該吧,不知為何,心頭上覺得很沉重,無法預測事情會怎麼演變。
高尾就這樣抱著複雜的心理,小心翼翼地躲藏、跟在綠間後面,結果不知為何最後終點是跟綠間跟到了教室旁邊的樓梯口。綠間就站在樓梯階段的中間,而他要見的人似乎站在綠間站的樓梯階梯還要再上面幾格。
噗,這是什麼狀況,為何不是在教室裡或是在頂樓之類的,居然就在樓梯中央!?是因為小真太高了嗎?女學生居然挑樓梯間,站得比小真還高啊!……不行了,現在的場面讓我真想笑出來啊。
狀況就如同高尾所看到的,女學生跟綠間都面對面地站在樓梯上,而女學生因為站得比綠間高個幾階,所以比綠間高。兩人開始對話了,高尾怕被發現,只好站在樓梯最底下、靠著隔壁教室的牆壁邊緣,只用一隻眼睛看著。雖然因為距離太遠,對話內容無法聽明白,不過高尾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位女學生的臉,不是班上任何一位女同學,是一位完全不認識的女學生,看起來應該也是一年級的,可能是別班的人。
綠間的條件實在太好了,好到別班女生都會看上,可惜她們看到的都只是表面上高挑帥氣的綠間吧!要是知道綠間的本性跟怪癖她們絕對不會接受的啦!高尾才這樣想完而已,沒想到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後,最不能接受的人是他自己。
雙方才互相講完話而已,接著那位女學生便整個人往前,頭朝綠間的臉靠過去,兩個人的頭就這樣互相靠近、重疊。這角度對於站在他們兩個後面偷看的高尾看來,內心第一個能想到的只有一個可能:接吻。
綠間早就知道,今日的星座運勢就有預測巨蟹座可能會有被告白的機會,而且還會有猜不到的狀況發生。不過他實在猜不到現在的女生都這麼主動,對方已經拒絕了還硬要上來加個一吻。其實他來得及閃躲、也來得及大力推開,但是對方搶在行動前的說詞使他分心到無法全力迴避。
「被拒絕也沒關係,只要有一個吻就夠了。」
就因為這句話使他最後只將臉移動一下。那位女學生親完後,臉上滿是紅潤加上憂傷的眼神,雙手摀上臉並且小聲地說著對不起,轉身就往樓上的樓梯離去。綠間一時傻住,不知道是被那位女學生的大膽嚇著、還是被剛剛那個吻的觸感給震驚到。濕濕滑滑,有點噁心。他不禁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不停地來回擦拭那被親到的地方,他還真希望往後離開的下一秒就能直接抵達洗手間,把那個十分怪異的感覺給洗掉。
所以才說星座運勢實在是太準了啊……。
另一方面,在後頭目睹一切的高尾在女學生跑上樓去後,還來不及看到綠間的反應,自己也跑離開了。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浮上心頭,後來他怎麼走回家的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一路上腦海裡一直在重播那個衝擊性的畫面,還有一堆難以釐清的思緒。
雖然看得出來是那位女學生主動親綠間,但是為什麼他不閃開?為什麼不拒絕?該不會是答應告白了?為什麼綠間在前天有收到信的事情都不告訴我呢?赴約也是瞞著我,以我們這幾個月的交情來看,難道還不是可以說這些話的朋友嗎?我在他的心裡到底算什麼,即使論到最底限,好歹也是同學吧?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那麼又是為什麼我要跟去偷看呢?如果不去就可以不用知道這些事實了,明天的綠間會跟我說這些事情嗎?還是說只是用跟往常一樣的態度對待我呢?為什麼是我一直配合他的個性,明明就是這麼難相處的人啊……。到底為什麼我要一直想這一些事情……?
直到夜晚,高尾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腦袋裡依舊不斷地在空轉著這些問題,只有在這時候高尾才真正體會到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已經如此無可自拔地喜歡上綠間真太郎這個人,心理情緒上已經完全因為他的一舉一動而受影響、相互牽連著,原本還處於迷惘又曖昧的心情,此刻似乎更加地明瞭起來。
到底喜歡他哪一點,仔細想起來實在有很多不討喜的地方,但是偏偏那些地方就是自己所著迷的。他的神經質、他的莫名奇妙、他的高傲與不善表達的體貼。他對幸運物的沉迷、他對三分球的偏執、他那所謂盡人事的努力、他那所謂待天命的論點。他那不為人知的可愛又有傻勁的地方、他那高大的身材與纖細的內心所呈現的反差、他那就事論事的認真態度與偶爾會脫線出去的天然電波……唉……我到底有多喜歡綠間啊……。
經過將近一整晚的失眠,早上起床後高尾帶著嚴重到不行的黑眼圈去浴室洗臉,被妹妹撞見後,看到自己的哥哥充滿疲憊的倦容竟然不先關心發生了什麼事,還直接在面前笑他是哪來的貓熊。
唉……妳老哥都變同性戀了啦妳還笑得出來喔。此時的高尾,也只能內心默默地想著這句話,回應給妹妹一個輕淡的苦笑。
※
從早晨開始,綠間就一直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即使是跟往常一樣的時間點起床、使用慣用手勢將鬧鐘按掉、眼鏡戴起,不變的梳洗動作,跟平常同樣地準時收看「早安你好」節目一邊吃早餐。可是還是有哪裡怪怪的。
他又想起昨天跟那位女學生發生的事情,明明昨晚已經做了好幾次心理建設想把它遺忘,卻還是沒辦法忘記那個親吻事件留下來的觸感,還在家裡浴室洗臉洗好幾次,連母親都關心他是怎麼了,臉上是否沾住什麼怪東西。
當節目來到今日星座運勢單元時,綠間才將注意力轉移到電視上。
「巨蟹座,今天要多聽聽旁人意見對自己會比較好,幸運物是米色的貓咪玩偶。」
看到幸運物結果綠間鬆了一口氣,雖然他不喜歡貓,但卻有收藏到米色的貓咪玩偶,綠間老早就注意到難以在市面上找到貓咪玩偶的這點事實,以前就特意去逛玩偶店,把稀少的貓咪玩偶一次入手,目前擁有的米色貓咪脖子上還附有鈴鐺,非常可愛。準備萬端,盡人事、聽天命,一切就沒問題了。
其實這些不過是綠間在自己說服自己,因為他覺得臉上的怪異感還是尚未消去,不只生理還是心理。這些感受完全顯示在綠間原本就像撲克牌的臉龐,不輕易展露笑容的臉色看上去只有給人感覺更加地糟糕。出門的同時,綠間另外帶著請母親為高尾準備的便當,想著高尾見到自己之後的反應。
抵達學校時進到教室裡,手上直接抱著米色貓咪玩偶的綠間還被女同學們誇獎貓咪玩偶非常可愛、追問著在哪間店購入的。可惜綠間的心情不好馬上寫在臉上被看出來,女同學問出店名後也不好意思繼續往下詢問。
綠間到座位上安定好後,拿出第一堂課該準備的課本跟筆記用具,眼光習慣性地往前一望。高尾還沒來。才這麼想時,教室門被推開,衝進一個人,邊喊著差點就要遲到了邊來到他的身後,拍了他的肩,說聲早安。以前的綠間除了回應早安之外還會順道唸一句高尾不要拍他的肩膀,但是這次因為一早心情就十分糟糕,連說的念頭都沒有了,只有簡單說早。
「小真~你今天的幸運物是貓咪的玩偶啊?啊……你要抱著它一整天對吧?哈哈哈!」
高尾對著綠間綻放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與綠間那如同死魚的眼神回望形成強大的對比,不過綠間雖然將心情不好寫在臉上,但氣色方面,他卻覺得高尾比自己更嚴重。
「高尾,你那個像貓熊一般的黑眼圈是怎麼回事。」
「啊……這個啊,昨天晚上太晚睡啦……你知道的,青春期的男生嘛,常常熬夜就因為那個。」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才想問小真,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像不太好。」
「沒事,快上課了,轉回去吧。」
「嗯……。」高尾沒有轉回自己座位的意思,依舊處在原位,端詳著綠間的臉。
「你要是上課想打瞌睡,我一樣會拿筆敲你起來,這次會打很重。」
「不要吧……王牌大人請饒命啊……。」
於是,整個上午就在教室裡的上課時光之中過去了,事實上,高尾一直在等綠間對他說些什麼,偶爾還問問綠間昨天如何,回家時有沒有下雨之類其實無關緊要的問題。然而綠間完全不領情,只是簡單回答,別說要對高尾說話了,連回答問題都非常不耐煩的樣子。高尾越問、綠間就覺得越來越煩躁,因為他一直想遺忘的怪異感又逐漸浮現上來。相對的,高尾卻是覺得綠間越不回答,昨天的事情就影響得越嚴重,因此才越應該把話說出來,讓他幫綠間解決,雖然如果聽到綠間為了男女感情上面的事情煩惱可能會有點心痛,但是目前看到這樣臉色不悅的綠間,他更覺得不行。高尾真希望有什麼測心儀器可以知道對方內心在想什麼,否則即使在旁人眼中堪稱全世界最了解綠間的高尾此時也束手無策。如果能找到什麼突破點就好了啊,比起籃球戰術,綠間的心理實在難解。
※
就在第四節課,常常不怎麼認真聽課的高尾利用整個上午的上課時間總算想到了一個妙招。反正既然說的不行,就用筆談吧!之前有跟小真傳過紙條的經驗嘛~雖然與其說是傳紙條倒不如是互丟紙條……不過,路走一條是一條,就先試試看好了。
『小真,我覺得你好像有什麼心事,不說出來給我聽聽看嗎?』
不行,太肉麻了。
『小真妹♥,有什麼心事儘管說出來吧!高尾哥會幫你解決的啦☆』
什麼小真妹跟高尾哥啊!?演那齣?
『你再這樣我就要跟學長們告狀你常常比大家偷懶少做三十個仰臥起坐!』
不對綠間比大家還多做了三十個啊!
『小真,是我是我啦!我喜歡你,跟我結婚吧!』
你誰啊!!
不行。
高尾連續想了幾個方案,但依舊摸不著頭緒,平常想說什麼就直說的高尾這下才意會到,原來筆談跟直接對談的方式相較起來比想像中還要難。正當高尾接近束手無策之際,從後頭飛過來一個揉成圓球的紙屑,拆開來後,清楚地看到是綠間那端正的手寫字。
『高尾你在幹嘛?給我好好專心聽課。』
「……!!」
高尾真是沒想到綠間會主動傳紙條(雖然是丟紙球)製造機會給他,看來這下子可有希望了。
『沒啦~ヽ( ^∀^)ノ就剛好想傳紙條給小真問事情ヽ(`▽´)/,結果小真就先傳來了www』
『你想問什麼?還有,好好寫日文,不要用一堆顏文字,看了就很煩啊。』
跟黃瀨那傢伙傳的簡訊一樣,每次語尾都附帶一堆不必要的表情,尤其現在心情不爽,看到這些更煩躁了。
成功啦!這下子真的構成筆談了!高尾興奮地繼續提筆,他覺得碰到考試會寫的題目都沒這麼高興。
『我今天的午餐,有著落嗎?』
『有帶。』
『謝啦!那我們今天可以在頂樓吃午餐嗎?』
『為什麼要到頂樓?』
『只是想轉換心情嘛,難得還沒下雨耶。』
『不要,氣象就是預測可能會下雨。』
『現在晴空萬里,不會那麼快就下雨啦!』
『不……
綠間才想繼續寫下拒絕的話時,突然想到今天運勢占卜說的「要多聽聽旁人意見對自己會比較好。」這句話。
轉換心情嗎……的確,偶爾到學校的屋頂上吃午餐、換個地方也不錯,體會跟平常不同的風景。
『我知道了,等會午餐就到頂樓去吃。』
『好耶!王牌大人萬歲!ヽ(`▽´)/♪』
原本高尾以為綠間應該還會抵抗一陣子才對,還有了與綠間做長期筆戰的心理準備,不過綠間竟然比想像中還早應允,高尾實在有點樂過頭,這次把紙球投回去時不小心有點失了準度,居然丟到坐在綠間旁邊那位女同學眼鏡姐的臉上,而且是直擊打到黑框眼鏡。那位女同學早就一直在注意旁邊這兩位男同學一直丟紙球,本來想說綠間不會跟著高尾起鬨才對,沒想到這次居然是綠間起頭而且還一直傳下去,打擾她的聽課專心度。女同學冷靜地把從自己眼鏡擊落到桌面的紙球還給綠間,推了一下眼鏡,回到聽課姿勢。內心默默地想著:「高尾你就盡量影響綠間吧,等綠間成績掉下來後我就能超過綠間了。」
高尾回頭邊笑邊做了抱歉手勢,綠間則是接過紙球後、攤開紙,也回推一下眼鏡。坐在綠間旁邊的女同學,感覺綠間的臉在看到紙上的訊息時好像不再那麼僵硬,而且還帶點笑容。
初夏清爽的涼風從窗外吹進,帶一點濕氣跟雨的氣味,先吹動靠近窗戶的高尾與綠間的瀏海和髮尾後再輕拂過女同學的深黑色長髮。今日的綠間同學與高尾同學,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在他們兩個之間逐漸產生了。女同學看著綠間的側面以及高尾的背影,私自揣測。
※
中午的下課鐘聲一響完,教室裡的學生都還坐在位置上整理東西,高尾便手提著塑膠袋、直催著綠間將便當準備出來,好快一點到頂樓去享用。而綠間不理會高尾的催促,慢條斯理地將便當袋拿出,結果高尾就馬上將放有兩大盒便當的袋子拿起,往教室外頭走出。
「喂……高尾……。」聽到綠間在後頭呼喚後高尾也跟著突然想起好像還有東西沒拿,想到是筷子時,綠間已經拿著餐具在後頭趕上,而今日幸運物米色貓咪玩偶也抱在手。
「真是夠了,幹嘛這麼趕!」
因為高尾走得非常快,而綠間也只好跟著快步走,到了階梯時根本就是用跑的,直到跑到最頂樓後,高尾才逐漸停下腳步,打開那扇隔絕室內與戶外的頂樓老舊大門,抵達終點。
這棟教學大樓因校方希望能持續保有古老校舍傳統的關係,這個露天頂樓也沒有翻新,牆上的磁磚剝落、水泥地上滿是坑洞。跟隔壁的另一棟新大樓比起來,這裡的頂樓幾乎沒人會想要上來。
「哇塞!這真是超乎想像地破破爛爛啊……。」
「還有乾淨的地方就好。」綠間拿出自備的新聞報紙,挑個平坦的地面鋪好,在報紙上坐定後再把便當盒從保溫袋拿出來。
「小真你準備得真周到!!」高尾見綠間一弄好立刻往綠間旁邊坐下,面積原本就不大的報紙上面擠滿了兩個男生跟物品。
「高尾,你別一直靠過來,這裡很擠啊!」
「好啦,我知道小真還要留位置放東西。」綠間抗議後高尾才稍微移動位置,讓綠間把東西擺好,那隻貓咪玩偶幸運物還被綠間特地放在兩人中間隔著。
「拿去吧,這是你的便當。」
「喔……真是謝謝小真媽啦!還有謝謝小真幫我帶來。」
「什麼小真媽,不要叫得這麼親近。」
綠間也拿起自己的便當,準備打開盒子。結果在還沒打開時,就被旁邊高尾傳來的驚呼聲給震驚到。
「哇塞!這也太豪華了吧!?」
高尾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手上剛打開的便當菜色,好像發現什麼寶藏一樣,十分驚訝。因為手上拿的便當盒裡盛裝的菜色實在是非常豐富,除了蔬菜類有波菜、高麗菜、花椰菜、秋葵、胡蘿蔔之外,肉類有小炸雞塊、白身魚、蟹肉棒、牛肉肉醬,其他還有玉子燒、南瓜沙拉等等,光是副菜就使用非常多種食材,更不用說與佐料的搭配,另外白飯也不單單只有米飯而已,飯上面的半邊還鋪了碎豬肉、另一半則是鋪滿魚鬆。
雖然都是很傳統的便當菜色,但對於很少好好地吃便當的高尾來說,能吃到這麼多樣化的便當還是非常稀有的機會。
「我說小真,你們家附近的野狗野貓每天都能吃到這麼棒的料理嗎?」
「跟母親說要另外幫同學準備,她就卯起勁來一次做了這麼多,明明跟她說只要照平常來,然後撿點剩菜另外湊一個就好了。」
「這……這樣啊……。」
「別說這麼多了,趕快趁溫熱的時候吃,我先開動了。」
「那麼我也開動了。」
有這樣的母親真不是蓋的,難怪能夠把小真養得這麼好,哪像我有時候只吃能吃一些冷凍食品湊合起來的菜色呀!不過泡菜是很好吃啦。高尾一邊快速地進食,綠間則是一如往常地用慢嚼細嚥的速度將便當消化掉。兩人都沒有再對話。
吃到一半時高尾把自己拿過來的塑膠袋裡裝的紅豆湯遞給綠間。
「喏、雖然收到這麼豪華的便當,只給一罐好像不夠。」
「沒關係,別介意。」
接著又恢復一陣沉默。高尾其實想問綠間事情,不過守生活禮儀的綠間吃飯時不太隨便跟人長聊,所以也只好先靜靜地等。直到綠間把便當都吃完、紅豆湯也喝完時,高尾覺得綠間又恢復他那今天一直以來保持不變的臭臉。
「我說小真啊,都已經吃飽喝足了,幹嘛又擺出一副不爽的臉,昨天,發生什麼事了對吧?」既然綠間都擺明一副我現在非常不爽你快來問我詳細的表情,高尾只好開門見山地直接問了。
「高尾,你應該都知道才對吧。」
「啊?為什麼是我都知道啊!?」
當我是高尾神嘛……不、我想即使是神還是會摸不清你肚裡到底真正在生什麼悶氣啊。
「就是昨天的事情啊!即使叫你別跟上來,你還是跟上來了對吧!」
「呃……這個嘛……。」經綠間這樣一提,高尾就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了。
「你的跟蹤技巧真是跟三歲幼兒同一個等級……有跟上樓梯間的話應該前後都有看到了吧?」
居然是三歲幼兒,我的跟蹤真的有這麼悽慘嘛!?
「看是看到了啦!但是有段距離,聽不到你們在說什麼啊,所以說,小真你被那位女學生告白了對吧!」
「對。」
「然後呢?那個女學生親了你?」
「……對。」
「……你有先拒絕對方嗎?不然對方為什麼還要親你。」
「就是因為已經先拒絕才讓我很困擾啊!為什麼被拒絕了還要親人呢!」
「一定是你沒有果斷地拒絕吧!對方搞不懂你的意思所以才親你的吧!」
「我說了我現在沒有跟她交往的意願,連從朋友開始也不可能,結果她就說什麼『被拒絕也沒關係,只要有一個吻就夠了。』然後就親過來了啊!」
「你拒絕得太殘酷了啦!對方已經抱著釣不到魚、有蝦也好的覺悟心情才親你的啊!」
「那什麼心情,我完全無法理解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連續吵了起來,直到這裡高尾才停下回嘴。綠間果然不懂啊……這種少女戀愛的心情,不過比起這個,讓我感到有點高興的是綠間有明確地拒絕對方這件事,說真的,奪走可能是綠間的初吻的事情就先算了,雖然我內心有一點羨慕,不過被這樣子狠心拒絕,那位女學生還真是有點可憐。
「小真~別生氣了啦,能夠得到美麗又清純的少女一個吻,怎麼想都應該是你佔便宜啊!」高尾拍拍綠間的肩膀,一邊笑一邊說著。而綠間則是做出擦嘴角的動作,低著頭。
「就因為是那個吻……害我從昨天到現在都一直睡不好覺,精神一直呈現衰弱狀態啊。」
「所以你心情不好的主因就是因為那個吻?」
「不是那個吻還有什麼啊!?那個感覺還留在上面,一想到就覺得有點噁心……。」綠間依舊低頭,似乎不想讓高尾看見他的表情。
呃……早說嘛,繞了一大圈,綠間在意的地方就是不習慣被人親嘴而已,感覺真是有夠純情的啦!哈哈哈!把這句話放在心裡想著沒說出來的高尾,腦袋裡倒是另外轉出了一個不怎麼正當的念頭。
「我說啊……小真,你有沒有聽過以毒攻毒可以互相消去真正的毒這種說法啊?」
「當然聽過,那是中國醫學裡所流傳的一種醫治方法吧。」
「對啦,但是小真你的印象太刻板了,這個方法還可以運用到很多種方面啦!」
「你的意思是……。」綠間此時才抬起頭來看著高尾。
「讓我來幫你消毒吧!」
「消毒的意思……你說用嘴?」
「對啊!我會盡量模仿那位女學生親你的樣子,在一樣的地方也親一下,這樣噁心的感覺應該就能互相抵觸消失啦,不過會不會更噁心我就不能保證了……啊……仔細想想應該會更噁才對……。」
高尾越說越心虛,還突然後悔起自己幹嘛提出這種唬爛的鬼點子。算了,反正綠間也不可能會答應這種爛意見,就當作是個不好笑的玩笑混過去吧。
「嗯……或許可以試試。」
「噗。」
高尾一聽到綠間的秒答竟然是答應,一整個吐出一口氣,好險嘴裡沒食物或飲料,不然又要直接噴出來。
「小真你……你你你當真!?」
「只要是我經過思考後所做出的決定就不可能反悔。」
「這不是反悔不反悔的問題啦……而且你真的有思考過嗎?」再怎樣沒神經、再天然的人也知道現在的狀況是怎樣吧?
「所以說你到底要不要做?還是說是你想反悔?」
此時的綠間話一說完,將身體逼進高尾,臉擺到高尾面前,示意要高尾有所動作。
以我的角度跟心情來看我會反悔才有鬼呀。
「好吧……到時候小真後悔就別怪我。」反正綠間要是後悔也是親完的事,而且要是自己也感到噁心的話就更好了,果然男人要做這種事情對自己來說還是不行的,這樣就能夠讓自己徹底死心了。
面對臉主動靠上來的綠間,高尾也將臉逐漸往對方靠近。
綠間你的眼睛張這麼開、眼鏡還戴著,這超高難度的耶!不過說要完整模仿跟女學生接吻場景的話也只好這樣了。話說回來,當時我只從背後而且靠一隻眼睛在看,又看不到正面,哪知道那個女學生是怎麼親的啊!唉……我怎麼現在才想到這問題……算了,我不管了!照我自己想要的方式親下去吧!
高尾做完短短不到三秒的心理建設後,一隻手扶上綠間的臉、另一隻手扶綠間的後腦,雙眼微閉,往綠間的臉靠。
「等等……高尾你是不是搞錯什麼……。」
說這時遲那時快,高尾才要往綠間的雙唇邁進,卻被某個異樣的物品擋住行動,頓時他覺得怎麼好像親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還聽到鈴鐺的清脆響聲。
「啊?」
原來是綠間手上那隻幸運物貓咪玩偶。
「我說……你是不是想要親嘴……?」
綠間拿開剛才被拿來擋著、跟高尾接吻的貓咪玩偶,皺著眉,一臉不悅。
「對啊,模仿那個女學生,不就是親嘴嘛……?不然難不成是舌吻喔?」
「高尾……你這個大笨蛋!那位女學生臉靠過來的時候我避開了,最後只有親到臉,不是親嘴啊!」
「咦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高尾一聽到綠間口中說出的真相,身體自動離開綠間,退了足足三步。
「所以說你從頭到尾都以為我跟那位女學生是互相親嘴嗎?還有你剛剛真的想要往我的嘴……親下去嗎?」
「呃……這個嘛……。」怎麼辦,綠間說的全都是正確答案。
看到高尾這默認的表情,綠間扶額。
「……算了,要不是運勢占卜上面說巨蟹座今天要多聽從旁人的意見,我也不會打從一開始就接受你的鬼提議。」
「也是啦……哈哈哈哈……。」運勢占卜能載舟也能覆舟啊。
「不過既然已經承諾要這樣解決了,就要完成它。」
「啊?」還要做啊!?
被綠間這樣一唸,高尾剛剛覺得自己心臟都快跳出來,沒想到還要繼續。
「啊什麼啊?一開始主動的不是你嗎,想要反悔?」
「沒啦……我只是覺得小真這麼會轉換心情,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我嘛……。」喂喂綠間你剛才可是差點就要被我親到嘴耶……。
「廢話少說,再不快點中午時間就要結束了啊。對了,特別提醒你,臉上的位置是在這裡。」
「好啦好啦……。」
高尾看著綠間還特地指出來那右臉頰靠近嘴唇的位置,心臟感覺越跳越快,接著兩人的臉龐也越靠越近,這次高尾的手已經不敢攀上綠間,而綠間只是穩定地一動也不動,在最後,高尾終於順利落下一吻,短短一秒。
呃,糟了,我也不知道親的時間要多長啊!我那時候還沒看到綠間的反應就先跑掉了耶!!!這樣子到底行不行啊!?
嘴巴已經離開綠間臉頰的高尾此時才想起這些其實很重要的事情。不過後來當高尾看到綠間臉頰微紅、拿起手帕往臉上猛擦的動作,內心才想著看來關於時間的問題應該沒關係了。是說綠間只是被女生親個臉就在意成這樣,未免太令人擔心了吧?這是哪裡來的PURE度!?
等到綠間擦完,高尾才向綠間問話:「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還是狀況又變本加厲了?」
「意外的好多了,那個異樣的感覺已經消失了。」
「喔喔……那就太好啦!所謂的消毒還真的成效了,哈哈。」所以現在的小真是什麼感覺啊,我超在意的啊。
「高尾,你的臉未免太紅了吧?嘛……看來你也在盡力忍耐要消毒的這件事。」
「啊?還好吧,我沒感覺啊?小真你剛剛臉也很紅啊。」糟糕,我的血液循環還是什麼新陳代謝會不會太快速啊,生理表現太明顯啦!
「再怎麼臉紅也不會比你現在的樣子還紅。」
「小真你又看不到你自己臉紅的樣子,沒資格說我啦。」
「高尾你才看不到你自己臉紅的樣子,也沒資格說我啊。」
為什麼現在討論話題到臉紅上面!!!
「等等,我們別再聊下去,時間不早了,先收拾東西走人吧?」
「哼,沒看到我已經在收拾東西了嗎?而且,我才沒有心情跟你聊這些。」
「明明剛剛回嘴就回得很快速!」
「那是因為,不對你好好說清楚的話,你又會誤會了啊!」
「我哪有誤會啊?」
「剛剛不就誤會了親的地方嗎!?誤會就算了,不敢相信你還真的想要親下去!」
「那是因為對……」對象是你啊!高尾差點把這類似內心告白的話給噴出來,好險,理智適時地出來阻止了。
「啊……對不起,是我不對,我道歉,可以了吧?下次我多帶一罐紅豆湯過來給你。」高尾雙手合十擺在額頭前面,頭低下對綠間賠不是。
為什麼會喜歡上你,真的是我輸了!
「那我就等你雙倍的紅豆湯。東西收完,可以走了。」
綠間邊說邊把手上的東西全塞給高尾,自己走在前方,抱著貓咪玩偶,讓高尾拿著袋子們跟在後頭。高尾心裡想著,所以綠間接下來那不愉快的感覺應該已經消散了,只是可能又附加了會讓他感到不愉快的東西。高尾卻沒想到,走在前頭的綠間,表情已不像上午時候那樣僵硬,嘴角也常常跟隨著臉上逐漸轉為溫和的表情有所牽動。
※
坐在綠間旁邊的那位女同學,看到兩人午餐時間馬上跑不見人影,直到上課前才回來,十分好奇兩人到底去哪裡吃了午餐,不過比起這個,她更好奇的是,高尾一定跟綠間做了什麼。因為在接下來的上課時間裡能感受到綠間的動作不再那麼死板、表情也比上午和緩許多,倒是高尾好像變得不太專心,轉筆轉到筆飛到隔壁去、要往後面傳考卷給綠間時高尾還會把考卷給弄掉,原因應該是兩人彼此碰到手。看來這兩人八成是一對了吧,除了身為女人另一種神秘但又不太需要的第六感如此默默地告訴她之外,她還進而想起在學校裡流傳的;七夕當天在掛滿許願籤的竹子樹下表白心意的話成功率會加倍的傳說故事。
※
「啊啊……我們太晚來了,竹子樹上都掛滿了嘛!」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綠間跟高尾兩人在放學後來到中庭,手上拿著昨天收到的許願書籤,上面已寫好各自的願望,準備把書籤綁上竹子樹後再去體育館自主練習。
「等等,最上面的樹枝還空著,都沒有人掛嘛……小真!你這麼高,一定可以綁上去的對吧?」
幾株竹子樹高約兩尺,想要把許願籤繫在最高的枝葉上,對於綠間的身高來說這件事輕而易舉。
「或許可以試試看。」
綠間向前,雙手往上伸,一隻手拿著書籤、另一隻手扶著紅線,將書籤綁在最高的那一根枝葉上。
「成功了。」
「真不愧是小真!」
「你的也給我吧。」
扶完眼鏡,綠間將手向高尾伸出,打算也幫他繫上許願籤。
「沒關係,我自己來。」
不知何時高尾竟然從旁邊拿出一張椅子,整個人直接踩上去,把自己的綁在綠間的許願籤旁邊。
「雖然沒身高,但是可以善用道具,嘿嘿。」
「哼。」
也完成書籤綁線作業的高尾一臉得意,綠間倒是別過臉去,不怎麼賞臉。
「是說,大家的願望還真老套啊,不是學業進步就是想要交男女朋友嘛……。」
高尾觀察其他枝葉上色彩繽紛的書籤,想要找找有沒有人寫什麼比較有趣或有創意的願望,例如某個動畫二期製作希望或是誰跟誰快點結婚之類的。
「這種活動,不過就是既定行事罷了,想要完成什麼,還是盡人事靠自己比較快。」
「小真嘴上這樣說,許願籤上還不是寫得很認真嘛?籃球比賽優勝什麼的。」
「你不也一樣?而且根本是直接抄我的內容。」
「不是唷,其實背面我還有寫了其他東西。」
「寫了什麼?」
「秘密。」
高尾背對著綠間,將椅子搬起,走到原本放置椅子的地方。
「少騙人了,高尾。」綠間抬頭看那張高尾的紙籤背後,根本什麼都沒寫,一片綠色。
「誰知道呢?要不要來猜猜看?」高尾回頭,給綠間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讓綠間摸不清他的意思。
「我才沒興趣。」
要讓文字看不到的把戲有很多,不過此刻的綠間沒興趣知道;高尾用了哪種把戲跟寫了什麼內容,一點也不重要。綠間轉身,將背包調整好準備離開,而高尾也在後面追上去。
「今天練習完去家庭餐廳那邊吃個晚餐吧?看在小真是壽星的份上我請客,可以點套餐喔!點心也請你吃紅豆聖代。」
「……求之不得。」
(第5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