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狂想曲-Rhapsody In 綠間&高尾-》
第4番 まつげの先に君がいる
這是某天在秀德高校一年某班裡綠間與高尾之間發生的某個小事,雖然對旁人來說可能微不足道,但對於已經對綠間從頭到腳直至內心深處都徹底著迷上的高尾來說,這是他充滿綠間的日常中的其中一個大事件,而且程度非常地不妙。
負責在放學後填寫整天上課內容的班級同學這天又輪到綠間,他習慣在班上的同學們都出去後再來仔細書寫日誌內容,唯一例外的是坐在他前面的高尾,仍舊在等他寫完後再一起去籃球部進行部活練習。
「我說小真……你再不寫快一點,分針就要指到三十分啦……遲到會很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高尾人整個面對綠間,向前靠著椅背,對他抱怨著。
「凡事都要盡人事,即使是日誌,也要把該寫上的記錄都寫得詳盡完善。」
「好啦!等你就是了。」
「高尾,我又沒有要你等,你可以自己先去。」
「我先去的話大概會被問東問西的,很麻煩啊。例如,綠間那傢伙在哪裡?他什麼時候會過來?他怎麼沒跟你走一起?之類的啊。」
「那就安靜坐在那裡,不要說話吵我。」
「好~好~」
不能說話,那我看你行了吧。
高尾聽話地閉口,眼睛目不轉睛地直盯著綠間。綠間雖然知道高尾會一直看他,不過能有個寧靜讓他完成日誌的空間就可以了,於是綠間選擇無視高尾的注視。此時教室裡只有綠間手上沙沙的筆聲,還有從窗外傳來校園內的學生笑語。
高尾將凝視的目標集中在綠間那琥珀綠色的雙眼,即使中間有鏡片阻擋著,也擋不了高尾鷹眼的視野。綠間的眼就如同他的代表綠色,渾然天成、清澈、富有生命力,往往一不小心被會那炯炯有神又帶點不屑冷淡的雙瞳盯得心動神移。
再與周圍的長睫毛及眼線做調合搭配,整體來說是美人的雙眼也不為過,雖然還稱不上美艷性感,不過在日常中有似水的溫柔、進入籃球比賽時又不失想捕獲獵物的野望,富有中性的迷人色彩。這樣的雙眼,直接曝露在外的話實在有點危險,而綠間所戴的黑框眼鏡就如防護罩一樣,保護那有可能引人想更深入一窺究竟的神秘源頭。平常都戴著眼鏡真是太好了,高尾此時不禁這麼想。
正當高尾觀察綠間的雙眼觀察到一個火熱之際,綠間的右邊眼睛突然有異動。他眨了幾下眼睛,好像有異物在眼睛裡似的。在高尾的視野之中顯示出那個異物是綠間自己的眼睫毛,直接附著在瞳孔上。啊啊,眼睫毛掉到眼睛裡了嘛,俗稱的睫毛倒插?……那應該很痛對吧?
綠間不如高尾所想的呈現痛苦的樣子,反而表現淡然,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小包包,裡面放了眼藥水、棉花棒跟小鏡子,還有一些簡單的醫藥物品。看來綠間是要用這些小工具把異物取出來。
哇……這什麼小隨身包,小真未免也準備得太周到了吧……不如說,這是什麼驚人的女子力!?
高尾內心不禁大力讚嘆。
此刻的綠間十分冷靜,拿下眼鏡、瞇著眼,把眼藥水滴到自己的右眼後,往上眨了幾下。高尾全都看在眼裡,然後他的內心裡產生十分無可救藥的想法。
小真眨眼的樣子……啊……可以這麼說嗎?太……太可愛了!對,可以這麼說對吧?而且還是拿下眼鏡的時候,那個不自覺的瞇眼畫面……太……太犯規了啊!
綠間滴上眼藥水的右眼就像罩住一層薄霧一樣矇矓,眼藥水充滿眼眶後溢出來,在綠間的右臉龐上留下一道水漬。然而眼睫毛並沒有因為眼藥水帶來的濕潤而流走,依舊停留在靠近眼白的位置。綠間拿起鏡子跟棉花棒,把沾水的棉花棒揉開,接著想用它把睫毛沾出來之時,卻被高尾搶走了手上的棉花棒。
「小真,這個時候就交給我吧!還有抱歉我忍不住出聲說話了。」
「高尾!你想幹麻!?」
綠間想向高尾拿回棉花棒,然而沒戴眼鏡的他根本手無縛雞之力。
「當然是幫你把眼睫毛拿出來呀,放心啦,我看得超清楚,很快的,也不會痛。」
「嘖……。」
綠間很清楚交給高尾一定比沒戴眼鏡的自己處理還來得有效率多了,所以只好默認,任由高尾動作。在短短的幾秒之中,高尾整個頭向綠間的臉靠近,左手扶住綠間的前額,右手拿著棉花棒,往事件的兇手──眼睫毛的方向放過去。
不出幾秒,事件便解決了。
只是在這幾秒之中,就在他們的正後頭有目擊者存在的事情,此時的高尾並沒留意。高尾幫綠間取出眼睫毛後,綠間的日誌只剩收尾的部份。而高尾對綠間說他想先去上個廁所,回來後再一起去部活。就在高尾往廁所的途中,把剛才那一切都映入自己眼裡的畫面再拿出來像倒帶一般地回味著。如果可以拍照,真想把小真那水汪汪的眼睛給拍下來啊!想到以後可能沒機會再看到就覺得有點可惜。
解決完廁所,高尾邊哼著歌邊從廁所走出時,有位女學生從反方向迎面而來,她正是那位坐在綠間旁邊的眼鏡姐。
「喲!妳又還沒回家啊!?這次也是向老師請教問題嗎?」
彼此三人的座位一直都很近,偶爾還會討論功課,到後來高尾對這位女同學也不那麼拘泥禮節,常常直接出口問話。
「沒錯,我留下來詢問老師問題,剛才回教室一趟後又出來走到廁所這裡。」
「耶?妳有回教室嗎?剛剛我跟小真都待在教室裡沒看到妳啊?」
「就是因為綠間同學跟高尾同學都待在教室裡,我看到後才沒進去啊!」
高尾本來還納悶女同學的回答,結果馬上意會到了真正的意思。大概是剛剛幫小真取睫毛的畫面被看到了吧。
「啊…你看到了那個啊!」
「你們最好自重一點,這裡是學校、是公共場合。」
「啊?自重?公共場合?」
「別以為上次的事情道歉過後就算了……你們果然還是一對?」
「呃……什麼……。」
高尾此時才知道,這位女同學徹底誤會剛剛兩人的親近畫面,還有他跟綠間的關係。
「好險今天看到的人是我,要是別人的話,你們的關係大概就會被傳出去了吧。放心,我不喜歡隨便說人八卦,我也不會把你們的事情說出去。」
「等等……等等……我想妳誤會了,剛剛是小真的眼睫毛掉到自己眼睛裡,我拿棉花棒幫他取出來啦…不是妳想的那樣。」
「眼睫毛?」女同學只有滿臉不相信的表情。
說謊騙人也要打草稿吧?看過去根本就兩人在接吻……不過一看到後就馬上掉頭走人了,也沒看到最後,搞不好真是誤會什麼。
「對啊,就是小真那長到不能再長的眼睫毛啦……還有我跟他還沒到你想像的那種關係,只是緩慢進行中……不對啦!也沒在進行才對。」大概只是單相思吧?這種的……雖然不想承認。
「不管真相到底是怎樣,我都不想介入你們兩個之間,也不想在學校這個公共學術之地看到你們兩個私自的親熱畫面。」
「所以說我們沒有親熱啊……都只是妳誤會啦……」
「嘛……如果能夠間接影響到綠間同學的成績退步,我倒是可以接受。」
「綠間成績?關他成績什麼事?」
「只要成績能夠贏綠間同學,我就是班上第一名了,從我求學以來一直都是班上第一,進了高校自然也要如此。」
「妳真的很好學耶……我覺得妳成績已經夠好了,不用一直跟他比啊。」
高尾想起女同學每次都超級注意綠間跟她的成績比數,連區區一個小考還會做下記錄。
「現在的綠間同學就是我在學業上面的敵人,我最受不了他那好像不用花太多時間就能把課業搞定的高傲態度,而且體育還是萬能,對我這種運動白痴來說,這太不公平了。」
「你們的成績差,大概也只差在體育嘛……這是不可抗力因素,放開點啦~而且即使是敵人念頭一轉就可以變朋友嘛……」
「就是這點我才感到不愉快啊!不管怎樣,就算體育會拉下成績,我還是要拿到學業第一名,沒拿到第一的話就等於是否定了自己的努力……算了,我已經不想再跟高尾同學說下去,沒有任何意義。」面對高尾的回話,女同學也回了一長串,最後推了一下眼鏡。
「讓妳感到不快真是抱歉啊……哈哈……」這到底是怎樣強大的好勝心啊,總覺得她某方面跟小真倒還有點像,嘛,不管怎樣,只要能確定她對小真沒什麼意思就好了,而小真……他太鈍感了,現階段似乎也沒有要追什麼女孩子的意思。
兩人的對話告一個段落,高尾這才想起來他只是出來上個廁所,應該要趕快回教室才對。
「啊抱歉!我等會要去社團活動,現在趕時間,先走一步了!」
「快走吧。」
「那麼明天再見啦!眼鏡姐喲!」
「我有姓有名!不要一直叫我那個隨便取的綽號!」
「那不重要啦,重要的是妳戴著眼鏡嘛!」
……高尾同學你太失禮了!!!女同學最後代表生氣的怒吼只喊在心中,因為高尾老早就已經跑遠。
※
高尾先跑回到教室,結果卻發現教室空無一人,而綠間的座位也無任何物品跟背包,看來綠間已經先走了。意識到時間,高尾看了時鐘才發現,分針已快指向三十分……他只好用媲美老鷹在高空追逐獵物的飛行速度來狂奔到部室更衣、再往體育館連滾帶爬地跑去。最後結果還是遺憾的,等高尾到達體育館後,大家已經紛紛在做熱身跟拉筋運動了。
「小真你不是要等我廁所上完回去然後一起走嗎!?!?!?」
「哼,你的時間很多嘛……居然還能在廁所前面跟人聊天啊。」
哇咧,剛剛跟眼鏡姐在一起說話的畫面被小真看到了喔?
「高尾!居然敢遲到,你不想活了嗎?去跑操場三圈再回來做熱身!」
「而且是因為聊天而遲到,大坪學長,能不能再加三圈啊?」
「現在先跑六圈,部活結束後再去跑三圈吧?」
「耶!?不是這樣的吧?我從沒聽過遲到五分鐘會這麼慘啊!饒了我吧……」
「高尾,所以說你還不行啊。」
最後高尾邊跑操場邊想著,雖然今天的練習一開始就非常糟糕,不過能夠看到小真的「裸眼」也算是飽了一頓眼福,現在這一點辛苦也不算什麼了,大概。
※
「所以呢?你說的『一個要求』到底是什麼?高尾。」
「喔喔對耶,小真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哈哈哈。」
今日放學後的社團練習終於全數完畢,兩人留守到最後,待在休息室裡更衣完,鑰匙也由兩人負責上鎖並歸還。綠間跟高尾坐在長椅上,收拾著東西,而綠間把左手的繃帶上好後,想起今天還有一件事未解決,即是上頭問到的那件事情。
綠間所說的一個要求,意思就是指在剛才那個幫綠間取出眼睫毛的事件之前,高尾還趁機向綠間說了:「小真,如果我順利幫你取出來的話,作為答謝,之後要答應我一個要求喔。」
「什麼要求?」
「放心,只是小小的要求而已,在那之前,我先幫你解決眼睫毛吧。」
「……。」
高尾幾乎是趕鴨子上架要綠間無條件答應,當下綠間也沒有什麼反駁權,就讓高尾自行決定,不過現在倒是綠間自己主動提起。
「既然有受於人,就要懂得回報。盡人事,待天命。」
「這跟後面那句『盡人事待天命』無關吧!?」
「所以你的『一個要求』到底是什麼啊。」
「左手。」
「……什麼?左手?」
「對,就是要小真的左手。」
「要我的左手幹什麼,搞不懂意思啊。」
「那個啦,小真不是平常都用繃帶包住手指不讓人碰嗎?所以我就在想很想碰碰看啦,碰過王牌拿來投籃的金手指,運氣一定也會變很好吧?」
「……原來只是碰手指而已,還以為你會提出什麼不像樣的要求。」
綠間話才說完,馬上就開始解開捆在左手上面的繃帶,高尾沒想到綠間竟答應得如此乾脆,還在驚訝的同時,綠間已經把所有的繃帶從手指上鬆開了。
「來吧。」綠間把彷彿解開封印的左手放到高尾眼前。
看著這只能在碰籃球時才能看到的綠間的左手裸指,高尾此時不自覺地心跳加快。
「那……那我就不客氣了。」莫名地噎了一口水之後,高尾用雙手捧住綠間的左手。呃,說是碰手指,但現在這樣要怎麼碰其實還沒仔細想過……不過觸感真的好棒,平常被繃帶包裹住的皮膚地方摸起來特別細嫩的樣子,而且還特別白呀……是說難不成我就要這樣呆呆地抓著嗎?不知為何感覺有點丟臉欸……說到底我為何要提這個摸手的要求啊?就這樣答應的綠間也有問題對吧。
綠間看著高尾只是呆呆地抓自己的左手,用有點不耐煩的語氣說了:「所謂的碰應該是這樣啊。」
綠間把左手反過來、直接抓住高尾的右手手掌,因為手掌大小差異的關係,綠間的大手快要可以把高尾的手整個包起來。
「沒比較過所以不知道,你的手還真小。」綠間又鬆開左手,把左手整個攤開後把高尾的右手也撐開,手掌對著手掌,綠間的手的確大出高尾很多。
「難怪你的投籃命中率這麼低,所以說你還不行啊。」
此時的高尾才沒心思注意誰的手比較大跟大多少,他只覺得他的心跳比剛才跳得更大更快,而且每當綠間的手移動一次、碰觸自己的手時,就彷彿有電流從手上導電過來直接擊到心口處。喂喂…手指原來是這麼敏感的地方嗎!?
綠間逐漸察覺到高尾已經不說話一陣子,還低著頭,仔細看向高尾的表情,臉頰好像很紅。
「高尾,你沒事吧?臉怎麼這麼紅?」
「耶?」
綠間此時繼續用左手直接摸向高尾的臉頰、再摸向額頭,想摸摸看溫度是否很高、是不是發燒。
「不要因為最近練習清單稍微減輕就熬夜,要是又感冒怎麼辦?所以才提醒你要好好注意身體調養啊。」
「等……等等……」
高尾馬上推開綠間的手,整個人站起來。
「啊?等什麼?」
「應……應該是我想上廁所,小真你等我,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喔……你慢慢來……是說你一天會不會上太多……」
沒等綠間話說完,高尾便慌張地離開社團休息室直奔出去,進了廁所後馬上在洗手台上用冷水沖臉。高尾本來想要好好地主動摸綠間的手,然後讓綠間覺得自己摸得有點噁心,接著唸自己幾句之類的,最後道歉一下收尾。然而身體卻完全不聽大腦的使喚,只是僵在那裡,讓天然的綠間有機可乘。
變成綠間主動碰自己就算了,為什麼只是被碰而已,身體就這麼敏感,完全起了生理反應呢!本來是想要讓自己失望,現實一定沒有自己在晚上想像中的這麼美好,然而如今卻比晚上想像的效果更好了。
這下子不是非常不妙的程度,而是非常地糟糕、糟糕到變成同性戀這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高尾……你沒事吧?」
「小真!?你幹嘛進來啊!」
好不容易高尾快把自己慌亂的情緒整理完了,肇事者又直接出現。
「這裡是男廁啊,我不能進來嗎?」其實綠間頗擔心高尾的狀況,因為他是第一次看到有如此異常反應的高尾。
「啊……也是啦,畢竟我們在學校幾乎都一起上廁所嘛~」
高尾向前,踮著腳,把手往上橫放到綠間的肩上,與平常搭著綠間肩膀時的姿勢一樣,接著看向綠間的左手,已經恢復成纏好繃帶的日常模式了。
「難得看到小真會擔心我耶,真開心!」
「高尾你想太多了啊,你要是又感冒還是出狀況,不管對誰來說都會很困擾。」
綠間甩開高尾的手,往出口走去。他本來就沒有要來上廁所,只是來看看高尾而已,看來高尾應該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趕快回家好好休息吧,明天的訓練可是加倍練習啊。」
「是~是~」
高尾向前跟上綠間的步伐,內心想著剛才搭肩的時候應該沒有被綠間聽到自己不太正常的心跳聲。
※
又是一個孤單寂寥的夜晚,對於高尾來說。最近因為即將邁入考試期間,難得社團練習清單稍微減輕,卻反而更容易讓高尾對學業分心,在晚上想起一些不該想的事情。對於一個正常普通的高中男子來說,沒有一兩片拿來實用、解決一下生理需求的片子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的高尾卻一點心情也沒有。因為想起這天發生的事情,再怎樣都無法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最後他只能想辦法讓自己接受一個還不太想接受的事實,就是他喜歡上一個全身上下都莫名奇妙,怪異又可愛的人,彼此性別男,完。
雖然高尾不想承認這個一路斜向又不可能有結果的單相思,但是這份感情卻是他一直以來沒辦法放手、移不開視線、甚至還想占為己有的。
(第4番 完)
負責在放學後填寫整天上課內容的班級同學這天又輪到綠間,他習慣在班上的同學們都出去後再來仔細書寫日誌內容,唯一例外的是坐在他前面的高尾,仍舊在等他寫完後再一起去籃球部進行部活練習。
「我說小真……你再不寫快一點,分針就要指到三十分啦……遲到會很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高尾人整個面對綠間,向前靠著椅背,對他抱怨著。
「凡事都要盡人事,即使是日誌,也要把該寫上的記錄都寫得詳盡完善。」
「好啦!等你就是了。」
「高尾,我又沒有要你等,你可以自己先去。」
「我先去的話大概會被問東問西的,很麻煩啊。例如,綠間那傢伙在哪裡?他什麼時候會過來?他怎麼沒跟你走一起?之類的啊。」
「那就安靜坐在那裡,不要說話吵我。」
「好~好~」
不能說話,那我看你行了吧。
高尾聽話地閉口,眼睛目不轉睛地直盯著綠間。綠間雖然知道高尾會一直看他,不過能有個寧靜讓他完成日誌的空間就可以了,於是綠間選擇無視高尾的注視。此時教室裡只有綠間手上沙沙的筆聲,還有從窗外傳來校園內的學生笑語。
高尾將凝視的目標集中在綠間那琥珀綠色的雙眼,即使中間有鏡片阻擋著,也擋不了高尾鷹眼的視野。綠間的眼就如同他的代表綠色,渾然天成、清澈、富有生命力,往往一不小心被會那炯炯有神又帶點不屑冷淡的雙瞳盯得心動神移。
再與周圍的長睫毛及眼線做調合搭配,整體來說是美人的雙眼也不為過,雖然還稱不上美艷性感,不過在日常中有似水的溫柔、進入籃球比賽時又不失想捕獲獵物的野望,富有中性的迷人色彩。這樣的雙眼,直接曝露在外的話實在有點危險,而綠間所戴的黑框眼鏡就如防護罩一樣,保護那有可能引人想更深入一窺究竟的神秘源頭。平常都戴著眼鏡真是太好了,高尾此時不禁這麼想。
正當高尾觀察綠間的雙眼觀察到一個火熱之際,綠間的右邊眼睛突然有異動。他眨了幾下眼睛,好像有異物在眼睛裡似的。在高尾的視野之中顯示出那個異物是綠間自己的眼睫毛,直接附著在瞳孔上。啊啊,眼睫毛掉到眼睛裡了嘛,俗稱的睫毛倒插?……那應該很痛對吧?
綠間不如高尾所想的呈現痛苦的樣子,反而表現淡然,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小包包,裡面放了眼藥水、棉花棒跟小鏡子,還有一些簡單的醫藥物品。看來綠間是要用這些小工具把異物取出來。
哇……這什麼小隨身包,小真未免也準備得太周到了吧……不如說,這是什麼驚人的女子力!?
高尾內心不禁大力讚嘆。
此刻的綠間十分冷靜,拿下眼鏡、瞇著眼,把眼藥水滴到自己的右眼後,往上眨了幾下。高尾全都看在眼裡,然後他的內心裡產生十分無可救藥的想法。
小真眨眼的樣子……啊……可以這麼說嗎?太……太可愛了!對,可以這麼說對吧?而且還是拿下眼鏡的時候,那個不自覺的瞇眼畫面……太……太犯規了啊!
綠間滴上眼藥水的右眼就像罩住一層薄霧一樣矇矓,眼藥水充滿眼眶後溢出來,在綠間的右臉龐上留下一道水漬。然而眼睫毛並沒有因為眼藥水帶來的濕潤而流走,依舊停留在靠近眼白的位置。綠間拿起鏡子跟棉花棒,把沾水的棉花棒揉開,接著想用它把睫毛沾出來之時,卻被高尾搶走了手上的棉花棒。
「小真,這個時候就交給我吧!還有抱歉我忍不住出聲說話了。」
「高尾!你想幹麻!?」
綠間想向高尾拿回棉花棒,然而沒戴眼鏡的他根本手無縛雞之力。
「當然是幫你把眼睫毛拿出來呀,放心啦,我看得超清楚,很快的,也不會痛。」
「嘖……。」
綠間很清楚交給高尾一定比沒戴眼鏡的自己處理還來得有效率多了,所以只好默認,任由高尾動作。在短短的幾秒之中,高尾整個頭向綠間的臉靠近,左手扶住綠間的前額,右手拿著棉花棒,往事件的兇手──眼睫毛的方向放過去。
不出幾秒,事件便解決了。
只是在這幾秒之中,就在他們的正後頭有目擊者存在的事情,此時的高尾並沒留意。高尾幫綠間取出眼睫毛後,綠間的日誌只剩收尾的部份。而高尾對綠間說他想先去上個廁所,回來後再一起去部活。就在高尾往廁所的途中,把剛才那一切都映入自己眼裡的畫面再拿出來像倒帶一般地回味著。如果可以拍照,真想把小真那水汪汪的眼睛給拍下來啊!想到以後可能沒機會再看到就覺得有點可惜。
解決完廁所,高尾邊哼著歌邊從廁所走出時,有位女學生從反方向迎面而來,她正是那位坐在綠間旁邊的眼鏡姐。
「喲!妳又還沒回家啊!?這次也是向老師請教問題嗎?」
彼此三人的座位一直都很近,偶爾還會討論功課,到後來高尾對這位女同學也不那麼拘泥禮節,常常直接出口問話。
「沒錯,我留下來詢問老師問題,剛才回教室一趟後又出來走到廁所這裡。」
「耶?妳有回教室嗎?剛剛我跟小真都待在教室裡沒看到妳啊?」
「就是因為綠間同學跟高尾同學都待在教室裡,我看到後才沒進去啊!」
高尾本來還納悶女同學的回答,結果馬上意會到了真正的意思。大概是剛剛幫小真取睫毛的畫面被看到了吧。
「啊…你看到了那個啊!」
「你們最好自重一點,這裡是學校、是公共場合。」
「啊?自重?公共場合?」
「別以為上次的事情道歉過後就算了……你們果然還是一對?」
「呃……什麼……。」
高尾此時才知道,這位女同學徹底誤會剛剛兩人的親近畫面,還有他跟綠間的關係。
「好險今天看到的人是我,要是別人的話,你們的關係大概就會被傳出去了吧。放心,我不喜歡隨便說人八卦,我也不會把你們的事情說出去。」
「等等……等等……我想妳誤會了,剛剛是小真的眼睫毛掉到自己眼睛裡,我拿棉花棒幫他取出來啦…不是妳想的那樣。」
「眼睫毛?」女同學只有滿臉不相信的表情。
說謊騙人也要打草稿吧?看過去根本就兩人在接吻……不過一看到後就馬上掉頭走人了,也沒看到最後,搞不好真是誤會什麼。
「對啊,就是小真那長到不能再長的眼睫毛啦……還有我跟他還沒到你想像的那種關係,只是緩慢進行中……不對啦!也沒在進行才對。」大概只是單相思吧?這種的……雖然不想承認。
「不管真相到底是怎樣,我都不想介入你們兩個之間,也不想在學校這個公共學術之地看到你們兩個私自的親熱畫面。」
「所以說我們沒有親熱啊……都只是妳誤會啦……」
「嘛……如果能夠間接影響到綠間同學的成績退步,我倒是可以接受。」
「綠間成績?關他成績什麼事?」
「只要成績能夠贏綠間同學,我就是班上第一名了,從我求學以來一直都是班上第一,進了高校自然也要如此。」
「妳真的很好學耶……我覺得妳成績已經夠好了,不用一直跟他比啊。」
高尾想起女同學每次都超級注意綠間跟她的成績比數,連區區一個小考還會做下記錄。
「現在的綠間同學就是我在學業上面的敵人,我最受不了他那好像不用花太多時間就能把課業搞定的高傲態度,而且體育還是萬能,對我這種運動白痴來說,這太不公平了。」
「你們的成績差,大概也只差在體育嘛……這是不可抗力因素,放開點啦~而且即使是敵人念頭一轉就可以變朋友嘛……」
「就是這點我才感到不愉快啊!不管怎樣,就算體育會拉下成績,我還是要拿到學業第一名,沒拿到第一的話就等於是否定了自己的努力……算了,我已經不想再跟高尾同學說下去,沒有任何意義。」面對高尾的回話,女同學也回了一長串,最後推了一下眼鏡。
「讓妳感到不快真是抱歉啊……哈哈……」這到底是怎樣強大的好勝心啊,總覺得她某方面跟小真倒還有點像,嘛,不管怎樣,只要能確定她對小真沒什麼意思就好了,而小真……他太鈍感了,現階段似乎也沒有要追什麼女孩子的意思。
兩人的對話告一個段落,高尾這才想起來他只是出來上個廁所,應該要趕快回教室才對。
「啊抱歉!我等會要去社團活動,現在趕時間,先走一步了!」
「快走吧。」
「那麼明天再見啦!眼鏡姐喲!」
「我有姓有名!不要一直叫我那個隨便取的綽號!」
「那不重要啦,重要的是妳戴著眼鏡嘛!」
……高尾同學你太失禮了!!!女同學最後代表生氣的怒吼只喊在心中,因為高尾老早就已經跑遠。
※
高尾先跑回到教室,結果卻發現教室空無一人,而綠間的座位也無任何物品跟背包,看來綠間已經先走了。意識到時間,高尾看了時鐘才發現,分針已快指向三十分……他只好用媲美老鷹在高空追逐獵物的飛行速度來狂奔到部室更衣、再往體育館連滾帶爬地跑去。最後結果還是遺憾的,等高尾到達體育館後,大家已經紛紛在做熱身跟拉筋運動了。
「小真你不是要等我廁所上完回去然後一起走嗎!?!?!?」
「哼,你的時間很多嘛……居然還能在廁所前面跟人聊天啊。」
哇咧,剛剛跟眼鏡姐在一起說話的畫面被小真看到了喔?
「高尾!居然敢遲到,你不想活了嗎?去跑操場三圈再回來做熱身!」
「而且是因為聊天而遲到,大坪學長,能不能再加三圈啊?」
「現在先跑六圈,部活結束後再去跑三圈吧?」
「耶!?不是這樣的吧?我從沒聽過遲到五分鐘會這麼慘啊!饒了我吧……」
「高尾,所以說你還不行啊。」
最後高尾邊跑操場邊想著,雖然今天的練習一開始就非常糟糕,不過能夠看到小真的「裸眼」也算是飽了一頓眼福,現在這一點辛苦也不算什麼了,大概。
※
「所以呢?你說的『一個要求』到底是什麼?高尾。」
「喔喔對耶,小真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哈哈哈。」
今日放學後的社團練習終於全數完畢,兩人留守到最後,待在休息室裡更衣完,鑰匙也由兩人負責上鎖並歸還。綠間跟高尾坐在長椅上,收拾著東西,而綠間把左手的繃帶上好後,想起今天還有一件事未解決,即是上頭問到的那件事情。
綠間所說的一個要求,意思就是指在剛才那個幫綠間取出眼睫毛的事件之前,高尾還趁機向綠間說了:「小真,如果我順利幫你取出來的話,作為答謝,之後要答應我一個要求喔。」
「什麼要求?」
「放心,只是小小的要求而已,在那之前,我先幫你解決眼睫毛吧。」
「……。」
高尾幾乎是趕鴨子上架要綠間無條件答應,當下綠間也沒有什麼反駁權,就讓高尾自行決定,不過現在倒是綠間自己主動提起。
「既然有受於人,就要懂得回報。盡人事,待天命。」
「這跟後面那句『盡人事待天命』無關吧!?」
「所以你的『一個要求』到底是什麼啊。」
「左手。」
「……什麼?左手?」
「對,就是要小真的左手。」
「要我的左手幹什麼,搞不懂意思啊。」
「那個啦,小真不是平常都用繃帶包住手指不讓人碰嗎?所以我就在想很想碰碰看啦,碰過王牌拿來投籃的金手指,運氣一定也會變很好吧?」
「……原來只是碰手指而已,還以為你會提出什麼不像樣的要求。」
綠間話才說完,馬上就開始解開捆在左手上面的繃帶,高尾沒想到綠間竟答應得如此乾脆,還在驚訝的同時,綠間已經把所有的繃帶從手指上鬆開了。
「來吧。」綠間把彷彿解開封印的左手放到高尾眼前。
看著這只能在碰籃球時才能看到的綠間的左手裸指,高尾此時不自覺地心跳加快。
「那……那我就不客氣了。」莫名地噎了一口水之後,高尾用雙手捧住綠間的左手。呃,說是碰手指,但現在這樣要怎麼碰其實還沒仔細想過……不過觸感真的好棒,平常被繃帶包裹住的皮膚地方摸起來特別細嫩的樣子,而且還特別白呀……是說難不成我就要這樣呆呆地抓著嗎?不知為何感覺有點丟臉欸……說到底我為何要提這個摸手的要求啊?就這樣答應的綠間也有問題對吧。
綠間看著高尾只是呆呆地抓自己的左手,用有點不耐煩的語氣說了:「所謂的碰應該是這樣啊。」
綠間把左手反過來、直接抓住高尾的右手手掌,因為手掌大小差異的關係,綠間的大手快要可以把高尾的手整個包起來。
「沒比較過所以不知道,你的手還真小。」綠間又鬆開左手,把左手整個攤開後把高尾的右手也撐開,手掌對著手掌,綠間的手的確大出高尾很多。
「難怪你的投籃命中率這麼低,所以說你還不行啊。」
此時的高尾才沒心思注意誰的手比較大跟大多少,他只覺得他的心跳比剛才跳得更大更快,而且每當綠間的手移動一次、碰觸自己的手時,就彷彿有電流從手上導電過來直接擊到心口處。喂喂…手指原來是這麼敏感的地方嗎!?
綠間逐漸察覺到高尾已經不說話一陣子,還低著頭,仔細看向高尾的表情,臉頰好像很紅。
「高尾,你沒事吧?臉怎麼這麼紅?」
「耶?」
綠間此時繼續用左手直接摸向高尾的臉頰、再摸向額頭,想摸摸看溫度是否很高、是不是發燒。
「不要因為最近練習清單稍微減輕就熬夜,要是又感冒怎麼辦?所以才提醒你要好好注意身體調養啊。」
「等……等等……」
高尾馬上推開綠間的手,整個人站起來。
「啊?等什麼?」
「應……應該是我想上廁所,小真你等我,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喔……你慢慢來……是說你一天會不會上太多……」
沒等綠間話說完,高尾便慌張地離開社團休息室直奔出去,進了廁所後馬上在洗手台上用冷水沖臉。高尾本來想要好好地主動摸綠間的手,然後讓綠間覺得自己摸得有點噁心,接著唸自己幾句之類的,最後道歉一下收尾。然而身體卻完全不聽大腦的使喚,只是僵在那裡,讓天然的綠間有機可乘。
變成綠間主動碰自己就算了,為什麼只是被碰而已,身體就這麼敏感,完全起了生理反應呢!本來是想要讓自己失望,現實一定沒有自己在晚上想像中的這麼美好,然而如今卻比晚上想像的效果更好了。
這下子不是非常不妙的程度,而是非常地糟糕、糟糕到變成同性戀這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高尾……你沒事吧?」
「小真!?你幹嘛進來啊!」
好不容易高尾快把自己慌亂的情緒整理完了,肇事者又直接出現。
「這裡是男廁啊,我不能進來嗎?」其實綠間頗擔心高尾的狀況,因為他是第一次看到有如此異常反應的高尾。
「啊……也是啦,畢竟我們在學校幾乎都一起上廁所嘛~」
高尾向前,踮著腳,把手往上橫放到綠間的肩上,與平常搭著綠間肩膀時的姿勢一樣,接著看向綠間的左手,已經恢復成纏好繃帶的日常模式了。
「難得看到小真會擔心我耶,真開心!」
「高尾你想太多了啊,你要是又感冒還是出狀況,不管對誰來說都會很困擾。」
綠間甩開高尾的手,往出口走去。他本來就沒有要來上廁所,只是來看看高尾而已,看來高尾應該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趕快回家好好休息吧,明天的訓練可是加倍練習啊。」
「是~是~」
高尾向前跟上綠間的步伐,內心想著剛才搭肩的時候應該沒有被綠間聽到自己不太正常的心跳聲。
※
又是一個孤單寂寥的夜晚,對於高尾來說。最近因為即將邁入考試期間,難得社團練習清單稍微減輕,卻反而更容易讓高尾對學業分心,在晚上想起一些不該想的事情。對於一個正常普通的高中男子來說,沒有一兩片拿來實用、解決一下生理需求的片子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的高尾卻一點心情也沒有。因為想起這天發生的事情,再怎樣都無法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最後他只能想辦法讓自己接受一個還不太想接受的事實,就是他喜歡上一個全身上下都莫名奇妙,怪異又可愛的人,彼此性別男,完。
雖然高尾不想承認這個一路斜向又不可能有結果的單相思,但是這份感情卻是他一直以來沒辦法放手、移不開視線、甚至還想占為己有的。
(第4番 完)